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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琼关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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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北境,乾晖山。
春末最后一场雪消了,昭示着乾晖彻底脱离了那刻薄的寒冬,开始回暖,只是以往早该发芽的枝杈却不知为什么再没冒出一芽嫩绿。
朔都城西的一座神君庙被流民砸了,原因是前些天这人的小女儿被山匪乱刀砍死在了主殿之后——她本是来这为一家人祈福的。
那流民很快被守卫兵制伏,压了下去,走时还不忘满口粗鄙的日天草地,骂天地不仁,苍生刍狗。庙堂里吃着香火供奉刷金漆的木块与那蚕食民脂民膏的朱门官宦有何区别,要显灵早显了,这种屁用没有的地方难道砸的不对?
彼时,西平王的车撵正从此间经过,听着那愤世妒俗的绝望,只是撇去了一眼,便什么也没了。
这世间真有仙吗?有。
但在哪?会有人说,乾晖山的那头——但百姓不知。
王府今日热闹,下人们眼看着小世子年佑把王爷遛着自后院赶到前院满府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得耐着性子讨好。
“祖宗,让你去修仙又不是要你的命,你犯得着,跟我倔成这样?”王爷喘着粗气,眼睁睁的看着小世子顺畅的爬进假山洞里,小身板一被。
一旁下人们面面相窥,三日前来过几个仙风道骨的长者,说小世子根骨天成,正是仙门不可求之才,此番上门是来求徒的。那些人好似前两年也来过,但王爷很明确的拒绝了。也不是王爷戒备或舍不得,实在是这小世子过于特殊。
怎么说呢,小世子是打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眼睛看不见,还有些傻。王爷也觉亏欠,打小就宠着惯着,就是上个学堂王爷也能在家里念唠三四次,更别说修仙这么漫天胡诌的事,能同意就怪。好像最后那些人还是被二郡主给用扫帚撵走的。
谁知王爷这次就同意了,可小世子却不应。倔脾气上来满府的乱窜,滑溜的不似个瞎子。
“佑儿呀,你要是能去仙家,练就一身无人能敌的本事,到时候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呀,等你不过几年学成回来,爹再给你配一匹顶好的玄马,带一队铁骑,看谁不顺眼就揍他,多威风呀。”
不管西平王如何好话说尽,小世子愣是连头都不转一下,只是倔强的发出抗议“我……不去。我要……等姐姐。”
西平王一听这话一顿,“佑儿,你姐说了今就回来,你肯定能见着她,你要听话了,说不定她就早点回来了……”这边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世子打断了。
“骗人!她不回来……她不要我了。”小世子结巴的吼了一嗓子,那背影一颤,活活让人觉出几分落寞来。
二郡主名叫年奉,小世子自幼惯与她亲近,只是这位出去游历近两年,家书修了几十封,逢年过节说着回来,连个影都瞧不着,也难怪小世子不信。她信里写的话能当真,怕是神仙得下凡。
年佑倔了会,便从另一个假山洞中钻出来,摸着个树杈还就往上爬去了。西平王在地下是惊的不知伸手接还是上去抓人。
“你还敢往上爬,兔崽子,死下来听到没!”
小世子在树上还来起劲了,在一个粗枝杈上蹲着,双手抓着上面一个细的,没有焦距的双眼眨巴着,歪着头对着王爷,他还在上面小幅度的晃了晃。
西平王差点没给气劈叉了,“行行不去了,去个屁!一天天一个个都不听我的,你们爱干嘛干嘛,有能耐自己上天去!”
西平王一甩袖子转身走了,余一堆下人好说歹说的把世子从树上哄下来。
王爷心中郁闷,在这操心,还不如去碧湘坊听出戏。
正想接下来是去听游龙戏凤,还是牡丹亭呢,随即被瓦砾咯噔一声给惊扰了……
青天白日,也不知是哪路贼闯了西平王府,叫人夸他艺高人胆大还是找死的好。王爷捡起树旁的一颗石子,寻着声音掷去。
那石子离了手便像是弹飞出的箭,破空声划过,嗖的将那栖身房檐上的人打下来,不过说是打下来也不准确,那人甚是闲散,蹲在房檐上就着那飞石的势像下仰倒,一个后空翻落到院子里,顺势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下,耍趣的对西平王道了声。
“爹,我这要没拦你,您打算逛哪个窑子去 ?”
眼前的人一身粗布麻衫,腰侧带着一把没鞘的直背刀。衣衫算得上规整,衣角裤腿上的褐色不知是沾着泥巴了还是陈血污,但她面容却生的是明净清隽,此人抱着刀,歪头冲着那西平王笑了笑——这正是那没心没肺在外浪了两年多没回家的二郡主,年奉。
“王爷,二郡主回来啦,人都到门口了!”
