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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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场意外前，放眼六界，幽月璃都算是得天道眷宠的存在。
她幼年享尽父母宠爱，后拜入天微派，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师门上下尽心呵护。
功法初成，她便随师兄师姐下山，行善除恶，凡她所经之处，人人皆道幽月璃纯善仁慈，心怀世人，乃正道新秀，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修习不满十五年，她白日飞升仙界，为仙界中年岁最小者。她孤身飞升，不属于任何仙界宗族，更无相熟师友，却深受众仙照拂，常有仙官眼热。
也许前二十年命途太过顺遂，幽月璃后来所经历的，远过锥心之痛。
风厌实力堪能毁天灭地，倾覆六界，故有魔神之称。魔神为祸，一夜之间屠尽各修仙门派世家，天微派首当其冲，全派七百二十三口人惨遭虐杀。
听闻噩耗，她下界赶回门派，冲天的血腥气，乌黑的血粘稠厚重，浸透长长的石阶。
在天微派最疼爱她的师姐夙宁，尸体被悬于山门之上，血污沿发尾流了满地。
一瞬，幽月璃心神大恸，她飞奔解开绳结，将师姐的尸身抱在怀中，久久不放手。
人间地狱的惨状，同行的仙官们不免共情，大家同助幽月璃，为天微派上下处理了遗容，选了处灵气充裕的山头，将众人入殓安葬。
魔神不会只对门派世家下手，没了修仙者的保护，平民百姓便会遭殃。从人界回仙界，幽月璃赶赴仙殿上请仙帝，求问神器，她要回到过去，提早诛灭魔神。
仙帝不允，称此举胜算趋近于无，还易折损，叫幽月璃先回寝居，自己和众仙官再议。
幽月璃在殿外长跪不起，看仙官匆匆来去，许久，仙帝请她入殿。
魔神身怀恶髓而生，是不死之身，想杀他不可能，要想阻止浩劫，唯一条路可走。
用世间至纯的爱，温养魔神的恶髓，让他摒弃恶念，变成有人性有人念的“人”。
仙帝为难道，这样定会牺牲幽月璃，要她舍弃自身小爱，和个别境遇的安危，用长久的岁月，去与魔神相耗。
幽月璃只说她愿意，愿以一人牺牲，换苍生安宁。
所以她——
似有风来，那《两世难逃》的话本翻了几页，停在某页上。
刚才的声音像若干人的评价，幽月璃推断着，她也像是书中人，由那物外人执笔，书写她的一生，一字一句皆有命定，再交由读到话本之人评判。
只是这评判未免一边倒了些，旁人有异议，反被抱成团来指责。
一个念头在催动幽月璃，你的命数在其中，靠近些，读完它，它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没等她动，那话本浮空展开如卷，色彩流动，映出天道之上，那作者写成的世界法则。
*
【仙界，仙殿正中。
向来平静的水镜，反常泛起波澜，从仙帝到仙官俱是一惊。
司雷仙官率先沉不住气，他瞪大眼睛：“什么，我们都被杀了？”
水镜里，风厌屠了人界，其后便是仙界，仙居坍塌，血汇成海，枫林血枫以真正鲜血灌溉，浓烈如火。
仙帝、仙官、低微仙侍，再到仙兽灵宠，死状走马灯般闪过，仙帝目睹自己被捅成筛子，面色当即不虞。
最会拍马屁的司乐仙官也沉默了。
因为水镜里，风厌踏上仙帝的脸，明显是不屑用力，仙帝脸骨却已碎裂，清脆的声响，碾成的骨粉和细小碎块，混在脸部碎肉里。
“嘭嘭”两声，仙帝眼珠爆裂，尸体被风厌远远踹开。
大家这才看清，风厌牵着条链子，绕在一名女仙的纤细脖颈。他走上仙帝宝座，链随手动，把她拽到他怀中，扯碎她身上仙衣。
水镜静止，仙帝问：“这就是那个幽月璃？”
“是她。”司吏仙官道，“天微派的，在人界的名声上佳。”
“点她上来，她对我们有用。”仙帝命令道。
“仙帝陛下三思啊！”司吏仙官直言劝谏，“看水镜，是她害仙界遭此劫难！”
“那邪魔是不死之身，他屠了人界，你觉得会轮不到五界吗？”司乐仙官反驳道，“以幽月璃为饵，有何不可？”
略一思忖，仙帝道：“司乐，你说。”
司乐仙官下拜，忙不迭献计：“那邪魔掠了幽月璃，证明他早就起了意，他又是不死之身，仙界大可以利用幽月璃，放她回过去更正因果。待因果变动，仙界便有时机争得变数，免遭此劫。”
仙将仲洵也道：“陛下，仲洵有一计。”
得仙帝允准，他讲出计策：“为成事，要让幽月璃恨，她越恨，肯牺牲的意念越强，仲洵愿请剿灭天微派，引祸水至那邪魔处！”
“好！”仙帝抚掌大悦。】
