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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旧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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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霖收拾完后去了公司上班,中午忽然接到画廊老板的电话,说是想约他见个
面。于是他下班后没直接回家,先去同画廊老板见了面。
“多谢您专门跑着一趟,其实我也是带人转达消息而已,形色摄影协会的负责
人昨天来找我,说是想把你的作品推荐到今年的摄影展上去,想问问你的愿不
愿意。”画廊老板马可给他泡了杯咖啡,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
“平湖摄影展?”杜霖有些吃惊,“他怎么会知道我的?”
“他之前来过我的画廊,看过你几幅作品。”马可笑了笑说,“这位林小姐可
是摄影界的伯乐,经她提拔推荐的都是人才,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我考虑考虑吧,光是要作品参加的话没问题,但我到时候未必会有空出席。
”杜霖说。
“知道了,大忙人,我再跟她谈谈,有消息了再通知你吧。”
这无论如何算是个好消息,平湖摄影展的份量在亚洲举足轻重,杜霖还从没想
到过自己能这么快被摄影协会相中。带着一点飘飘然的好心情,他在家门口遇
上了刚回来的杜夫人。
“妈,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杜霖替母亲拉开车门问。杜夫人从车
里钻出来,看了杜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往屋里走。杜霖一路跟了进去:“
没找到合适的?”
“我一个人说了有什么用,是给我生孩子吗?”杜夫人没好气地道。
“怎么了,苏锦呢?”杜霖诧异地问。
“我怎么知道,他根本就没去。”杜夫人一边把包和外套交给仆人一边脸色仍
然愠怒,“简直太不像话了,说好了五点到的,等了半个多小时连个面都不露
,电话打过去也不接。杜霖,你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苏锦没去?”杜霖抚了抚额头,“等等我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打过去依然没人接,杜霖于是回了自己住处,房内空无一人,苏锦近来
很少出门,现在却踪影全无。杜霖有些担心起来,又拨了一次他的电话,这一
次总算有人接了,对面传来的却是杨歆的声音。
“苏锦呢?”杜霖径直问。
“啊,我这里开party,你老婆替你来赏光了。”杨歆低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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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站在紧闭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按响了门铃。杜霖走后他听完
了整盘CD,看完了一本书,外加喝完了整瓶酒,太阳还是没下山,于是他只好
耐不住去拨杜霖的电话,阴差阳错却拨到了杨歆的号码。
“是eric啊.”杨歆在那头调侃道,“多久没见你了,怎么,结了婚就开始宅
家里了?”
“关你什么事,我挂了。”
“HEY,反正你在家里也是独守空房,来我这里坐坐吧。我这里可热闹着,保
证你不会后悔。”
然后他就来了,开门的是个裸着上身的陌生男人,身材接近模特的标准,五官
和眼神一样撩人。苏锦继续往里走,发现里面都是同一种规格的热辣帅哥,同
样热辣的音乐和酒精浓郁的味道让个公寓都充满了迷乱的气息。杨歆坐在窗台
上,一只手因为已经伸进了某位美男的裤子里所以无暇招呼他,只来得及在热
吻的间隙扔出一句:“你有福气了ERIC,今天这屋里全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
hottest帅哥,不要客气,随意享受。”
苏锦不理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在沙发一角坐下。
“eric?”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锦回过头去,身后站了个让人移
不开眼的帅哥。
“MILO。”苏锦看了他半天才回想起来,这是自己一夜情的对象,超级名模米
罗。“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世界还真是小。”米罗笑了笑,“我来这里参加个时装秀,顺便就跟着朋
友来参加这个party,没想到能遇到你。”
“是啊,还真是巧。”苏锦喝了口酒,扯过一边的枕头抱怀里。米罗在他身边
坐下,端详了他半天后说:“你好像廋了。”
“是吗?”苏锦无所谓地笑笑。米罗点点头:“而且精神不济,上次你夫人的
事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也看开点。人有旦夕祸福,有些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
