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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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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汪蕤临松开厉青,分开之际还能看到他嘴角挂的银丝,顺手抹了把,被厉青使眼色,要他收敛点。
“汪蕤临!!”谢雪看着她那个跟男人举止亲密的儿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先回屋,没事。”汪蕤临吩咐厉青,厉青哪敢在这个时候让他自己扛啊,又不是一个人的事。
“都别动,你们俩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这是在搞什么!”谢雪活了大半辈子了,没见过这种场面,震惊之余,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他儿子能干出来的事。她……她连当初知道汪子国出轨都没这么吃惊,现在却是淡定不了,那可是她的宝贝儿子啊!
厉青没动,他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了,上一次被人撞见,还是十多年前,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今非昔比,小老师的身躯高高大大的,挡在他身前,把他罩了个严实。是除父亲外,最伟岸的山,可靠到能为他遮风挡雨。
“妈,就是你看见的那个样子。”汪蕤临算在场三人当中最冷静的人了,厉青犟着不回屋,他只能劝人坐下,泡蜂蜜水。
谢雪的眼神搁在厉青身上,仇视的,来者不善的盯着厉青。这么晚了,她来儿子家也是化了淡妆的,粉霜遮去她的皱纹,滑腻的掩盖掉岁月的痕迹,这样的她看上去还很年轻,如果不是汪蕤临那句妈,厉青是不会把她认作人母的。她更像小老师的姐姐。
“你怎么能喜欢这样的男人?我不同意!”厉青观察谢雪的时候,谢雪也在观察厉青,这个男人看上去就比她儿子大,长得也一般,眼皮不够双,鼻梁不够高挺,人中太短,皮肤又黑,长得一点都不洋气。普通,普通到了极致,配不上她儿子。
汪蕤临把蜂蜜水放到她跟前,淡淡道:“不要以貌取人。”他作为儿子,还是比较了解他这个母亲的,她看人第一眼永远是流于表面的,只看外表。好看了她就心平气和,不合眼缘了就爱搭不理。
谢雪端着温水,口红印留在杯口,翘起的兰花指上钻石戒指折射过白织灯的光芒,闪到厉青的眼睛。“谁说我以貌取人了,他本来就长得不帅。”
厉青低头,觉得话题正在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他长得很帅。”汪蕤临回嘴,要不是对面是他妈,他还能再跟一句是你没眼光的话。
谢雪把杯子重重的放到茶几上,晃荡的温水溢出来,溅在她裙子上。她坐的笔直,端起范儿道:“可他是个男的,他要是女孩子,妈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他要是个女孩儿,你怕挑的更厉害吧,汪蕤临没戳穿她,“妈,男的女的关系很大吗?我爱他,要跟他在一起,我不想要孩子,他也不会生。老了以后我俩互相扶持着,他要是在我前面走了,我送他最后一程,就是这样。没什么不合适的。”
厉青还在为他那句‘我爱他’感动,紧跟着的话就让他感动不起来了。从没听过有人表白还把后事一起料理了的。他斜眼看小老师,心情复杂:
你就咒我吧。
汪蕤临的话很简单,他知道他妈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劝阻他,所以才四两拨千斤的这么说。人活一辈子,无非就是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安享晚年。大家都是俗人,没什么不同。
他从没自诩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他只是在长大,在成长,然后遇见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不想要孩子跟他一样,来人世走一遭,感受不到爱,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人言可畏,在还没强大到足以抵御一切流言蜚语前,孩子都要受着,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在父母张开的庇护伞下度过幸福的童年。有些孩子并不很幸运,如果可以,他希望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幸运。
“你说什么傻话,你才多大,不到二十五,你知道什么。”谢雪被他的话噎的讲不出大道理来,“这样是不对的。”
“哪样又是对的呢?妈。”汪蕤临敛眸,缓缓道:“你早婚早孕,中年离异,有人说过你这样对或是不对吗?我没觉得你错,任何人都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如果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那她就是对的。”
谢雪怔住,打她离婚到现在,听了不少亲朋好友说她傻,说她老公那么有钱,在外面偷腥又怎么了,只要不离婚,钱不还是随她花。没一个人说她做的对。
“妈,我不想错过他。你能不能…不要因为性别,或是外貌来否定他,他能让我选择他,说明他的优点吸引了我。我不用你来发现他的优点,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证明给你看,我们在一起没有不对。”汪蕤临说的诚恳,谢雪不是顽固的人,相反她还在赶时髦,她有接受新事物的眼界,他就是抓住这一点,求她。
厉青没说话,因为小老师的手攥着他,在发现他要开口的时候就会攥紧他。像是握着他们追求幸福的阀门,坚定不移。
谢雪是在这个时候明白她说不过这个儿子的,他没有倔,没有不讲理,他只是让她没办法反驳。
她不能以爱的名义来绑架他,说你们不分开妈妈就怎么怎么样。她并不能怎么样。
“我脑子太乱了,你等我回去想想。”谢雪起身,想的是:你等我回去想想怎么拆散你们。
她就这么走了,厉青望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她看上去好像很好说话。
“我三魂七魄都吓得少一魄了。”厉青长吁短叹,差点以为两个人要分开。汪蕤临扭头,还要来亲他,厉青偏头躲开了。“出这么大的事,你还亲!”
