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良缘》珏语音青

12、第 12 章

　　高嘉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向崔丹，语气弱了三分，“起来罢。那些折子，朕本就没搁在心上。这次，不怪你。毕竟这吴国的天下朕也是靠你才得来的。”

　　崔丹起身，站稳，踟躇了一刻，“圣上……嘉禾你莫要说这些个话。”崔丹颓然垂目，解释道：“三月前本来两军同失粮道，对阵之时仍可拼死一搏，也未必没有胜算。可北域的手段实在低劣可恶，竟让人在阵前擂鼓激喊，道我吴国皇上……荒淫无度，后宫男宠无数……底下将士们听了此言，哪个还有心思再战？只得收兵回营了。”
　　“我回京前下了令，严防北域偷袭，一旦发现不听召令即刻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才有了先前之事。”

　　荒淫无度？竟然在将士们面前说她荒淫无度？方嘉圆怒极，反生笑意，手掐上案角硬石，长如葱管的指甲齐根而断。诺大天下，何人能比那北域皇帝更荒淫？北域的她也有所耳闻，后宫三千佳丽，说是三千，确有三千。一晚诏一个，十年才诏得完！

　　那北域何颜面来说她荒淫无度？高嘉禾走近狄风，手轻轻探上他身上的盔甲，眉头一挑，对着他笑道：“崔将军以为呢？”

　　崔丹看着眼前这双水光波涌的眸子，喉头干了一瞬，“臣…………”他驰骋沙场叱诧万军，却独独对着她，慌了心神。

　　十年，自她登基起，十年了。
　　十年间，每一次每一眼，堪堪如是，都令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高嘉禾收回手，唇却凑上前，吐气如兰，在他脸侧道：“崔将军怕什么？我这样的皇帝又怎么了？反正不过还有几年，待太子长大些，朕就安安心心做个太上皇。这不是太后和崔叔还有温丞相打的主意吗？”

　　崔丹心里一震，慌了起来，“臣并无此意！嘉禾你知道的我……我老了。……我知伤你致深，是崔叔的错，我只盼你开心，唯有这一愿。”

　　她退了一步，转过身子，闭着眼，“伤我着皆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人，盼我开心～你们的爱让我恶心。崔叔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我过的也挺开心的，北域的人说的不错，我荒淫无度，后宫宠男无数，晚上噩梦惊醒看着旁边夜夜不同的人，确是挺开心的。”她摆出一副“你应该很清楚”的表情来，让崔丹既心痛又嫉妒。

　　确实是知道的，他身为首辅大将军，即便再忠诚，也不可能不在朝中安插人手，且也忍不住在高嘉禾身边也安排了人。在见不到人的时候，全靠暗探的信件来了解高嘉禾的动向。

　　也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人，次次在信件上看到她身边出现新的男人，崔丹不免嫉妒，嫉妒到骨髓里，却还是能控制着自己。到底年龄差距太大了，若是自己能年轻个二十岁，他绝不会让她属于别人……

　　“每每醒来身边都是不同的人，原来这就是当皇帝的乐趣。”然后又歪了歪肩膀，回头望了他一眼，挑眉一笑。那一笑，三分英气，二分风媚，五分傲然，“你知道吗，我想过死，可母后当时跟我说待我儿长大我就可以从那个位置下来。她说这样我就解脱了，可是崔大将军你告诉我一个人的身子脏了该怎么洗干净，我这样如何解脱？”

　　崔丹看着她伤心的面容，没有说话。

　　“那蛊虫每每深夜发作，令我痛不欲生，恨不得深深挖我其肉，而这样的好蛊是我爱我的母后和崔叔您对我下的。您忘了吗？”

　　那时候她跟元启两情相悦，终于两个人都互相道明了心思，知晓对方都喜欢着自己，他们就有了第一次亲密的接触。那一次他们背着齐斌躲在书房里搂抱，手心里都是汗津津的，心跳如鼓擂，都不好意思看着对方，也不好意思说话。后来终于还是高嘉禾先主动，他踮起了脚尖往元启嘴唇上亲了亲，在双唇碰触的那一刹那，只觉得脑海中像有白光闪过。

　　互通心意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变得更亲近。他们会背着齐斌偷偷亲吻，那会他们都还太小，对情爱的事似懂非懂，元启要懂一些，却知道克制，除了亲吻之外从未有其他越轨的行为。而那时候高嘉禾以为伴侣间最亲密的事就是接吻。

　　在快忍不住想让先皇赐婚的时候，元启的父亲却在这个时候过世了，依照惯例，他得回家守孝三个月。在孝期将满的时候，高嘉禾带了齐斌去找他。元家在朝中算不上是重臣，但元启父亲的品级也不算太低，祖上最高的官做过一品大员。

