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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养鸡(五) ...

  •   今天是起晚的一天,万里无云,天蓝盈盈的。太阳已经很高了,我出门时,石子路面是潮湿的。

      昨个雨天,猫儿们总是蜷缩成一团睡觉,像是沙发上长了三朵大大小小的蘑菇。今个晴了,一大早三只就在院子里蹿,在洒满阳光的水泥地上躺展、挠痒、打滚,走来走去。猫是爱温暖的。

      山水已经停了,但沟里低洼处还有一些汪着的余水。姥姥也早已把废弃的大桶、小桶,大盆、小盆,大锅、小缸都盛满了水。

      早饭是米粥,等姥爷回来一起吃的。
      姥姥就急急交代,“吃完饭赶紧看病去!”
      “头现在不疼么……”
      “又懒嘀看去!再等嘀像魏子芳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住院去?”
      “晚上头再疼咧,明天就看去!”

      吃完早饭是十点,太阳老高,天蓝得晃眼睛,我出去走走。空气不干燥,温度适宜,只有阳光直射过来聚焦处的脖颈热,周身其他地方都有一种近乎均匀的凉爽。乌云在天山顶部盘踞了二十四小时,但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雪迹,想是下了大雨,或者冰雹。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路两旁的野草都高大起来,香芋紫的薄荷花开得太繁盛,满眼都是。小溪流水正在“咕咕咚咚”,绵延十米的薄荷丛长得都有一米五高。前方的麦地里有一些比麦子高些的稀稀拉拉的芦苇,这就叫芦苇麦地了。

      这条走过很多次、很多次的路似乎变短了,我还没怎么游荡,就已走到南边田野的尽头。天多么蓝,阳光多么明媚,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低矮连绵的山脉。就连天山的轮廓,也是来小村庄这几天里最清晰的,像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画师多往上边描了几笔。

      我往东折返,预备回家,这条小路变得熟悉又陌生,路面硬而平整,不起任何尘土。左边的坡地上长满了结了籽儿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长势茂盛。

      炊烟袅袅,姥姥正把白面拉得老长,往锅里下。紧接着,姥姥粗糙的双手手心朝下,把软软的白面搓成圆条,拎起两端,用力扯,扯长了,折起来,再扯,往木案板上打一打,又一条“鸡肠子”下锅。

      姥爷坐在灶火边的木凳子上,把一把又一把柴火折断,往灶火里填,奇形怪状橙色的火焰越来越饱满,锅里的水滚得正旺。
      热面出锅了,姥爷把拉条子拌进昨晚剩的凉菜底里,也就剩一些芹菜末还有辣椒碎儿。本来没人吃了,我要倒掉,姥姥没让倒。
      “这回全吃光。”
      “不能浪费,浪费是忘本。”偏远的小山村,老人们一直秉持着节约的观念,这么过一年又一年。

      趁着煮面空当,姥姥过来桌边瞧,“手把盘子扶住些,不要‘哐啷’滑嘀扣到桌子底哈,捉都捉不住。”我也没注意,一盘拌好的拉条子在桌边,我只用右手拿筷子夹面。又不是个小孩子了,桌子也不斜,哪能滑掉么?想着——我还是用左手扶住面盘子了。

      最后一锅面,姥姥给猫儿随便煮了两条。姥爷吃饱了,勤快地把灶火边的面盘子端过来,“来!我当服务员。”他坐着点了一根末糊烟,抽了两口,“我嘀鸡,早上又死咧一只,希望下午去不要死。”这几日,听姥爷说得最多的就是鸡该渴了,鸡要饿了,鸡冷了,鸡挤得很,鸡被叨伤了,鸡死了……最担心最惆怅的是鸡死了。
      李亚茹捞面,给猫的饭碗添满。再跑去灶火旁,舀了一碗面汤,把余下的连汤带锅端进伙房。姥姥说下午要洗头发,再搭上一锅清水,剩下的火子儿就把水热烫了。做完这些,我收拾了碗筷,独自一人在凉棚下坐着。

      阳光遍布大地,整座小院一边白,一边灰。白的是强烈的阳光照亮着,灰的是裁板棚投下的阴影。八瓣梅沐浴在阳光里,舒舒服服地绽开着,轻松自在地展现着轻盈的美。蜜蜂“嗡嗡嗡”地在花影间穿梭,只闻其声,不见其蜂。

      该睡午觉了,起的晚的缘故,我还没有什么明显的睡意。大黄狗孤独地在院墙外鸣叫,不知在叫谁,但两只公鸡打着鸣回应了它。
      午睡醒来,云雾缭绕在天山顶,几块散碎的灰云遮住了太阳,被镶上了亮白、璀璨的边儿。

      麦草一条一条地堆在收获过的麦秆上。我沿着沟沿往南走了好久,在田野深处才找见姥姥种的大豆。“果然在这儿!”

      先前,我总是边走边心里忐忑,不知道路对不对,不知道前面到底有没有大豆。龚晨晨还十分自信地把李亚茹领去菜地,那似乎不符合姥姥描述的“沿着沟一直走”,但似乎又是沿着东西向的水泥沟,况且,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确定的我便跟着她过去了。果真,除了土豆地就是蒜地,真的没有大豆……来回折腾了一番,终于到了。
      我坐在大豆丛边的地埂上,南边黑蓝的山脉上有日光暖色的投影,山脉匍匐在天际,显得特别远,特别矮,比天际的丝状云层还要小。我们摘了一下午的大豆。龚晨晨似乎长大了,她一直说些抱怨的话,我嫌她太吵,说了一句,她便不高兴,先回去了。

      临近傍晚,所有的颜色都开始沉寂,云和太阳都落向天际。

      我溜去小姨家地里揪了几把黄豆。黄豆还绿着,我昨个揪了几个,怕没熟,没再揪了。回去跟姥姥打听,姥姥说能吃了。再来揪时,没事先跟小姨言语一声,感觉像做贼似的。黄豆荚扎手,揪些就行了。

      揪好了大豆、黄豆、辣椒,又经过带着淡苦的柳树丛,麻雀们已经归巢,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好一首其乐融融的大自然交响乐呀!勤劳的燕子们还在今日最后的阳光里到处飞走,寻找庄稼地里的虫儿。我在柳树丛下休息了一会儿,麻雀们的欢叫声清脆、小巧、可爱,并不让人觉得吵闹,只是简单、开心。

      夕阳给山脉、玉米地顶尖儿、半个柳树丛、天上飘浮的云都撒上了金粉,大地开始进入安详入睡倒计时。
      满载而归,一个骑三轮的老伯过去了,放慢了速度,转过头来,“丫头,提嘀啥?”
      “大豆!”
      “拿来,给我给些!”
      “嘿嘿!”就这么打哈哈,不认识的老伯也骑车骑远了。

      一到家,我们就把新鲜摘的豆子煮起来。姥姥添了半锅水,开始点火。我把和龚晨晨揪的大豆倒进去大部分,已经满满当当一锅了。留了一些,剥了大豆子儿,明早吃大豆面条。

      一个小时后,热气腾腾的豆子出锅了。黄豆香甜,甜味要浓郁些,大豆绵软,醇香少甜。我总是先吃黄豆,把黄豆都择完,沉浸于黄豆的甜,后来慢慢吃了好几颗大豆才品到它的香。在秋夜里,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吃热乎的大豆,没有任何添加,就只寻找纯纯的大自然的味道,太幸福。

      姥爷自个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说茶泡馍馍吃得太饱了再不吃,头里一块又疼得“嗡嗡”的,跟电钻似的……2023.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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