仙魂业已离体，幽月璃并无五感，可冷意彻骨，钻破她缥缈的仙魂。
仙界礼法几番改制，看他们装束和所配饰物，确在她飞升前。
她幽月璃是仙界的工具，在仙界广结众友，吟诗对饮，遍赏奇景的时日，不过是仙界用来笼络她，驱使她为他们卖命的手段。
所有的照拂都是假的，而他们为偷生，竟先屠了她视如家乡的天微派。
师父死不瞑目，血泪沿面庞流下，是她手掌覆上他双眼，承诺她会报屠门之仇，他才阖眼。
孰轻孰重，被信任亲近的“友人”算计，万般痛楚，连被风厌侮辱伤害的痛，也远不及它。
*
画卷取代水镜，镜中景一一呈现其上。
仙界覆灭，幽月璃明白风厌会对她做什么，无非一次又一次的凌辱。
她不要听，不要看，幽月璃想捂住眼睛，堵上耳朵，可她仅是魂魄而已，怎么能逃得过。
叽叽喳喳的声音再度响起，是《两世难逃》的读者们，仍用那种不似人声的语调。
“嘶哈嘶哈，强制爱好香！快说谢谢恶髓！”
“别什么都推给恶髓，恶髓逼男主qj女主了？”
“站道德高地上不冷吗？信不信你有恶髓你也反人类？”
【殿内景物突变，是风厌幻化出的，屠门那日的天微山。
师姐的尸体就悬在面前，幽月璃强忍剧痛，抬起手要去触碰：“师姐！”
“我把她弄死了，挂在山门上，你知道为什么吗？”风厌猛地顶入，在幽月璃耳畔低语，“好好想想，她干了什么。”】
*
风厌无来由的憎恨，幽月璃想不出根源，他所说的一面之缘，上元灯会，她早已忘记。
画卷画面流转，重回往昔。
【上元前夜，人界飞鸾国焦辽城，有幼童跑过街头巷尾，向乞丐们传达喜讯。
“天微弟子来施粥了！大家快去呀！”
闻言，乞丐们从檐下起身，成群结伙的，朝固定施粥地点去。
而一道潮湿阴暗的小巷里，有群孩子围成圈，殴打着倒下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有双紫眸，非人的瞳色，又非妖族魔族，带头的大孩子被小乞丐一注视，顿感晦气，一口浓痰吐上小乞丐眼睛，唾骂道：“呸！孽种！你们给我再打！”
血从小乞丐嘴里涌出，他想抹掉，手腕被一旁稍小些的孩子踩住。
胸口压着只脚，小乞丐无力逃走，呼吸也艰难得紧，只得用微弱的喊声反抗：“你们、你们放开我……放开……”
“老大，我听说天微派派了幽月璃来！”小跟班摇头晃脑，对带头老大说，“我们去找她讨粥喝吧！”
“幽月璃？”大孩子来了兴致。
他示意跟班们先停手收脚，换他来踩小乞丐，随后他俯视小乞丐，得意地嗤笑：“都说幽月璃最善良，你大声喊啊，喊她来救你！”
残破衣衫，满身脏污，受尽屈辱，小乞丐竟真听从大孩子的撺掇去呼喊：“幽月璃……求你……救我……”
孩子们哈哈大笑，大孩子的脚碾了碾，无情嘲讽小乞丐：“她不会来救你的，你死心吧！”
雨点般的拳脚，又继续砸向小乞丐，直到孩子们打累了，丢下他去要粥喝。
小乞丐拖着遍布伤痕的身躯，爬出小巷，身子被沙土磨出血。
从小巷到施粥处，那段路太漫长，到他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时，施粥已到尾声。
“还……还有粥吗？”抱孩子的瘦弱妇人犹疑着问。
有姑娘拉住幽月璃的袖子，小声讲了几句，幽月璃朝妇人笑笑，温声道：“粥没了，我带您和孩子去吃东西。”
她又对众人说：“谁还没喝到粥，也一同跟我来吧。”
街上尽是人们的盛赞之声，夸天微弟子纯良仁善，夙宁幽月璃师姐妹行事端方，可见她们师父，也即天微派掌门教得极好。
“幽月璃……”无人注意的角落，小乞丐近乎绝望，喃喃唤着她名字。
清泪滑过他脸，泪流过，肮脏的脸多了两道干净印迹：“为什么……是我不配吗……”
似听见谁在唤她，幽月璃问身旁的师姐夙宁：“师姐，是不是谁喊我？”
“没，许是听错了。”夙宁道，“我叫人把粥桶送去客栈了，我们走吧。”】
这次响的，是读者们在评论区留的哭声。
“呜呜呜呜杀我别用小厌刀！”
“坏小孩凭什么欺负他！彻底疯狂！彻底疯狂！彻底疯狂！”
“狗子好惨好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把幽月璃当救赎吧。”
“来上原文，大家一起挨刀：
风厌只是想要有个人来爱他，想要一道光照亮他，可是那个人爱着其他人，唯独不爱黑暗里的他，那道光照亮了其他人，唯独照不到他的身上。
他们不知道，活在阳光下的人不需要光，只有活在黑暗里的人才需要，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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