　　他家住在城东，高嘉禾换了装扮伴做男人模样坐了马车过去，着意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捏了个理由进了府中见到了元启。儿子守孝，每日里都要在宗祠前跪上几个时辰，高嘉禾选的时机恰好，元启刚好跪完，一出来就看到了高嘉禾。近三个月没有见面，第一眼对视时两个人都有些怔怔的，元启很快回过神来，不顾膝盖的酸痛快步走了过去，执起高嘉禾的双手，“公主，您怎么来了？怎么没通报一声。”
　　看见高嘉禾的装扮随即也明白过来，她是偷跑出来的？
　　周围元家的人一听他叫“公主”，惊了一下，然后齐齐跪在了地上。高嘉禾眼里没有其他人，只是专注地看着武元凯，嘴角露出一个甜笑，“想你了，就忍不住跑来了。”

　　又问他：“你想我么？”元启自然是想的，他甚至有些羞愧，因为在父亲牌位前跪着的时候，他几乎大半时间都在想着高嘉禾。

　　着人准备了晚膳，吃完后高嘉禾吵着要去他房间看，元启拗不过她，只得依了她。高嘉禾是第一次来，不免好奇地四处打量。一如他的性格一样，元启的寝房相当简洁，连个贵一点的装饰物都没有，墙上挂着的居然是高嘉禾写的一幅字，字体狗爬一样，挂在墙上都让高嘉禾为墙觉得委屈。她忍不住笑道：“你怎么把这个挂墙上了？也不怕半夜见了做噩梦，旁人看了定然要笑话你的。”

　　元启嘴角露出浅笑，“不会，我很喜欢。再说也是我这个老师没教好。”

　　一句“喜欢”让高嘉禾欢喜到了心坎里，当下再也忍不住地往男人怀中扑去，然后被抱了个满怀，看着元启憔悴的面容，她安慰道：“元启，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从这一次后，两个人就开始确定了恋爱关系。那时候高嘉善已经意外去世了，朝廷里为储君的事乱，后宫也为新的继承人选乱，几个皇子各有心思，后宫嫔妃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反而是高嘉禾这个公主没有什么存在感，她是最不可能坐上皇位的人选。高嘉禾没想过自己去做皇帝，他已经想好了，等时局稳定了，她就让母后给她跟元启赐婚，带上齐斌他们一起到王府里去逍遥。

　　她跟元启，齐斌三个算是一起长大，齐心很小就被送进宫照顾高嘉禾，而元启也被家族送到高嘉禾身边做老师。高嘉禾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主子，性情不乖戾不跋扈，从不做刁难人的事情，跟身边的人处起来就像朋友一样。齐斌家里贫穷才把他送入宫中做太监，他刚进宫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脸色又黑又黄，活像个猴子，后来才慢慢养出一副富贵模样，身上白白净净的肉也软乎。元启家族就不错，他更加是一副小少爷的模样，长大后身长玉立五官也英俊，是非常优秀的少年郎。

　　他要跟元启永远在一起！然而母后打乱了他的计划，太后要他上位做皇帝。高嘉禾吓得惊呆了，他十分知道自己不适合，而那会三哥四哥因为帝位的缘故变得一死一残，愈发在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

　　所以在拒绝不了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元启，我们私奔吧！”高嘉禾看着元启满眼都是期待的光芒，“我不适合做皇帝的，现下二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我什么都不会。小凯，你带我私奔，我们离开京城去外面去，找一个母后找不到的地方隐居起来。我们可以开一个小店，可以去云游，宫外面的听说可好玩了。我给你生孩子，然后我们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得那样美好，甚至还让齐斌拿来了吴国的地图，看看到底哪里才是最合适隐居的地方。地图极大，全部铺陈开来，得放在地上才放得下。高嘉禾就趴在地上寻找最合适的地方，找来找去找到了苗疆，“小凯，这地方虽然不算好，听说还很穷，可是山很多，山又高，咱们躲在里面，即便母后派人来寻，肯定也很难找到！也可以去南边～”

　　私奔的日期还未敲定，高嘉禾先被皇后送出了宫，浑身洗得干干净净地送到了温伯思府上。那一次高嘉禾被下了一点迷药，浑身发软，心里极是害怕，根本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以为合适，想到未来的生活就觉得兴奋，兴奋到根本都忽略了元启那不自然的脸色，以及垂在身侧微微蜷缩的手指，她只沉浸在她自己幻想的世界中。

　　她想求救，可是她无人可求，就是她母后这么做的，是她的母亲将她像货物一样送给别人？向来守在他身边的元启也不见踪迹。在高嘉禾以为自己要失身的时候，温伯思却并未碰她，还让人把她送回去了，这让他大是意外。事后高嘉禾大哭了一场，哭湿了元启半边肩膀，最后两个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她呜咽着道：“元启，带我走吧……我只做你的妻子，元启带我走吧！”

　　事情并未成功，元启不仅没有带他私奔，反而将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在那里，他见到了自己的敬爱的叔叔崔丹。高嘉禾眼睛惊恐和伤心，以及巨大的委屈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己最爱的人将自己送出去，她哭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能……带我走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元启一直都不敢看他，这种时候也不例外，他面容紧绷，开口时，嗓音极其沙哑。他道：“公主，对不起。”他捏紧了拳头，在看不到的地方，浑身肌肉都在颤动着，“我是…皇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