苏锦沉默了片刻,然后递给米罗一只酒杯:“来,陪我喝两杯。”
米罗欣然接受了,这本来也是个喝酒寻欢的场合。喝到后来苏锦的脸红了,眼
睛里开始放出光彩来。落日的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米罗搂着他在镶木地板上
跳舞,转了几个圈一个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头,一个长相俊美的青
年站在身后,脸色很不好看。
“多谢你的照顾,现在麻烦把我的partner还给我。”对方说。
“partner?”米罗怔了怔,对方懒得理他,直接将醉意熏然的苏锦自他怀中
拉走,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去。米罗本想阻拦,但碰巧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同苏锦戴着的确是一对,于是只好作罢,苦笑一声,伸手拍拍肩,触到一片潮
湿。
苏锦觉得自己像躺在一艘木船里,木船太小,他的手只好搭在船舷上,指间传
来湖水的凉意。湖面很平静,四野无人,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
倦怠地躺在船上,随着水波漂泊不定,睁不开眼,却觉得很宁静。这是他一直
求而不得的境界,像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一切都朦胧而安详。
清醒的时候要面对太多人和事,那些走过的路和经历过的事,自以为已经忘记
了,但其实还藏在心里,随着时间一点点地发酵,从梦里渗透到现实中来,搅
得他不得安宁。
惟有这样失去神智的时候,才能摆脱那个背负着过去的自己,尽兴享受当前的
快乐。但外人并不能理解,甚至连杜霖,或许也不能。
“杜霖。”苏锦睁开眼,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吹散了酒意,他转头看着驾驶座上
的人,记不起自己是怎么从杨歆的房子里来到这车上的。
杜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把车停下,转头对苏锦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苏锦笑了笑问。
杜霖把他拉到身前,亲了亲,“重新回公司来帮我吧。”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不是养不起你,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被毁掉。”杜霖把下巴抵在他
头上,思索着道。
“我试过,戒不掉了。”苏锦淡淡地道。
“那就再试试,就当是为了我。”杜霖说。苏锦伸手摸到杜霖的脸,良久才长
叹口气:“好,我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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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寻找代孕母亲,转去领养孩子。终于同家人沟通好以后
他才准备将这消息告诉苏锦。那天他特意包下了左岸的整间餐厅约苏锦出去晚
餐,但等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对方的身影。然后他驾车回了家,才衣柜里空了
一半。
苏锦就这样走了,没有留下自言片语。
杜霖坐在人去楼空的屋里想了很久,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会就这
样走了。如此决然,就好像这里一点不值得留恋。他喝光了吧台上剩下的酒,
将整间屋子摔得杯盘狼藉。
三个月过去了,领养的申请表格已经批准下来,杜霖用尽办法却还是没找到苏
锦的一丝消息。
“你打算放弃了吗?”杨歆问他。
“怎么放弃?领养申请都批下来了。”
“这还不简单,放弃领养,找个女人结婚,自己生一个。”杨歆百无聊赖地说
。杜霖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重婚是犯法的。”
“嗯。”杨歆了然地点点头,“等两年吧,等两年你就自由了。”
又过了三个月领养机构传来资料,杜霖的父母本来相中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但到了孤儿院后杜霖却无端地被另一个孩子吸引住了。那孩子才一岁多一点的
样子,杜霖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地板上专心地玩着积木。
“你叫什么名字?”杜霖子在他身边蹲下问。那孩子像没听见,仍然专心致志
地摆弄着红色的圆木块。杜霖觉得有意思,在旁边看了良久。
“爸,妈。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那个孩子。”杜霖最后说。杜老爷和杜夫人
多少有点微词,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儿子的选择,由他把这少言寡语的孩子接回
了家。
车子开出孤儿院以后,站在窗口的院长敛去笑容,转头对身旁的男子神情复杂
地道:“泉少爷,你确定让他把先生带走是正确的选择吗?”
