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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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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鄢东走后,陈家帮着厉青料理后事。厉鄢东一生清贫,走了不仅连话没留给厉青,甚至连家产都不剩多少。他的钱都贴给像陈仲一样没办法读书的学生了,自然没钱留给厉青继续读书。
陈心石这个时候还没发达,又因为给厉鄢东治病欠了一屁股的债,再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了。他没办法供厉青读书。
陈志刚说他要退学,换厉青读,厉青没同意。人有时候就得任命,该他的就是他的,不该他的他抢也抢不来。
十六岁,到了靠出卖廉价劳动力养活自己的年纪了。陈心石托朋友,在市里给厉青找了份工作,要轻松又能挣到钱的,厉青就被介绍去了印刷厂。
刚没了庇护,就要独自一人进社会打拼,厉青很难进入角色。他要跟那些工人一样,每天扛着原纸,去车间,上流水线。日复一日的麻痹自己。
厉青所在的那条线上有个女主管,叫辛月,人到中年,总是乐呵呵的。像厉青这样的小工,手脚勤快,人长得又精神,总是会得到些偏爱。
辛月家里有个小孩,比厉青小五岁,性格很孤僻,不爱交朋友。辛月有时候会叫着厉青上她家吃饭,顺便带着孩子一块儿玩。辛月的老公也是个乐天派,成天就爱笑,不明白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养出性格迥异的孩子。
厉青第一次见辜天杰的时候是十七岁,辜天杰十二岁,看上去不大开心的样子。辛月带他看过医生,医生说孩子没问题,辛月后来就放任不管了。
辜天杰对厉青态度冷淡,时常是厉青主动搭话,他心情好了会回,心情不好就冷着厉青。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多才逐渐改善,厉青那个时候已经成年了,而辜天杰还是个读初中的学生。
厉青性向觉醒后,朦朦胧胧好像对他们车间一位车长感兴趣,但是人家已经结婚了,他能做的就是远远观望。与此同时,辜天杰开始对他萌发了一种占有欲。因为厉青有时候忙,就不会去他家,只要他不来,辜天杰就会生气。
很像小孩霸着玩具,不肯给别人玩。
厉青得哄他,把人哄好了,他才不会发脾气。
年岁渐长,厉青出入辛月家也越发频繁,以前一个月来三四次,后来改成一个星期来两次,再后来逐渐演变成几乎每天都来。辛月开始把他当半个儿子,厉青潜意识也开始觉得,自己好像有新家了。
不是非要加入,而是在缥缈虚无的尘世,他突然变得被需要了。好像人一下子就变得有价值了。
厉青很感谢也很珍惜辛月一家能够接纳他,于是待辜天杰也越发的好,发了工资就带着辜天杰去打电动,看电影,吃小吃街的招牌。
他从没动过别的心思,可人跟人总归是不一样,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辜天杰十六岁那年,突然提出要跟厉青在一起,他说厉青跟他一样,是同类。他就是知道。
厉青刚二十一,心性开始稳定,自然没同意。辜天杰没那么容易放弃,他还在青春期,说风就是雨的年纪,情绪来的快。
厉青不同意,他就开始对厉青若即若离,当厉青以为他们关系恢复如初的时候,辜天杰就会睁着忧郁的眼睛,把厉青看的无所适从。
亲情要变成爱情,对厉青来说很怪。
他下意识想的是不能拒绝辜天杰,他还想要这个‘家’。他就没想过,这段关系要是被发现了呢?
他顺着辜天杰,以为两个人在身为母亲的辛月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动作不会被发现。辛月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俩关系近,后来才逐渐发现些端倪。
他俩在床上闹着玩,辜天杰突然发作,要跟厉青试试。厉青说要不等你成年吧,就是辜天杰那句等不及,辛月冲了进来,撕破脸皮的扇了厉青两巴掌,声嘶力竭的问:“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啊!”
悲拗的哭腔把辜天杰吓了一跳,心生畏缩,不敢搭腔。
“姨,我们没什么的。”厉青着急解释。
辛月指着他鼻子,骂说:“你要不要脸?你要脸你能做出这种事?我这是把狼引回家了啊!”
面对她的指控,厉青哑口无言。辜天杰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说:“妈,不关我事,是他强迫我的。”
这才是血淋淋的现实,家人会离开你,爱人会背叛你,生活终究不是童话。厉青错愕的看着辜天杰,惶然道:“小杰,你说什么呢?”
辛月推开他,怒不可遏,用凌厉的口吻说道:“你还敢问他!厉青,小杰是未成年,你等着蹲监狱吧。”
她竟真的说出口,厉青难以置信的望向她,昔日的音容笑貌尽数化作泡影。
厉青不懂,辛月最后以猥.亵未成年罪告了他,他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就这么进了监狱。
辛月是要用厉青警告辜天杰,不可以忤逆世俗,他得结婚生子。
可厉青又犯了什么错?他劳改的头两年,总想找锋利的物品,给自己个痛快,想这辈子就到这儿吧,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他找不到,塑料勺子一撅就折,更别提其他能拿到手的东西了。
只能苟活。放风的时候,他会望着头顶那片有限的天空,胡思乱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不催他爸从南边儿回来就好了,这样他爸就不会死。他也不用去印刷厂打工,不用认识辛月,也不用认识辜天杰,最终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世上没有早知道,厉青泄了气,心想自己这短短的前半生,一件坏事没做过,却落不着个好下场。上天眷顾的从来都不是他。
他从辜家偷来的五年光阴,要用这种方式再还回去。再没有这样的十年了,他想。
厉青出狱的时候不过二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与社会脱了节,什么本事也没有,只能狼狈归乡。
彼时陈心石已经发达,厉青一回来他就知道了,张罗着给厉青找第二份工作。人不可能不工作,可厉青也不知道做什么,陈心石最后给他拿主意让他开小卖部,悠闲,坐着就能拿钱。
解决了生计问题就要解决家庭问题,陈心石想给厉青介绍姑娘,不少条件好的看不上厉青,条件不好的厉青又看不上。陈心石说就想从陈家找位合适的姑娘,嫁给厉青。陈志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别的都好说,他们老陈家的姑娘不能嫁个一个坐过牢的人。
消息还不发达的时代,陈志刚一句厉青坐过牢,被村里人反复润色。有的说厉青杀过人,有的说厉青是个强.奸犯,说了快一年,说的厉青不敢出门。陈心石才亲自出场说这件事是谣言,以后大家不许再提。
陈心石已经成为村里最富有的人了,自然拥有话语权。
有些话一旦说出,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厉青顶着那些打量的异样目光,逐渐变得暴躁起来。
“这么多年了,别人都过得那么好,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恨。”厉青红着眼睛看汪蕤临,哽咽道:“是我叫我爸去找陈仲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