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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 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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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公安”两字,女人的脸“唰”地变白了,手上按着门的力道也松了。
路朝明趁机跻身进来:“打扰了,需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我也没拖地,你们就这么进来吧。”
蔡建军听到声响,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谁来了?”
女人迎上去,低声告诉他:“说是闽省公安。”
蔡建军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排云:“你们到我家干什么?”
排云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我们来了解一下蔡胜斌的相关情况。”
“我爸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你们还想问什么?”
“我们在办理另一起案件的过程中,了解到可能和蔡胜斌的死相关,所以今天过来了。”
“和他爸的死相关?”女人紧紧拉着蔡建军的胳膊,“怎么可能,他爸是自杀死的,怎么会跟别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具体案情涉及机密,恕我们不能向你们公布更多信息,但是他究竟是不是自杀,或许不能下定论。”
“你什么意思?当初说他是自杀的也是你们,现在说他可能不是自杀的也是你们,我爸他都死了那么久了,你们还跑上门来干什么?”蔡建军的话语间已经有了隐隐怒意。
“你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吗?”路朝明插话道,“正常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或许不是自杀,而是另有隐情,下意识的反应都是求根究底想知道真相,蔡先生,我看你这样子,好像很不希望我们去查啊。”
一听这话,蔡建军的妻子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我去端点茶。”
蔡建军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扭过了头:“我爸他走的也不安生,我只是希望不要再向我们提这件事情了。”
“好的,我们不提这件事,”排云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薄薄的一沓A4纸,“不如我们来聊聊这个?”
那一沓A4纸在桌上铺开,是几张房屋买卖合同的复印件,交易时间在10年前,户主的名字是蔡子鑫,他们的大儿子。
房子的地段很好,是市中心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虽然现在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全市最好的小学学区房,如今再去买均价都要3万多一平。
“蔡建军,你儿子住的这个小区就是十年前,也要上万一平,我想问问,当时你们一家人是怎么拿出100多万全款的?而且时间节点还这么巧合,正好就是在你父亲蔡胜斌死后的三个月内?”
“这···”蔡建军嗫喏着嘴唇说不出话。
“听说你小儿子蔡子瑜去年刚毕业,”排云轻声问道,“前几天他的公务员考试成绩出来,应该快要政审了吧?”
一听这话,蔡建坤猛然抬起头,紧紧盯住排云。
“梁笑坤的死,是不是和蔡胜斌有关?”
这一问如平地生雷,从厨房中走出的蔡建坤妻子手中端着的茶盘当啷一声落到地上,两只不配对的玻璃杯摔得粉碎。
“你们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胡说!”蔡建军这一声几乎是嘶吼出声。
他的妻子不顾地上一地碎片,赶忙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老蔡!别这样。”
卧室门吱呀一声响,探出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脑袋,是在房间里戴着耳机打游戏的蔡子瑜:“爸,妈,怎么回事?你们在这吵什么?”
蔡建军赶忙掩饰的撇过了脸:“没你什么事,进你房里去!”
蔡子瑜见气氛不对,面色警觉地走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干嘛?”
路朝明从沙发上站起身,将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你好,我们是闽省公安,实际上,关于你爷爷的情况,我们也有些问题要问你。”
“他一个小孩子,当时还在读小学,还记得什么。”蔡建军试图把蔡子瑜拉回房。
蔡子瑜认真看了看路朝明的证件,还翻过面试图验证它的真假,最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抬起头问道:“为什么突然要问我爷爷的事情?”
“我们怀疑他是非正常死亡,所以需要你们配合调查,”路朝明收回自己的证件,转向排云,“案卷中显示蔡胜斌死亡当天,最后一个和他有接触的人就是蔡子瑜,我认为可以先和他谈谈。”
他们当然没有接触过案卷,但是作为当初的当事人家属,梁连城对于这个案件细节非常清楚,提供的很多细节都可以为二人的警察身份加以佐证。
一听这话,蔡子瑜也打消了怀疑:“是的,我爷爷当天早上还送我去上学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可不可以借一步,到你房间去谈?”排云问道。
“可以。”
路朝明把自己的执法记录仪留在了客厅,跟着排云进了蔡子瑜的卧室。
“你们想问我什么?”
“能不能详细说一下你爷爷去世那天的具体情况?当时你十一二岁了,记忆应该比较清晰。”
“那天早上我爷爷起的很早,平时他都是7点钟送我去上学,但是那天好像比平时都早很多,我家离学校比较远,平时都是快上早读才到,那天到学校时还没什么人。然后我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做课间操的时候,我妈就过来接我,说爷爷跳江自杀,人已经没了。”
“然后呢?”
“然后我妈没带我回家,一起去了公安局,听警察说,我爷爷跳下去以后,有一个路过晨跑的大学生跳下去救他,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淹死了。”
“你爷爷为什么要自杀?”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案卷里应该有吧?”
