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辣辣冲鸭

1、旧情

　　傍晚五点半，天就已经黑了。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有些潮湿，天黑路面看不太清，林蹊小心翼翼地走着，防止踩到路面积水的小坑。还好公司离家并不是很远，十分钟左右，就走到了小区。
　　林蹊走进单元楼，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旁边单元楼的门没关，一阵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看来冬天真的到了”，林蹊心想。贴在电梯口的纸被风吹起来一角，跟着风在墙上打出声音，林蹊抬头看了看，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通知”，粗略的浏览了一下，是通知禁止再继续使用煤气罐，林蹊想到房东最近又提出涨房租，如果不能使用煤气，只能买一个电磁炉了，这样每个月电费就会增加很多。“叮…”，电梯已经下来，林蹊走进电梯，按了19层，电梯门关上，将风隔绝到外面，她开始感觉到体温在慢慢回升。
　　走出电梯，十九层的窗户没关，一阵冷风吹来，林蹊快步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关完门才发现，屋里灯在亮着。林蹊心想，“还没出门么，还是已经回来了呢”。
　　阿成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林蹊正在把包挂起来，“回来了，外面是不是很冷”？ “嗯”，林蹊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脱掉外套，看到阿成已经换好衣服，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可男人的精心打扮又能有多精致呢，不过是洗了头，抹了发胶。不对，他还穿了他很喜欢的那件外套，是要去见谁呢，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是女人吗？林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喝一边想着。
　　“你那瓶香水呢”？
　　“嗯”？林蹊反应过来，然后走到化妆台，把香水挑了出来，这是林蹊仅有的一瓶香水。林蹊递给阿成，然后随口问道：“你要我这香水干嘛”?
　　“你不是说这是男香嘛，我就喷着用用”。
　　“要出门嘛，干嘛去”？
　　“几个朋友一起聚聚”。
　　见朋友会喷香水吗，很明显地撒谎，林蹊不想拆穿，因为她知道阿成肯定又能说出喷香水见朋友的理由。
　　“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就要走了，你吃饭了吗”？
　　“没呢”。
　　“那你点个外卖吧，我现在就要出门了，等明天我给你做饭”。
　　阿成走到门口，准备换鞋，林蹊走上前去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呢，要是就吃个饭，应该两三个小时就回来了，有可能要去唱歌，我尽量早点回来”。
　　“嗯，行”。
　　阿成换好鞋，回头亲了一下林蹊，开门走出去，然后回头说：“赶进去床上躺会儿，太冷了这个天”，然后把门关上。
　　林蹊回到卧室，又给自己泡了一杯柚子茶，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慢慢喝着。两三个小时么，刚刚亲吻自己的这个男人，待会儿是不是也会亲另一个女孩子，两三个小时的话，应该只够吃顿饭吧，会去看电影吗？要不要待会儿给他打个视频吓唬他一下，林蹊竟然因为这个恶作剧的想法笑出了声。转而又想，打了应该也不会接吧。喷香水的话，应该是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吧，前几天睡觉的时候看到他还在聊天，应该是刚认识的女孩子吧。那今天应该不会去开房，两三个小时，最多也就吃顿饭了。时间再长的话，如果阿成没有满身酒气的回来，就会暴露了，毕竟男人去KTV一般都会喝酒的啊。
　　林蹊洗完澡，一边看着视频一边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涂到脸上，撇了一眼旁边的手机，算了，今天放你一马好了，林蹊心想。
　　七点钟的闹钟将林蹊吵醒，回头看了看旁边熟睡的阿成，昨天应该是十一点回来的，林蹊当时醒了一下，闻到阿成身上没有清新的沐浴露的味道，林蹊便知道他还没有和那个女生上床。
　　简单收拾了一下 ，换上小靴子准备出门，想到卧室灯没关，又匆匆忙忙走到卧室关灯，怕吵醒了阿成，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还是很冷啊今天！