“
“先生还小,他需要一个家,需要有人爱。”浅苍泉目视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语气笃定地说。
“这正是我担心的,要是先生借由克隆技术复活的事情泄露出去,万一几大家
族的人找上门来报仇,先生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应付得来?”院长掩不住一脸的
忧心。
“放心吧。”泉淡淡地说。“先生的记忆还存在水晶脑里,没有人会知道的。
我要他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一对爱他,他也爱的家人。”
倾盆大雨忽然随风而来,越来越密集的雨帘将泉脸上讳莫的表情渐渐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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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唐人街。
接近四月的纽约总算有了一点春暖的迹象,阳光突破乌云照射下来,店铺林立
的街道因此越加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地在街上来往穿梭,而夹在其中的大部分
都是游客。
“先生,能帮我们照张相吗?”一家外形古色古香的中国餐馆前,远来的游客
拉住正准备往里搬货的勤杂工人说。
“好的。”勤杂工人往半旧的T恤上擦了擦手,接过相机对准两个笑容满溢的
女孩按下了快门。
“好了。”
“等等,那个,先生,我能跟你合张照吗?”
“我?”勤杂工人愣了愣,有些意外。
“嗯,拜托了。”女孩双手合十,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吧。”勤杂工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忍心拒绝对方的好意,由她拉着
照了张相。
“谢谢。”女孩道了谢,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低声对同伴道,“他长得好帅啊,
在餐馆打工真浪费了。”
“又被人拉去照相了,ERIC。”等两个女孩走开后,另一名勤杂工人拍了拍
eric的肩膀调侃道,“你这样不行啊,这么好的一副人才不肯给去做礼仪招待
,非要躲在后面的厨房里。有机会都不知道抓紧,傻瓜。”
eric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去搬货。等小车里的食物全部被搬空后老板出
来签了单,趁着天气好在外面抽了支烟,也顺便发了两支给两名勤杂工。
“老板,跟你说个事啊。”刚才调侃ERIC的勤杂工郑重其事地看着老板说。
“什么事?”
“这个月工资能不能早点发?”
“不行。”老板断然道,“你这混账,一拿到钱就大手大脚地花,每个月都来
预支,没有了。”
“求你了,老板。”
“说了不行了。你看看人家ERIC,跟你拿一样的工资,什么时候像你这样乱花
过。”
“我有家人要供养嘛,他一个人当然好过了。哎呀,老板,你就给我吧。”
两人纠缠的当口eric正出神地看着餐馆门前的广告栏上不知何时换上的大幅海
报。是关于一场月末摄影展的宣传海报,即将在切尔西最负盛名的画廊举办。
“eric,你在看什么?”老板摆脱了另一位勤杂工,看他出神就好奇跟着凑上
来看,“摄影展啊,原来你对这个有兴趣啊?”老板瞄了眼海报上那几幅油墨
彩印的照片,忍不住怔了一下,“咦,这相片上的人怎么跟你那么像?”
eric没答话,老板就越发好奇起来,看了看他又去看海报,然后摇头道:“像
是像,不过你看起来要健康得多。诶,ERIC,真的,你还是来前面做侍应吧,
我给你涨工资怎么样?”
“老板,我不做了。”eric终于开口,随意说出口的话却让老板吃了一惊。
“什么?”
“我不做了。”他淡淡地笑道,“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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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ce画廊为了替即将举办的摄影展造势,特地在开幕前夜举办了一场慈善酒
会。这对在屋里蜷缩了一个寒冬的人们来说是个舒展手脚的好时机,上东区的
纽约客们于是都不约而同地款款而来,不遗余力地要为一身华服镀上层慈善和
艺术的高雅光环。
晚上八点时分,酒店前的红地毯上已经是衣香鬓影,名流云集,各路记者也不
惜胶片,不断地按动快门。苏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旧的外套,跟对面的奢
华光鲜比起来简直有些寒酸。他怀疑自己若是这样走进去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
被门卫拦下,但是载着大使馆外交官和酒会主角的车已经到了,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先生,请出示你的邀请卡。”门卫上下打量了面前一身工人服的男人,语气
再怎样镇定还是难免泄露出一丝怠慢来。
“我没有邀请卡,我来找人的。”苏锦说。这句话让门卫怔了怔,微扬眉道:
“请问你找哪一位?”