“华诺,我们知道。例行提问,你回答就好。”
“对,他当时把全部积蓄都投到那个华诺养老院里去了,我记得当时家里人也提醒过他,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被洗了脑一样,整个人都魔怔了,不光把他住的那个地方卖掉了,还找亲戚借了不少钱,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万吧。后来华诺不是出事了吗?卷了几千万走了,钱也拿不回来,他就跟当初一起投钱的老人家一起去闹,人都跑了,闹还有什么用。他可能想不开吧,就跳江了。”
“关于那个去救你爷爷的大学生,你们有所了解吗?”
“后来听说了,是一家大企业的富二代。”说到这个话题,蔡子瑜似乎有些不大自在,扭头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排云换了个话题:“你说你爷爷那天很早就送你出门了,能把当时的情况说详细一点吗?”
“那天早上天气很冷,我刷牙的时候感觉水有点结冰了,当时我心里有点埋怨我爷爷,因为平时他都会给我先烧好开水洗脸刷牙,但是当时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就骑我妈的电瓶车送我去学校,路上给我买了早饭还买了一份报纸。早点店离我学校已经很近了,他就没有再送,让我吃完了自己去上学,他骑车先走了。”
“你爷爷去世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蔡子瑜悄悄松了口气,开始回忆:“反常的举动?好像没有吧,我爷爷是收废品的,他住的那个平房卖掉之后,他就住到我家来了,在附近租了人家一个棚子堆废品,每天除了送我上下学,就是待在他那个棚子里。”
“你爷爷去世的地方是在江滨公园,那里离你家很远,离你学校也有一段距离,坐车都要半个多小时,他为什么会选择在那里自杀?”
“这···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也没带我到那边去过。”
“你能不能跟我们多说说你爷爷的事情?比如说,他的性格,他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或者是有什么人跟他走得很近?”
“我爷爷那个人平时挺抠门的,一分钱能分两半花,平时穿的衣服也都是捡别人不要的,更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钓鱼下棋统统要花钱,他都不参与。要说跟他关系好的,就是当初住在他家附近的几个老邻居,但是因为华诺的事情,他们之前是相互拉人头往那个养老院里投钱,后来大家都亏了,就互相埋怨,我爷爷投的早,也亏得最多,还找人家借了钱,后来还不上,除了不来往的,就是找他讨债的。”
“你爷爷那天早上买的是什么报纸?”
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
但是排云这话一问出口,蔡子瑜就僵住了,他沉默半晌,才干巴巴的回答:“我不记得了。”
“你爷爷是收废品的,据你回忆又那么节省,想看报纸的话,他下午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低价回收一摞,会赶早去买吗?”排云的声音冷冰冰的,声线没有一点情绪,“蔡子瑜,我希望你能说实话,每个信息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你的前途对你来说也很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这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蔡子瑜鼻梁上沁出一层汗,他的眼镜框也随之滑到鼻尖,他赶紧把眼镜扶正,迟疑片刻才说:“是金手指。”
金手指日报是创立于2001年的知名□□报刊,提供专业的足球赛事、足球彩票分析和咨询、赔率指数,也会刊登即时比分、开奖结果,但是随着智能手机普及,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2012年时就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他为什么要买这份报纸?你爷爷平时会买彩票吗?”
长久的沉默过后,蔡子瑜艰涩地开口:“他之前没有买过,唯一一次就是在最后一次接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我学校附近的彩票店买了200块钱的彩票。”
“200块钱?”
“是的。”
“中奖了吗?”
这话一出,路朝明发现蔡子瑜按着电脑桌的手有些发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没有。”
排云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还在自顾自的发问:“你爷爷去世后,你家还要帮他偿还债务,应该是非常拮据吧?你父母又是怎么拿出一百多万帮你哥哥买房的呢?”
蔡子瑜捂着脸把头埋到膝间:“全都怪我,那天早上爷爷在书报亭买了报纸,他眼神不好,让我帮他对彩票号码,可是我觉得他纯粹就是想天上掉馅饼想疯了,本来我们家就背了一身的债,他竟然还花了200块钱去买那种不可能中奖的东西,根本就没有认真看就跟他说没有,然后,然后他就去跳江了。后来我爸爸整理爷爷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真的中了大奖,要是我当时早一点发现,认真一点去看,我爷爷他就不用死了。”
这件事蔡子瑜从没有和任何说过,一直放在心底,今天提起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解脱,背负着这个秘密压抑了这么多年之后,这番坦白终于让他崩溃了,他的肩头不断起伏,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门外徘徊的蔡建军夫妻听到儿子的哭声,急促地敲响了门:“警官?子瑜?”
路朝明拉开了门:“我们问完了,进来吧。”
蔡建军不知道儿子跟排云二人说了什么,忐忑不安的坐到了床边。
“蔡建军,你儿子告诉我们,那一笔上百万的大奖来源于蔡胜斌买的彩票,有这回事吗?”
蔡建军汗如雨下,他不敢抬头,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兑奖单在哪里?”
“兑奖单?兑奖单···兑奖单我们后来领完奖就扔了。”
“你拿到彩票中心的支票后,总要到银行去兑奖吧?我们一起走一趟,去银行打出明细不就好了吗?”
蔡建军彻底沉默了,蔡子瑜的抽噎也渐渐停下,整个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蔡建军,你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