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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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杭杭和她哥顾南北第一次见面，是在2013的年夜饭饭局上。
那是B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据说年夜饭都要提前三个月预定。
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外纷飞的大雪，想象着它们落在画板上的形状。
顾南北就是在这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生得瘦高，穿着长及脚踝的纯黑色羽绒服，围着黑色的围巾。
白雪簌簌落在他乌黑浓密的头发上，一张漂亮雪白的面孔淡漠而又疏离。
这是苏杭杭头一回在现实里见到比电视上更漂亮的真人，有一种直击心脏的震撼。
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描摹着他的轮廓。
眼睛，鼻子，嘴巴，下巴……
对方突然朝她这边望来。
心虚的苏杭杭倏地红了脸，立刻端正坐姿，被她刻意屏蔽的声音开始争先恐后地往耳朵里钻。
那是她妈妈苏小静的声音。
“他是大我三届的学长，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草，追了我三年，我没瞧上他。”
“后来听说他娶了他导师的女儿，短短十几年的功夫竟然成了身价数十亿的企业家。不过他老婆命不好，他刚发达人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儿子，比你大三四岁。”
“你妈我当年可是选美冠军，差一点就是大明星。就那部电影《无名》的女主角章恬恬当年还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姐。当年我只要肯跟导演睡，轮得到她章恬恬？就那清汤寡水的长相，当年睡遍全剧组才得到这个角色！”
苏杭杭一边喝汽水，一边“嗯嗯”点头。
这些陈腔滥调的话，打从苏杭杭记事起就开始听，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章恬恬是国际大明星，那是知名导演的御用女演员，获了很多国际大奖，苏小静跟她一比，就跟烧火丫头似的。
苏杭杭不忍心拆穿她。
这世上没人爱苏小静，要是她也不爱苏小静，那她就太可怜了。
就在苏小静说到“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出名了”这句话时，包厢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
正是苏小静的“校草”对象。
苏小静赶紧掏出粉底在那张已经砌了一层腻子粉的鹅蛋脸又补了一层粉，换上优雅得体的笑容去开门。
当那个穿着黑色毛呢大衣，长相儒雅帅气的大叔领着一个个头跟他差不多的少年进来时，苏杭杭终于相信他年轻时一定追过苏小静，否则以他的长相身价，没理由看上苏小静这种未婚生女，浅薄而俗气的女人。
而更令苏杭杭想不到的是，“校草”的儿子正是刚才外头的“漫画脸”。
“漫画脸”进来后一脚踢开椅子，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自顾自打起游戏来。
苏杭杭局促得脸都红了。
“校草”像是习以为常，笑得温和，“路上堵车，等很久了吧。这个就是杭杭？”
“我们也是刚来不久，”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的苏小静温柔介绍，“这是你顾叔叔，这是你南北哥哥。”
苏杭杭勉强切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顾叔叔好，南北哥哥好。”
正在打游戏的顾南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来之前苏小静就已经交待苏杭杭，今儿就算有人踩在她脸上，她也得笑。
只要有人愿意委曲求全，场面总能维持下去。
苏小静就是这样的人，她希望苏杭杭也能做到。
于是苏杭杭假装看不到顾南北鄙夷的目光，一脸乖巧地喝果汁。
十一岁的苏杭杭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坯子，与苏小静的美艳妖娆不同，她天生一副乖巧小白花的长相，留着这个年纪的齐肩黑发，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人时懵懂又天真。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也乐得装出他们喜欢的模样，这是她生存的技能。
顾爸爸好像很喜欢她，问了她许多的问题。
比如在哪里上学，上几年级，学习怎么样，有什么兴趣特长。
他问这些话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轻晃着高脚杯的红酒，优雅得就像是电视里的绅士。
已经六年级的苏杭杭自小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上学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年级第一，绘画还得过全区第一，这也是苏小静引以为傲的点。
“都说她像我。”苏小静笑得羞涩。
这副笑容她已经在家练习了不下百次。
她说“校草”找她不就是为缅怀过去的青春，就是喜欢她纯情。
