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扶桑》百里小师

68、当铺之殇（二）

　　桑田门。
　　寒霜宁坐在一处台阶上，漫不经心地撸着手中的野草，一点一点地将其扯下。
　　边扯边道“不会吧…不会的…不会吧…不会的…”
　　“你干什么呢？”暮晓一把扯过他手中的野草，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寒霜宁一掸手上的野草灰，将脸别向另一处道“没…没什么…”
　　暮晓往寒霜宁身边一坐，闭上眼睛半躺下来，晒着太阳哼着小曲。
　　阳光折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慵懒而透亮，寒霜宁很少在暮晓脸上看到这种松弛，从容和宁静的表情。
　　他不假思索地问道“跟师叔谈了？”
　　“嗯！”暮晓爽快地应道。
　　寒霜宁也随他的样子半躺下来道“看来谈得蛮顺利啊...”
　　“师叔说想要收她为徒。”暮晓的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哦，是么…”寒霜宁淡然道。
　　原本以为以他的性情会大叫着为自己高兴，没想到他的反应竟如此平静。看来真是经历的事多了，性格也成熟了。
　　“老暮，那你是真的打算跟言姑娘双修？”寒霜宁继续问道。
　　暮晓这次觉得奇怪了，前几天还帮他出主意的人今天怎么是这种态度了。
　　“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还替我高兴么？”
　　寒霜宁未应，但眼尖的暮晓明显看得出他现在的状态完全跟高兴扯不上任何关系。
　　暮晓继续追问道“我听说你昨天碰上依人了，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跟她没关系！”
　　寒霜宁心中万分纠结要不要将素依人追查当铺之事和他在游子崖发现的新情况告知暮晓。
　　“依人她...”寒霜宁欲言又止道。
　　“不好啦，不好啦…”远处传来了小林子着急忙慌地叫喊声。
　　“两位师兄，不好啦！”
　　“什么不好啦，两位师兄好着呢！”寒霜宁不爽道。
　　“不…不是…两位师兄不好了，是…”小林子来到他们跟前，喘着粗气道“是…素师妹，素师妹不好啦！”
　　“依人？”二人同时惊讶道。
　　“她每天上蹿下跳的能出什么事！”寒霜宁不以为然道。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素师妹把言姑娘的爹给杀了！”喘完气的小林子道。
　　“什么？”二人又异口同声道。
　　暮晓的瞳孔简直放大到了极点。
　　言老伯？被依人杀了？
　　寒霜宁急忙问道“什么叫杀了？说清楚点！”
　　小林子道“素师妹说言姑娘和她的爹是妖魔，开的那家当铺也是魔窟，今早就带了一帮人去了当铺，刚有弟子来通禀说素师妹错手杀了言姑娘的爹，被带去戒律堂了，现在大伙儿都往那赶呢！”
　　小林子一口气说完。
　　暮晓不淡定了，用力抓起小林子的手臂，道“那轻儿呢，轻儿人呢？”
　　“言…言姑娘？她今早比素师妹出门还早，往扶桑城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当铺吧。”
　　暮晓立马松开了手，御剑往扶桑城赶去。
　　留下小林子在其身后喊着道“暮师兄，暮师兄，你不管素师妹啦，她还在戒律堂，师父师叔都在呢！”
　　而此时暮晓早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中。
　　“行了，别叫了，让你暮师兄去吧！”寒霜宁在小林子身后说道。
　　“可是，寒师兄…素师妹那边？”
　　“走吧，你寒师兄跟你一起去瞧瞧。”
　　当寒霜宁与小林子赶到扶云派的戒律堂时，素依人已经跪在了里面，素桑真人与若云师太坐在最上面，二人脸上皆是气愤与无奈之色。
　　眉师娘也在，他坐在素桑真人身边，看起来身体并没有完全好，不仅如此，在她满是病容的脸上还充斥着担忧。
　　众师兄弟和师姐妹站在两旁，有些人脸色担忧，有些人不屑，而更多的是一副来看好戏的模样。
　　素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己说吧，为何要鲁莽行事？”
　　素依人自知理亏并没有立马开口，而站在一旁的师姐们却按奈不住开始议论起来。
