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 饭饭。

3、第一章 遇见（3）

　　夏木阴阳正可人。

　　嫩如葱白的指尖轻略过脸颊丝丝暗红残留，颜髯不知该从何开口。

　　「你是何人？」将颜髯脸上划出一条血痕的女子开口。

　　耳边嗡嗡作响，颜髯突然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体内的翻腾化作了一股热流喷出。

　　「咳咳咳咳…」自己拍了拍胸口，似乎是被那笛声所伤了内里。

　　「小公子！！」这一声响，在场所有人皆循着声音探去。

　　原来是栀香。

　　「小公子？」方才伤人的女子有些疑惑。

　　「庄主开恩！小公子尚且年幼，有不合体统的地方还因栀香平时教导无方！」二话不说栀香便跪了下来，男人什么反应都没有。

　　那夜璀璨星映衬下，显得如此恬静。

　　颜髯只记得自己睡去之前，倒在了一个怀抱之中。

　　似乎有些熟悉，但却不敢肯定。

　　冥冥之中隐隐看到一些片段，谈不上熟识，只觉得似曾相识。

　　微微嗅到了一股华方的味道，那是栀香常常燃的香。

　　喉头还是有腥甜的味道，这时候颜髯脑袋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开口便是想要水，可却发不出声音。

　　「小公子你可算醒了！真是担心死我了！」栀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规矩，直接扑到了还卧在床上的颜髯身上。
　　「我想喝水。」心里白了栀香一眼，总是这么大惊小怪的。
　　「我这就给你倒去，你先躺会儿。」

　　帮颜髯掖了掖被子，栀香手忙脚乱的端起瓷壶倒了一杯清水，从桌上的一个锦盒中取出了一粒黑漆漆的药丸，一看便是和他那长相一般的难以下咽。

　　「小公子，该吃药了。」颜髯闻言便皱了皱眉头，心想自己醒来的真不是时候。
　　「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知道自己若是强来的话，必定没有好果子吃，还是来招软的吧。
　　「要不是你自己跑出去，又怎么会受风寒，这啊叫——自、作、自、受！」栀香根本不吃颜髯这一套，恐怕是早已对这种招数有了抵抗。

　　跑出去？颜髯顿时间想起自己见到了那个该称其为“爹爹”的男人，原来这不是梦。

　　那么这会儿为何自己又是睡在这的呢？

　　「栀香姐，我——」颜髯想问清究竟，可话还没说到一半，栀香便将那后半截话堵了下来。
　　「我的好主子，你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药给吃了的，就别伤神费力的和我打哈哈了，夜都深了，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明天吧。」

　　栀香这次可是话中含着几分不容抗拒，颜髯还是听得出几分意味的，便不再与她偏拗，乖乖将那颗“泥丸”囫囵吞下肚。口中还是那股浓浓的苦味，栀香知道自己的小主子最怕苦了，所以拿出了特意准备好的一块桂花酥子喂进了他的嘴里。颜髯原本因为苦涩皱起的小脸，此时舒缓开来。

　　「又麻烦栀香姐了。」
　　「哎…栀香姐可是担心你的身子啊！你又何必这么见外。」颜髯躺了下来，对着栀香笑了笑。

　　这十几年，能闯进颜髯内心的也只有栀香和苏木了。

　　华方似乎察觉到没了声响，烟雾像是有灵性一般慢慢溢出了香炉，这烟将栀香的脸染上了几分疲乏，她在等颜髯完全睡去才准备离开。

　　华方不是普通的熏香，其中的主要香料世间难求，毕竟这是从天宫山上才能得来的，带着些仙气。燃了不仅能安神助眠，还能让伤口愈合加快。若是平常人家或许可以因为这半两华方，而吃喝不愁几辈子，由此可见它的珍贵。可浣溪庄里却不缺这些宝物。

　　「睡了？」栀香背部僵硬了，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庄主。」声音压低了些，不想扰醒颜髯，岑锡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行礼了。

　　栀香微微颌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己也多年未见的庄主，岑锡倒是没有见外的意思，直接挑开了遮住床榻的那半幕帱帐。颜髯睡的很沉，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又或是岑锡将气息隐藏的太好了。

　　「十四了？」捻起一小撮颜髯的头发把玩，岑锡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十几年素未谋面的孩子。
　　「过了下个月初五，小公子便满十四了。」岑锡若有所思起来，脸上依旧是没有表情。
　　「你下去吧。」
　　「庄主..可是..」
　　「我让你下去。」栀香害怕岑锡会做什么，可转念一想，颜髯毕竟也是他唯一的骨肉，只好欠身出去了。

　　栀香对庄主的印象并不深，她是八岁来到浣溪庄的，那时颜髯才半岁不到，只是匆匆按照惯例参拜了庄主之后，便呆在了颜髯的身边，同时庄主也不知了行踪。听庄里的一些人谈起，庄主是去了一座仙山养身子。而且庄里人谁也不曾提起颜髯的母亲，像是大家约定俗成好似的。栀香自然也就不好得多打听。

　　头顶的明月还亮堂堂的挂着，湖对岸那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告诉栀香，庄主是半路逃出来的。那边的接风宴还未有丝毫结束的意思，庄主却跑来看小公子，或许这就是父子之情吧。江湖里传的那些浣溪庄庄主岑锡杀人不眨眼诸如此类的妖魔化的传言，似乎也不见得有多少是真真切切的。

　　栀香不再多想什么，反正庄主不会伤害颜髯这是肯定的就行了。便安心回房。

　　颜髯被这满藏金丝银线做工精良的缙云被子给捂得出了一身毛毛汗，有些燥热难耐起来，酣睡的意思也全然褪去。感觉自己并没有睡的时间很长，头还有些沉沉的。

　　「醒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颜髯只是循着这个问题回答般的点点头，眼睛都还没有睁开一半。

　　男人略显有趣的看着像只懒猫儿的颜髯，眼角满是笑意。

　　「身子不好就别光着脚跑，这夜里的阴气重，有损内息。」并没有得到颜髯的回答，岑锡只是以为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你..是谁？」半晌，颜髯才开口冒出这么一句。

　　岑锡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抚摸着颜髯的发轻声道「我是你爹。」

　　其实颜髯早就猜到了，可是却不敢承认，因为眼前的男人分明与自己没有半点相似。

　　颜髯长相太过于清秀了，而这个男人，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邪魅清冷，他们两个怎么也不像有关系的。

　　「颜儿是在怀疑我的话？」男人扬起了下巴，颜髯这时候才算真正开清楚了这张脸。

　　本来想要否认这个问题的，可却开不了口，这张脸分明只有天上的谪仙儿才配有啊！

　　看到颜髯走神的小脸，岑锡轻笑。

　　十几年的未曾谋面，仿佛只是一场虚幻。颜髯十四年的风花雪月，似是为了等到这个时刻来临。

　　一切月移花影约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