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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养鸡(十二) ...

  •   早晨醒来,万丈阳光把茂盛的大榆树和杨树都笼罩在一片金橙的梦幻光霭里。

      南瓜面条还没吃,李亚茹去老院里小解,在靠近羊圈的白杨树下发现了躺在金色落叶上嘴边还吐着白色泡沫的小梨花。这么可爱的一只,还是没能逃过被毒死的厄运。昨天早晨还看见它在老院草丛里玩,甚至都没跑到新院,都没有向我们求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这么乖的猫儿,从来不到处跑,只待在自家院子里……

      昨晚大舅回来还在讨论,能领到城上打个解毒针,还能救一下命。愣是没人想起来。毒药见效很快,两个小时毙命,简直可怕。
      一早上李亚茹饭也没心情吃,愤愤不平,想要找出幕后真凶。

      “脚底哈再莫个绊嘀咧,以前那就要嘀吃食,跟上人进来咧出去咧,绊绊糟糟。”姥姥念叨几句,怀念起这些猫儿。

      饭后我和姥爷去干活,但从早上到中午都闷闷不乐,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头。李亚茹摘了一捧又一捧红辣椒,也是沉甸甸的捧在手里。难以遣散的无能为力的自责和现实感受到的丰收果实的实在,这两种沉重完全不同。

      几头牛在半干枯的苜蓿地里甩着尾巴吃草,一片安然祥和景象,牛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名鸟儿婉转的啼叫声,鹧鸪追逐快跑的“咕咕”声……田地大多已收,再无太多人来往,地里又多多少少散落些果实,鸟儿过得可欢乐。鸟儿没有什么忧愁。

      地里有个来捡青辣子回去酱菜地大婶,说小姨不要钱。捡完了,又帮着我们揪了两袋红辣子。小姨骑着电动车来驼红辣子了,在地里揪了二十来分钟,忙忙活活。姥爷手没停下,嘴也没停下,来来回回地说,“亚茹昨天就叫嘀,爷,揪辣子走!赶紧揪辣子走!昨天忙嘀很么。”

      快正午一点了,天不算热,就是干燥,吹来的风有凉意。辣子叶经历了霜冻,蜷缩在一起,枯干了,变成了黑绿色。只有辣子秧底部少数碧绿的大叶片还自由伸展着,沐浴在阳光里。

      李亚茹揪满了四袋红辣子,拿着塑料袋在地沟里寻找碰落的小青辣椒。“这么多青辣子,撂到地里,浪费掉咧。”

      姥爷也附和,“又大又胖嘀鸡天天都叨死几个也可惜,两个猫娃也可惜……”

      可惜的事情那么多……

      小青辣椒落在地里,化成肥料,续养土地,这也是大自然给土地的回馈。

      鸡本□□斗,强者生存。但生命周期又是那么短暂。
      就连被人类养着的猫也不能确定可以活多久。
      世事无常……

      午饭将就了点早晨剩的南瓜面条,整个吃饭的时间,李亚茹念念叨叨,“谁家下嘀老鼠药?一家子一家子问去嗫,再到处下,嚷仗去嗫!”
      姥姥,“再不要想咧,好好过自己嘀日子。死都死掉咧,也活不过来咧……”

      但问题总得解决,不解决,它就一直不合理!

      我把丢丢关在老院的旧房子里,准备了猫粮和水,给它再三交代不要往出跑,最近到处都是老鼠药。丢丢似乎能听明白,我推门往老屋里去了两三次,它都没有打算往外溜。从老院回来,李亚茹只是觉得落寞,“院子里一个猫娃都莫有溜……冷冷清清嘀……”

      姥姥坐在裁板房下的大床上,“再是以前个,两个猫娃就满院子跑去咧。”能很容易回忆起的小身影,脱口而出的话,仿佛那些画面还在眼前鲜活。
      李亚茹的眼睛瞥到了地上的苞米,“苞米都干掉了,也不能蒸嘀吃咧,掰上那么一塑料袋子干啥用?”

      “拿到城上推些苞米苞米榛榛子,熬糊糊、蒸馍馍,把苞米籽儿脱下来,熬米汤也行。”煮在锅里的苞米、南瓜、土豆、红薯熟了,姥姥拿了一个热乎的,放在桌子上,让我吃,再给自己挖了一碗南瓜。

      “我妈还说苞米都干掉了,莫有能煮嘀咧。”

      “地埂上长咧一株迟出嘀苞米苗子,我那时候想嘀拔掉去,又莫拔。忘掉莫管咧。今天拔萝卜去看见咧,只有半米高,结了两个苞米棒子。那还行嗫。”

      死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时空再也没有两只白猫的闹腾了。暑假时我一旦拿出猫粮,小的那只就高兴地围过来,急切地等待吃猫粮。分匀了,三只猫围在一起吃。心里总是有什么东西围绕着,绕得人透不过气。到傍晚农家都回来时,李亚茹和龚晨晨一家家去打问。前面牛家说他们有狗,不敢下老鼠药,让鸡刨得吃了去也活不下,一直都用粘鼠板。小舅家也说没有老鼠药,前些天打扫库房,就算有,也倒进远处垃圾箱里去了,两只猫死了就死了。后门王家也说没有下老鼠药,但他家什么小动物都不养。人家也和颜悦色,李亚茹本来一肚子气,顿时说不出什么刁难的话来,只把姥姥养猫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希望他们以后不要用老鼠药。姥姥说秋收时节,有收成就会有老鼠,老鼠闹得人没法过,也是没办法。

      吃过晚饭,天黑得早,姥姥窝在沙发里,穿着棉袄、盖着褥子看电视。姥爷已经钻进脏乎乎的棉被里,跟个裹在蝉蛹里的毛毛虫似的,只露个大脑袋出来,张着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看村里养林蛙。天黑了,丢丢一直自己待在一个屋子里,没有人作伴,也会孤独的吧?人间尽数是孤独。

      “爷,你明天干啥去嗫?”
      “上午把鸡场嘀苞谷看嘀卖掉。”
      “奶,你明天干啥去嗫?”
      “把大豆择出来,还有几袋子葵花头莫有敲,活多嘀很么……”

      我去做什么?

      我现在先去小舅家给龚晨晨讲造句,用“神气”一词“有精神、有气魄”的意思造句,“大公鸡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神气十足!”算着日期,应该还能待四天再坐火车去上班。龚晨晨提醒道,“还有三天!今天已经二号咧?”

      “今天不是一号么?放假四天了?”李亚茹急急忙忙地把手机翻来覆去找时间,“我到底干了什么?”
      “第一天在家,第二天坐班车,第三天、第四天拍照。”

      想来是如此,第一天中秋节,吃席加睡觉,第二天在超市买东西找个地方边等便车边睡觉,第三天猫儿就走了……这都是什么日子啊……

      以前喜欢过中秋,随便买点月饼都开心,一定要十分珍惜地把月饼切成四块,家里人一人一小口,慢慢吃。现在满屋子都是月饼,却没想起来吃。月还是从前的月,但没有儿时踩着清澈月光的纯粹欢乐了,人一旦往屋子外走,不是觉得干燥就是觉得寒凉,要立马往屋子里钻,往棉被里去。欢乐是减少了,还是消失了?2023.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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