　　“还能为什么，看不惯有人跟暮师兄走得近呗！”说完这位师姐还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
　　其他师姐们也应和道“就是！我还瞧见素师妹多次跟踪言姑娘，怕是见人复明，自己感到威胁了。”
　　看来大家对她平时的所作所为都十分清楚。
　　这倒是把眉师娘给急坏了，她立马催促素依人道“快说啊！”
　　素依人这才开口道“我...这几天一直盯着他们当铺，那伙人从当铺出来我便想跟上去瞧瞧，他们在接头的时候确实说了句明天是七爷的生辰，还问九爷的礼物到了没，也听到了他们喊带头的寡统领！”
　　众师姐妹噗嗤一笑。
　　“两位真君下界也才跟万罗十二刹中排行第九的励九欢打成平手，我们素师妹可真是厉害啊，一剑就能杀了里面排行第七的。”
　　“谁说不是呢…”
　　“而且素师妹可真是空啊，居然还有闲心每天下山盯着他们当铺。”
　　风凉话一波接一波地朝素依人袭来。
　　若云师太瞧了大伙儿一眼，大家这才闭上嘴，她又来到素依人身旁道“就因为一句寡统领你就带人去当铺杀了人？”
　　“我……”素依人哽咽了，但很快又道“我说了，是调查。”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能明显感觉到她底气不足。
　　而跟她一起去的师弟们却连忙道“对对对，师父，师叔，师姐说了是带我们去调查，我们真的不知道会闹出人命！”
　　“是是是！”其他一起去的弟子赶忙应和道。
　　眼见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素依人，眉渊坐不住了，开口道“若云，你是不知这个寡灵在扶桑山期间有多可恶，依人听到她的名字想要去调查清楚也无可厚非！而且当铺既然跟寡灵有来往，那也不一定是无辜的。”
　　眉渊话音刚落，在场的众师姐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躁动起来。
　　“眉师娘，此言差矣吧，一声寡统领就认定是之前的那条乌灵蛇了？”
　　“是啊，而且最近城里确实有不少行踪诡异之人，他们同样进出各大酒楼，难道这些酒楼的掌柜的也都该死么？”
　　“住嘴！”
　　这次倒是若云师太开口让她的徒儿们闭嘴了。
　　场面静下来，她又转头看向眉渊道“我倒确实不知这个寡灵在扶桑山期间做了什么，但某人与她在明勤山上的恩怨我倒确有耳闻。”
　　“你…”
　　这句话直接呛得眉师娘毫无还嘴之力。
　　眼见自己的母亲有些招架不住，素依人又挣扎着开口道“我是真的错手才不小心刺到他的！”
　　“错手？”一直未开口的素桑凝眸看向她道“那你拔剑原本是想对付谁？”
　　“……”
　　素依人再次沉默了。
　　素桑叹了口气，又道“若云，小女从小顽劣，你这个徒弟就自己看着处置吧，我是管不了了。”
　　见师兄开口，若云也毫不含糊道“先关去游子崖，给山下的百姓一个交代吧。”
　　“游子崖？”眉渊不乐意了，她拼命地抱住素依人道“那里阴暗潮湿，不知道关过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死过多少人，不行，不行，我们依人不能去那，再说事情不也还没调查清楚么！”
　　“调查？”一直未开口的梵师妹面对着死乞白赖的眉渊道“那听眉师娘的意思，言姑娘一家还真是妖魔了不成？”
　　眉渊未置一词。
　　明师妹又道“言姑娘一点武力修为都没有，虽然眼盲看不见，但也从未自轻自贱过，也从来因为自己眼盲而给别人带来过什么麻烦，更不会去主动去麻烦别人，这样的人，怎会是妖魔出身？况且，言老爷我们也见过，为人和善，上山时还给大伙儿带了不少东西，这样一家子人又怎么会跟妖魔扯上半点的关系？”
　　面对这些夸赞言轻的话，素依不淡定了，攥紧了拳头道“行了，别说了，我去就是了。”
　　“依人，别…”眉渊还想阻止。
　　“娘，没事，女儿一定会等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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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素依人被带去了游子崖。
　　而戒律堂内，当众人对素依人的冲动与鲁莽指责时，唯有寒霜宁始终未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