府上通报的管事这才姗姗来迟的将二郡主回府的消息传来。
西平王心里刚涌出的一点心酸在听到年奉一句话的瞬间立刻拿去喂了狗,随即冷哼一声,拉下脸摆出个“毫无情分”的谱来。
“吼,这谁?站这西平王府上做什么。”
随即又对那管事和侍卫嚷道:“家里闯了贼怎么还没人来收拾?养你们吃干饭!”
侍卫皆眼观鼻鼻观心,年奉见她这巧没讨到点上,随即就经验丰富的转变态度:“ 哎呀爹,我错了,你看在我几天几夜没歇脚,就为了提前回来看你的份上,别生气了。”
西平王剜了她一眼,顺着她的力道被摁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旁的下人适宜的端来茶盏,年奉就在一旁殷勤的捏肩捶背顺气。
“你还知道回来,你!罢了……”西平王觉得跟她说什么都是浪费唾沫。
正打算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哄他爹,却被拐角猛跑出来个人扑了个满怀,惊的年奉差点向后栽倒,发现是年佑狠劲的抱住她。
“好小子,一下子重了这么多。”年奉揽着身子将他抱着。
她想去摸摸年佑的脑袋,一晃两年不见,年佑竟也十一岁,到了少年的年纪。正心里五味杂陈呢,谁知年佑抱着没完竟然还狠狠的在年奉的肩头咬了一口。
年佑不如平常孩子,喜怒哀乐能明白的说出来,他的情绪全控诉在这一口上面,所以下嘴没留余力,疼的年奉‘嘶’一声,眼角差点飙出泪来。
年奉手刚扬起作势要打,这孩子就好像知道他把人惹毛了,一溜烟往后院跑没影了。
年奉搓了搓被狠咬了的肩头,“这破孩子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脾气?”
西平王摇了摇头“还不是被你诓的,你瞧以前多亲你。”
年丰想了想,得出结论:“孩子大了爱逆反”
“吼,可不,我是一个也管不着啦。”西平王抿了口茶,暗喻道。
年奉立马不贫了,转回来继续捏肩捶背。
“爹哪能呀,虽然我不在家中,但我最惦念的就是您。”
“跟我贫没用,你还是先给我老实交代,你这是在外面又打了哪家舍,还是劫了哪家鸡了,让你能跑回来躲着。”西平王沉下脸来瞪她。
反正年奉一直嬉皮笑脸的:“我就不能是想您了嘛。”
“我还不清楚你?”西平王气极反笑,将怒火置于眼睛上瞪着年奉到眼睛酸,也没瞪出个所以然来。“世外”是仙家的地方我管不着,单自你进了王朝起,‘青鸟’帮你拦下的杀手就有四批,你要没个祸闯下,你还记得你在乾晖有个家吗?”
青鸟是西平王手下养的一个暗桩情报势力,据点隐秘,年奉一路虽没见到过,但也能知道这些人一直在。
“消消气,爹。”年奉有点讪讪道“其实也没啥,就……惹了一群人。”
王爷叹息,感觉心口不上不下的恼着,她这怕不是弄死了个皇帝吧?
年奉:“您知道,薛家是乘着风上来的,皇上虽说上位这么些年来没管,但那位亲王不安分啊。”
都平王朝盘根错节的这些事情,只要是个在政局中能玩转自如的人都知道的,皇帝当年处置外戚霍乱,接连废除周,纪二族。唯独却放过了贵妃薛家,薛家曾经做人也算本分。加之薛贵妃对陛下养育之恩,所以依然留着薛家陇郡的兵权。然而薛皇后膝下不止皇帝一子,还有位度亲王。
“这次那度亲王在西部走私琼关玉足足四十车,我跟了那商队十几天,前后左右都防卫的密不透风,保准是陇郡那队精兵乔装的,他们把琼关玉运到方仪山的时候,度亲王不仅来了,还是跟着十几个修为不低的仙者。”
西平王听到这心里不自觉凝重了,“这事你是怎么掺合进去的?”
“哎呀爹,这个不重要。”
“这四大山脉有与仙家相通连的方法,凡俗就没几个知道的,就知道了也不一定找的准方位。度亲王能出现在这,他这琼关玉是卖给谁不言而喻,爹,陛下能坐稳这个位置,就绝不是个会心慈手软的人,物尽其用了自会清理,只不过这清理的人里,也有百家姓呀。”
西平王早年稳固朝政牵制势力也算是玲珑的人,个前后一想也就明白了。
“那你这怎么就替了度亲王成这众矢之的的?”西平王心里沉了沉“你把人给杀了?”
“爹,哪能呀,仙凡禁琼关玉多年,可架不住这就是个引人犯罪的好东西。度亲王虽不是死于我手,但那些不管是仙家还是朝廷来的人,各怀鬼胎谁不想分一杯羹?皇上真正在意的,不是兵权更不是薛家,他也想要这琼关玉,这期间防人防己,他们能又合力来当然是因为,这批琼关玉落到了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