　　今天下班阿成来接她了，明天休息，两个人便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菜，还买了瓶便宜的红酒，阿成笑林蹊假浪漫，最后又拿了一瓶白酒，便开车回家了。
　　又在等电梯，阿成拎着一大袋东西，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用一只手很费劲的打着字。一阵风吹来，阿成忍不住跺了跺脚，林蹊抬头，又看了看那张被风吹着沙沙作响地通知。她想，如果现在夺掉阿成手里的手机，自己会看到什么呢，暧昧的聊天记录，还是对上次约会的回忆呢。电梯打断了她的想象，阿成催着她赶紧进去。
　　回到家，阿成一头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做饭，林蹊进去帮忙，阿成很会做饭，看得出来今天他心情很好，林蹊将水龙头打开，冰冷的凉水将她的手指冻的通红，她快速地洗着蔬菜，阿成看到，连忙接过来让她去准备别的，林蹊突然觉得温暖，阿成总是会细心的留意这种小事，她感觉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如果不是在这间又小又破的房子就好了，想到这个房子，林蹊看了看快要被撤走的煤气罐，然后又想到喷着香水出门的阿成和着急回信息的阿成，她瞬间觉得委屈，这间又小又破的房子不再温暖，想到夏天潮湿的天气会让厨房爬上蟑螂，想到永远打扫不干净的灰尘，想到要涨租的房东。她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过这种生活，暗暗地和手中要剥的蒜较劲，和自己较劲，为自己满足于这个小房间而感到羞耻，也为自己不敢去质问阿成而得到羞耻，会遇到更好的吗，其实已经很好了，别人也是一样的，为自己努力劝自己知足而感到羞耻。
　　三菜一汤，阿成将酒拿出来，林蹊在厨房做着最后的收尾，她又看到那个煤气罐，阀门没关，现在只需要将管子拔下，就可以结束这耻辱的生活了！
　　“小蹊，快来”！
　　林蹊将阀门关上，走向阿成。
　　其实没有谁的生活是完全如意的，以后也会更好的，她又开始安慰自己。阿成将灯光调暖，将林蹊挑的红酒打开，倒在杯子里递给林蹊。林蹊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于是她沉醉在这廉价的浪漫中，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这样她就可以解释，是因为喝了酒才开心，而不是这种廉价的浪漫就会让她心情愉悦。
　　他们开始聊天，聊初遇，聊对方的缺点，聊适应对方的过程。于是林蹊又开始想起阿成的好，她对阿成：“其实你是个好人”。她是带着怨气的，这么一个好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再完美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劝服自己安心的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劝服自己人无完人，要懂得知足。
　　“那你可要把握住，不然遇不到比我更好的啦”！看来阿成完全把那句话当成了夸奖。
　　是吧，这样已经挺好的了，不是么！
　　饭菜有些凉了，林蹊想着再去热一热，她端起盘子走向厨房，阿成看着她的背影说：“小蹊，我觉得我们可以结婚了”。林蹊一顿，迟缓的点了点头，又像没听见似的，走到了厨房，打开煤气阀门，打着火，将菜倒入锅里。
　　结婚么，“我觉得我们可以结婚了”，难道结婚是你说了算的吗，你觉得可以结婚了，这句话好像是我终于通过了你的考验一样，终于得到了你的认可，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可以忍耐么，还是因为我比较好骗。这是求婚么，在这顿廉价的晚餐和这瓶廉价的红酒的衬托下吗。从昨天刚亲过别的女生的嘴里，说出要和我结婚的话吗？她想起自己一遍遍问阿成又被一遍遍推脱的场景。是因为昨天见到那个女生，结果发现还没有我好吗？还是因为被拒绝发现自己其实一无是处所以要紧紧抓住我吗？她开始疯狂地去想各种原因，她早就否定了是因为爱情，在一起五六年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爱情，留下的不过是习惯罢了。她又开始为自己不平，廉价的出租屋，廉价的厨房，廉价的晚餐，廉价的红酒，廉价的感情，她想着要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阿成，但是她不要，过这种生活。
　　热好菜，关上火，林蹊看着煤气罐的阀门，她一把将管子扯下。
　　走到屋内，林蹊又开始觉得浪漫了，她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
　　“阿成，我们永远在一起”。
　　“那当然啦，结婚不就是为了在一起嘛”！
　　“阿成，有点冷，把窗户关了，我们早点睡觉吧”。
　　阿成将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想到今天收到的回信，昨天谈的工程已经决定包给自己了，这次做完，就可以买套小房子，到时候一定要有一个明亮的大厨房，再也不用每个月将煤气罐搬到六楼了。
　　阿成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林蹊缩成一团，急忙将窗户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