苏锦指了指不远处刚从limo里走出来的贵公子,他手上挽着曼哈顿身份最显赫
的公主,右边还有驻本地的中国大使相随,正往酒店内走去。这次干脆忍不住
失笑了:“你知道那位先生的名字吗?”
“让我想想啊。”苏锦笑了笑,然后忽然提高音量喊道:“杜霖!”
门卫不懂中文,并不知道这穿得跟乞丐一样的人在喊什么,但是他看到那正
要进门的尊贵客人停下了脚步,满脸诧异地转过头来。
“我可以过去了吗?”苏锦推开门卫大步走过去,在总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杜霖
面前。
“Austin,你认识他吗?”旁边的阿德里亚娜小姐看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开
口问道。
“哦,认识。”杜霖这才从恍惚里清醒过来,“他是我的partner。”
“啊?”安德里亚娜扬了扬眉,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再接着对面的陌生男
人目光却转到了她身上,用跟她一样傲慢的语气道:“小姐,麻烦你放开我先
生的手。”
“什么?”安德里亚娜觉得很荒谬。杜霖这才反应过来,自觉地把手抽了出
来,咳了一声对她道:“抱歉,安德里亚娜,我们失陪一下。”
“你要去哪里,Austin,今晚你可是主人公,喂---”安德里亚娜小姐的话还
没来得及说完,杜霖已经等不及拉着苏锦径直走了。
白色的limo疾驰而去,穿街过巷,停在了madison大道上的皇宫酒店楼下。
杜霖拉着苏锦走进电梯,径直上了顶楼的公寓。在电梯里开始杜霖就开始吻苏
锦,等房门一关上更是忙得无暇说话,干净利落地脱掉衣服,拉着苏锦往床上
滚。滚了整夜的床单,天色蒙蒙亮时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了,只好停战歇息
。
杜霖再睁开眼时看到窗外的天空一片绯红,以为是朝阳初起,拿过手表一看
才发现已经是将近黄昏。
“完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摄影展今天开幕。不过吉时早过,再悔之也晚
矣了。苏锦正专心地坐在阳台前的沙发上看日落,听到他出声就转过头来看了
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杜霖放下表,起身走到宽大的沙发上,在苏锦身边坐两个人一
起注视着窗外广阔的景色。
“对不起,当初没跟你说一声就走了。”苏锦先开口道。
“你去哪儿了?”杜霖问。
“我来的地方。”苏锦笑了笑。
“你一声不响地跑出去两年,就混成这副德行?”杜霖瞥了他一眼说。苏锦也
混不在意:“是,我每天从早上十点做到晚上九点,赚的钱只够吃饭睡觉。”
杜霖再也气不起来了,一把搂住苏锦,听到他继续说:“工作太多,从早到晚
地忙。不知道为什么,求生的欲望反而越发强盛,很多压在心里的杂念和负担
都渐渐给忘了,只想着要把日子过好一点,好好地活下去。杜霖,你有过这种
感觉吗?”
“没有。”杜霖回答说,
“可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所以我一天天地算着日子
等。苏先生,你这种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我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苏锦摸了摸杜霖的脸,在他因为生气而紧
抿的唇上吻了一下说。
“真的?”杜霖依然板着脸。
“真的。”
杜霖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算了,我不相信你,回去家法斥候,先
把腿给你打折了再说。”
“打吧,打折了你就一辈子斥候我,累不死你。”苏锦反驳道。杜霖无语了,
两年不见,又变成了当初那个牙尖嘴利的苏总裁。他起身拿过电话打给助理,
要他把回程的机票改定成两张。
第二天一早杜霖去了趟画廊,把一切事情都交代给经纪处理。下午就跟苏锦飞
回了福音城。前来接驾的车最终开进杜家大门以后苏锦发现自己的竟然有种终
于回了家的感觉。
车子在主楼大门口停下,杜霖先下了车,苏锦跟着下去,就看见杜夫人和tony
站在门口,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是谁?”苏锦问。
“我的儿子,也是你的。”杜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牵着苏锦向家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