汪蕤临笑的好看,朗声道:“不得了,也不知道是长金嘴还是银嘴了,不让亲。”
厉青掐他嘴,让他不正经。“我都还没缓过来,哪像你,巧舌如簧,信口拈来。”
“不是信口拈来。”汪蕤临正色,他蹲在厉青脚边,摸着厉青手上的戒指,严肃到再没一丝笑模样,“这个场景我想像过无数次,我知道它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发生,我也怕,怕分开,怕这辈子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你还记得漠河那个夜晚吗?你说你不知道老了以后做什么,我当时就在想,我老了以后,要送你最后一程。我会看着你走,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
“我打过太多腹稿,有过太多念头,比起我爱你,我更愿意对你说,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不会抛弃的人就是你。我会守着你,直到世界终结。”
厉青看着他,好像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永恒。
“不要怕,信我。”汪蕤临低头,亲吻那枚戒指,啄在厉青手背,浅浅的吻。厉青抱住他,紧紧的拥抱。
睡觉前才想起还有信没拆,汪蕤临擦着头发又拐了躺客厅,回屋当着厉青的面读信。厉青一脸想看又憋着不看的表情,引得汪蕤临笑出声。
“还笑,人家给你写封信,你那么高兴呢。”厉青阴阳怪气的,小眼神止不住往信上瞟。
“诺,醋缸子。”汪蕤临把信递到他眼前,嘴上不忘调侃,“好酸。”
厉青顿了顿,看他眼色似乎并不在意,所以接过了信。信很短,没几段,上面写着:
尊敬的汪老师:
我下个月就要去切除六指了,爸爸妈妈跟我说不疼,我想了想,疼也要切,我不想要这个六指了。
我们月考,我又考了第一名,我要再努力,以后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妈妈跟我说深圳不远,等我放假了,我去找你玩可以吗?我的小猪存钱罐已经满满当当啦,请你吃饭,还能带你打电动。
汪老师,谢谢你,我现在很开心。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蒋宁
“这是,陈宁吗?”厉青惊讶。
“嗯,他被我爸的朋友领养了,现在过的挺好的。”汪蕤临把信收好,压进抽屉,抽屉里已经有厚厚一沓的信了,他跟陈宁一直有书信往来。
刚放好信,汪蕤临就看见厉青兴师问罪的表情,嘴角绷着,沉声说:“好哇你,当初问你陈宁去哪了,你一口咬定不知道,还瞒我。”
“独眼陈怪神经的,说给你他再砍你怎么办?”汪蕤临靠在床头,厚着脸皮对厉青的质问视而不见。
“那你就让他砍你?”
“我没让啊,我哪让了,天地可鉴。”汪蕤临掐嗓子,学厉青。
“你讨厌!”厉青锤他,软绵绵的拳头,落在他胳膊,雨点似的。最后又捞起他的右手,看那道疤,眼神里有止不住的心疼。
汪蕤临知道他一直对这道疤心怀芥蒂,很丑,连他妈都说过很多次。“别看了。”他抽手,厉青抓着不放。温热的唇印上去,一寸一寸的亲那道突兀的疤,那是小老师的勋章,是他身为英雄的象征。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仁慈,最善良,最无畏的,拥有无上勇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