在这一点上，苏杭杭又相信苏小静当年确实有一定的演技，就连章恬恬也落了下乘。
果然，顾爸爸看她的眼神都在拉丝，“长得确实跟你初中时很像，让人一眼难忘。”
苏杭杭余光瞥见顾南北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酒店地面用的是大理石，打磨得跟镜子一样，连条缝隙都找不到。
饭局快要结束时，顾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他的司机提着一堆新年礼物进来。
送给苏小静的是一款黑色包包。
托苏小静贪慕虚荣的福，苏杭杭通过她订阅的各种杂志，自幼就认识了许多的国际大牌，一眼就认出这个包上的LOGO。
苏小静的衣柜里也有一个同款，五百不到。
据说真的要十几万。
苏小静演了一晚上不被金钱打动的淑女，却在看到包包的这一刻眼睛都红了，充满爱意地望着顾爸爸，“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苏杭杭相信她眼神里的爱意绝对是真的，毕竟随着她的年纪渐长，已经很久没有男人愿意送她这么昂贵的礼物。
顾爸爸笑，“喜欢就好。”
苏小静也赶紧拿出自己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礼物。
是一件她亲手织的羊绒毛衣。
羊绒是在批发市场买的，219一斤，苏小静跟毛线店的老板娘杀了半个小时的价，杀到200一斤，然后又花了一个礼拜织好。
顾爸爸收得亦是一脸感动，“这年头已经没人肯花心思织毛衣，辛苦你了。”
苏杭杭看见苏小静脸又红了，眼神也荡漾起来。
苏杭杭都替她难为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儿，边喝边偷偷地瞟向顾南北手里的游戏界面。
是一款风靡全国的手游，她班里的同学都在玩。
他在游戏里咔咔乱杀，彷佛砍的是她跟苏小静。
不过他的手长得真漂亮，指骨修长洁白，像是小说里写的那种专门拿来弹钢琴的手。
他突然掀起眼皮。
苏杭杭立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腕的粉红色儿童手表上。
他不屑地轻“啧”一声。
这时，顾爸爸把一个漂亮精致的粉红色手袋递过来，“杭杭，这是给你的，新年快乐。”
苏杭杭接过一看，里面放着一套洛丽塔的纯白色蕾丝裙子。
苏杭杭就读的学校是贵族学校，班上的同学百分之九十都是有钱人，她也曾在班里最有钱的女同学身上见到过同品牌的裙子，据她说一套下来就要一万多。
苏杭杭从前不是没收过苏小静“男朋友”的礼物，但大多数都是布娃娃之类的。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顾爸爸不仅长得儒雅帅气，还多金大方，苏小静这回眼光真好。
顾爸爸温和问：“喜欢吗？”
没有小女孩不喜欢漂亮华丽的小裙子。
苏杭杭这回笑得真心实意，“很喜欢，谢谢顾叔叔。”
顾爸爸对苏小静说：“我一直想要一个像杭杭一样的女儿，相信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好。”
苏小静听了这话，激动得忘记自己矜持温婉的纯情人设，脱口而出，“杭杭也一直想要个爸爸呢。”
早就没有这种想法的苏杭杭一抬眼对上顾南北阴冷的眼神，手一抖，手袋掉在地上。
心情极好的苏小静捡起手袋递给她，适时地拿出给顾南北的新年礼物。
是某品牌最新款的手机，花了苏小静近两个月的工资，这对于只进不出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金碧辉煌的灯光下，苏小静那张仔细勾勒过的脸笑靥如花，“希望南南喜欢。”
“别这样叫我！”
顾南北看也没看一眼，一脸的厌恶。
苏杭杭这一刻觉得那张漫画脸面目可憎起来。
但她更不耻苏小静的能屈能伸，“这孩子真有个性，我一看就喜欢，肯定能和杭杭相处好。”
苏杭杭心想，她在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说顾南北很没有家教，是个败家子，等她生了儿子，就唆使顾爸爸把他赶出去。
所以在这点上，苏小静跟电视上那些恶毒的后妈没有区别。
苏杭杭心里又有些可怜顾南北。
顾爸爸为了缓和尴尬，说：“南北还给杭杭准备了新年礼物。”
苏杭杭一听就心生警惕。
顾南北对她们两母女的讨厌都写在脸上，怎么可能会好心准备礼物。
打了一晚上游戏的顾南北终于暂停，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丢给她，示意她拆开。
顾南北来者不善，苏杭杭并不想拆，但架不住苏小静在桌子底下拧她的大腿。
她在警告她：要是她今天搞砸了这个饭局，她回去必定饶不了她！
苏小静留了很长的指甲，几乎都要扎进她的骨头里。
苏杭杭只好忍着疼拆开了礼盒。
是一条筷子粗细的绿蛇。
苏杭杭以为不过是玩具蛇，故作喜欢地伸手去摸。
却没想到那条蛇会动。
那是一条活的竹叶青。
再也装不下去的苏杭杭吓得当场泪失禁。
就连一向帮钱不帮亲的苏小静都吓傻了，紧紧地搂着她。
好在酒店的安保及时赶来，把那条四处蠕动的蛇给弄走了。
还没等苏杭杭从惊吓中回过神，看起来十分儒雅的顾爸爸抬手给了顾南北一耳光。
那张漂亮雪白的左脸颊一瞬间浮出一个巴掌印。
“向杭杭道歉！”顾爸爸厉声道。
“一个捞女带着一个拖油瓶，买一送一？”
顾南北勾起唇角，笑得张扬，“顾远东，你眼光越来越差了！”
2013年12月31日，十一岁的苏杭杭第一回知道，原来她妈妈这样的叫捞女，而她是捞女的拖油瓶。
也是从这一天，她意识到长得漂亮跟嘴巴恶毒一点儿不冲突。
她跟她哥顾南北，第一次见面，就把梁子结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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