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鸽》Arlan

1、第1章

　　......人们讲话得吼出来，不然就会被如雷的振翅声所掩盖。一只鹰试图在鸟群的后方碰碰运气，一瞬间它们像激流般聚成紧密的一团，伴随着雷鸣巨响；这个几乎实心的鸟群冲向前方，划出一道道波纹线条......
　　──引用自 John James Audubon《鸟类学传记》

　　我自一片白茫中醒来。

　　映入世界的第一束光伴随着痛苦轻扎于眼瞳上。抱着膝盖蜷缩在水中，被温暖的液体包裹着，平稳的、安全的......

　　我尝试着移动四肢，但似乎为时过早，只有拇指轻微的晃动回应了我的要求。然后是膝盖、手臂、颈脖、小腿......等终于能够掌握整个身体，我撕开了眼前半透明的薄膜。

　　“哈！”将肺部的积水吐出，我反射性大吸口气，混浊的空气瞬间呛入胸腔，引发一连串咳呛。

　　从水池中坐起，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像是经历了场充足且舒适的睡眠。扶着墙壁起身，水池旁的柜子整齐地放着一套深蓝色且满是皱褶的衣服，最重要的是上面积满了灰尘，放在这肯定不止一两周了。而衣物上方放置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猫玩偶，睁着黄色的眼睛的凝视着前方。

　　随手将猫玩偶置于一旁，我套上衣物，出乎意料的合身，包含鞋子也完全合脚，这不禁令我怀疑这是“我”的东西。

　　奇怪的是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准确来说我想不起任何关于“我”的事情。也许是睡了太久，名字、年龄、身份没有一丁点记忆，这里又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以及……我睡了多久？

　　起初我搜寻了整个房间。这很容易，只有约五坪大小。房间里的物品很少且同样堆满灰尘，一张办公桌、一张床、一个衣柜──里面放满同款的深蓝色工作服，还有就是之前我睡眠的水池。

　　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甚至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唯一的线索只有那只突兀的黑猫玩偶了，但我暂时无法从它身上获得任何线索。

　　方才唤醒我的光源来自水池对面的窗口，从这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蓝天与湖水。

　　盯着铁质大门再三思索后，我最终决定打开看看。门并没有上锁，锁头在内侧，这房间应该不是关人用的。

　　外头是还算宽敞的一字型走廊，由于没有窗口，光线比房间更昏暗，只有远处几盏不详的红灯在闪烁。

　　打开从上衣口袋找到的轻便型手电筒，可以看到走廊的天花板与房间一样是有灯管的，不过都没有通电，也没有看到开关。

　　从红灯数量来判断，右侧走廊应该比左侧更短──希望不是因为红灯损坏的关系──我决定先往这个方向前进。

　　建筑墙面是由某种石头构成，触感冰凉且滑顺，地板也是同样的材质。也不知道是这种石料有吸音的特质还是鞋子的问题，一路走来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无论是我的或是其他人的。

　　右侧的通道是一条直线，没有岔路口，我很快走到了尽头。

　　面前是一扇三米高的金属大门，正中央绘有一棵写着数字六的树苗。

　　Garden

　　树苗符号下的金色字体如此写着。

　　调转手电筒，门的右侧是发着绿光的按钮。

　　“轰──”大门缓缓向两侧缩起，冰冷的风从外头刮来，我放下压着按钮的手，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是海，一望无际的海，蓝绿色的海。

　　寥寥数座冰山在水中缓慢移动发出尖锐的撞击声，似是口哨又似悲鸣。明媚的太阳在没有白云的蓝天之上刺痛双眼。

　　我慢慢向后倒退，望着眼前壮丽的风景，我的内心却只感到一股不知缘由的悲伤，一刻都无法忍受。我向后退去，回到阴影中的堡垒。

　　再次回到最开始醒来的房间，稍作休息平复心情后，我这次往左侧前进。

　　比起右侧，左侧走廊明显复杂的多，经过了两个分岔口后我不得不返回房间，虽然没找到绳子，但找到了针线盒。我在走过的每个岔路路口放上钮扣，以保证能找到回去的路。

　　整座建筑非常安静，为此我屏息了好几次，直到确定每次听到的呼吸声都是我自己发出的，然后持续重复相同的举动。

　　大约行走了十分钟或更久──在黑暗中总是很难判断时间，我在转角处找到了标注四号的仓库，里面放满了罐头。这时我才意识到腹部微微的抽痛，饥饿感瞬间涌上脑海，从箱中取出几罐茄汁焗豆，有效日期写着2380/ 10/ 05。顾不得是否过期，我迅速拉开罐头拉环，找不到汤匙就把豆子倒到手上，就着手掌吞下。

　　安抚完胃部的需求，我将空罐头随手扔下。我在角落找到了净水器，从管道来看应该连接到下方的大海，总之是可饮用的。

　　将双手洗净，我把剩下的两个罐头放入束口袋，拿起手电筒继续探索建筑。

　　大约直行了二十公尺左右，又一扇白色的铁门出现。

　　Hibernating Room II

　　白门上的牌子写着。

　　与先前找到的所有房间一样，白门可以被简单拉开。这栋建筑内的房间似乎全部都是开放式，无法被上锁，像是为了方便所有进入者使用，这不禁使我倍感疑惑。

　　当然，这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久，因为房间内的东西马上引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大量半透明的胶囊放置在房中，房内共有七个凹槽，每个凹槽内有五至六个胶囊。胶囊的大小不一，看起来像是像某种生物的卵，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呈现萤光绿色，隐约能看见里面蜷缩起身子的人体。

　　经过短暂的愣神，我迅速跑向最近的凹槽。

　　走近后我才发现胶囊并不如想像中的圆润，反而有些干扁，里面的赤裸的人型生物更是骨瘦伶仃。强忍着不祥的预感，我撕开了胶囊。

　　我把刚吃下的食物全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