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虞娩

1、第 1 章

　　上海，百乐门
　　舞厅内，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数盏琉璃水晶灯高高悬着，映着下方的声色犬马和纸醉金迷，朦胧的灯光交相辉映，光怪陆离间仿佛与外面划成了两个世界。
　　陆清宴漫不经心地坐在二楼的贵宾席上，手指似无意般轻轻抚摸着腰侧的配枪。
　　李学年坐在他对面，男人就静静坐在那，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让李学年浑身发冷。
　　陆清宴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接一下地轻敲着。
　　手指与桌面相碰的声音在周围嘈杂纷乱的背景下明明微不可闻，李学年却感觉好像被人捏住了命门，心脏随着那段敲击声一阵阵收缩。
　　“考虑好了吗？”男人的嗓音清冷，仿若不带任何情绪。
　　李学年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咬咬牙，最终还是对陆清宴屈服。
　　“陆少帅果然青出于蓝，这事我跟你干了。”
　　陆清宴对这个结果毫无诧异，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白色手套，慢条斯理的带好，“那我就等着李老板的好消息了。”
　　李学年瘫坐在座位上，看着陆清宴离去的背影。男人身上一袭笔挺的军装，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强盗作风。
　　——
　　红姐推门进来时，钟离正对着镜子细细描着眉。
　　她穿着黑色的旗袍，姣好的曲线被勾勒出来，细白的手臂抬起，指甲被涂成了红色，手指娴熟地在眉间翻飞。
　　“诶呦，我的玫瑰啊，赶紧跟我走。”
　　钟离手上继续不紧不慢的勾画着，分了一两分心思到红姐身上，“怎么了？”
　　“段家小少爷回国了，点名要找你这个头牌取乐子。”
　　“段家？段氏商行？”
　　得到了红姐肯定的回答，钟离缓缓放下手中的眉笔，心下有几分诧异。
　　段氏商行的名头很大，几乎垄断了全上海三分之一的经济，段氏小少爷在这个关头回国，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变故。
　　钟离心下多了几分思量，随意捻了只口红涂画了几下，然后就随红姐去了包厢。
　　包厢里人不少，钟离却一眼看见了段灼。
　　段灼和钟离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段灼吊儿郎当地靠在最中间的沙发上，明明是留洋回来的进步分子，身上却穿了件月白色的老式大褂，布料质感极好，浅浅压着暗纹。胸前被加了个口袋，里面被插放了一支红色玫瑰。
　　钟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小少爷，许是听见响动，段灼抬起头看向门口。
　　包厢的灯光不算亮，但段灼的五官却清晰的映在了钟离眼里。
　　段灼的头发许是剃过，刚长出青茬，五官有些凌厉，却因那一双桃花眼而显得柔和，眼尾微勾，嘴角噙着笑，透着几分风流意味。
　　红姐简略地介绍了一番，就退出包厢，留下钟离。
　　见钟离站在那不动，段灼抬起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钟离这才看见，他手上一直握着的，是一串佛珠。
　　钟离心思几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坐到段灼身边，拿起桌上的烈酒，缓缓倒满一杯。
　　“段少刚回国，我敬您，就当是为您接风洗尘。”
　　然后拿起杯盏一仰而尽。
　　喝的有些急，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钟离不在意的抹了抹唇角，将多余的酒液拭去。
　　本就白皙的手指被红色的指甲映衬着，白得有些触目惊心。
　　极易显沉闷的黑色旗袍，却被钟离驾驭的恰到好处，显得愈发风情万种。
　　随着钟离的动作，其他人一下子玩开，包厢里的起哄声越来越大。
　　段灼也懒散地抬手，跟着轻拍了几下，唇角仍噙着笑，“不愧是红玫瑰，果然是女中豪杰。”
　　钟离也抿唇笑着，眼睛斜睨着段灼，似乎眉目含情，“段少难得来，不知道想玩些什么？”
　　段灼凑近钟离，拿着佛珠的手搭在钟离身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缠着钟离的头发慢慢把玩。
　　“玫瑰想带我玩些什么？”段灼的声线压低，带着些暗示。
　　段灼对周围的哄笑毫不在意，摘下挂在胸口的玫瑰递给钟离。
　　钟离伸手接过，掌心却被人勾了几下。
　　“玫瑰的游戏，当然要私下里玩，不然岂不是唐突了佳人？”
　　说完，段灼便挥了挥手，将包厢内的其他人遣散。
　　见其他人走了，段灼却又靠回沙发上，双腿交折，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钟离见状，有些若有所思，倒也没再往上凑。
　　段灼不断捻着手里的佛珠，两人静坐良久，段灼起身离开，留下一句“玫瑰很好。”
　　大帅府
　　陆清宴上了三楼，却见陆晚坐在大厅里。
　　他脱下穿在外面的披风，递给吴妈，然后看向陆晚，“还不睡？”
　　陆晚只穿着睡衣，整个人窝在沙发上，神色有些淡。
　　“哥哥，我在等你。”
　　陆清宴扬眉，“什么事？”
　　“爸爸说，要让我多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陆清宴这才重视起来，眉心聚拢，“怎么回事？”
　　陆晚没细说，只提了一句，“租界那边越来越乱了。”
　　陆清宴却立刻懂了，“我去找他。”
　　他抬步走向拐角，又顿住，回过头来对着陆晚，“放心，我在。你安心读书。”
　　然后也没等陆晚回答，便径直上了楼。
　　陆晚有些错愕，但心下却涌上一阵暖意。
　　吴妈看着陆晚，她头发随意地挽在后面，额角落下几缕碎发，瓷白的小脸配上一双杏眼，明明是极乖巧的长相，周身的气质却偏清冷，似乎与陆清宴如出一辙。
　　看她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吴妈到底没忍住，低声哄道：“小姐，您放心吧，大帅肯定舍不得您受委屈。”
　　听着吴妈的安慰，陆晚冲她笑了笑，然后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