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陈沅沅

5、征兵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周围植物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奇怪的味道，街道两侧的树木遮挡了大部分日光，一些透过树木照射下来的光影斑驳的映在女修脸上，她脸色一僵，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容九从地上站起身，他看向女修的脸色，意识到这声道歉有多勉强，他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尘，语气平缓道：姑娘知错就好。
　　在容九话落的一瞬间，抵在女修脖子上的长剑陡然收回，乔大人甚至没在看在场的任何人，抬腿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容九紧跟上乔大人的步伐，他越过一干看热闹的修士，走在乔大人身后两步左右的位置，一股沉闷的气氛萦绕在他们四周，容九半垂的眼皮下，他的视线落在乔大人腰间的配剑上，这只剑已经是第二次庇护他了。
　　将军府所在的巷子很长，容九他们走出来也花了一点时间，当视线里出现更宽敞的街道的时候，乔大人停住脚步，他气息已经平和下来，语气如常的说道：许和，万花艺坊有个命案，你先去看看，一会儿小庄过来，你与他一起查查。
　　是，容九应道。
　　………
　　东街最繁华的街道，一扇半开的大门外，年轻的女子倚着门，眼前的女子是个身材丰满的姑娘，她涂着丹蔻的指甲握着一把黛色团扇，另一只手磕着瓜子，黑亮的眼珠儿在容七身上上下打量，硕大的胸部挺了挺，弯起嘴角冲他笑。
　　呦，官爷，来玩儿呀。
　　姑娘，我是来查案的，容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眼。
　　呀，办正经儿事儿的呀，她吐出一口瓜子壳，笑眯眯道。
　　这姑娘说的明明是一句在正经不过的回答，但是她最后的尾音拖的又极长，听着就有点其他的味道。
　　容九嘴唇动了动，总觉得这个“是”字有点说不出口，半饷，闭紧了嘴，默默站着。
　　姑娘又笑了，她挑挑眉：快进来吧，花娘子都等了好几日了，说着她让开了门口的道儿
　　容九这才进了院儿，这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高高的围墙上挂着一圈儿红灯笼，因着是白日，并未点亮，红灯笼下一个黛眉斜飞的女子，上翘的眼角下，眼睛勾子一样盯着容九，嫣红的嘴唇轻启，轻飘飘道：呦，秋娘，这俊俏的小哥儿你是怎么骗来的？
　　别胡沁，吓着小哥儿，秋娘斜睨了她一眼，回身，在容九耳边吹了口气。
　　容九向后退了一步、浓郁的脂粉香飘过鼻尖。
　　别怕，小官爷，跟我来吧。秋娘戏谑道，身子又靠了靠，纤细的手指抚上容九腰间的宽带，指尖在上面画了个圈，两根手指顺着腰带边缘探进去，然后，她勾着腰带，向前走去。
　　容九被动的跟着她，很快，他们走进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厅堂，秋娘扯着嗓子喊：花娘子，查案的小哥儿来了。
　　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缓缓走下台阶，语气慵懒的问道：还查呀，这么些天了，还以为不会来人管了？
　　容九仰头看她：是你报的案么？
　　花娘子：是，封城前一日，我这儿死了四个客人，当时就报了案了，也没人来管。
　　容九：事发现场在哪里？
　　华娘子歪着头，想了想：是后院儿的“花间小筑”，客人要求人少安静的地方，我们这地儿，就属那儿僻静。
　　现在方便去看一看么？容九问道
　　行呀，我带你去。花娘子痛快道。
　　容九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花娘子已经带着他们向大厅里间走去，大概二十多布的距离，他们穿过一个窄小的走廊，打开一扇通向侧院的后门，后院种了一片绿竹，和前厅的“漆红挂彩”一点也不相同，微微潮湿的空气伴随着草木的清香一同袭来。
　　片刻后他们站在一处平坦的土地上，容九问道：那几个人的尸体在哪？
　　花娘子：埋起来了，就埋在竹子下面。她眨了眨眼：这几个人连吃酒钱都没给，我想着埋在那儿，也算是好肥，催着这片竹子能长的好些。
　　容九顿了顿：那还得挖出来。
　　花娘子皱眉：一定要挖么，什么时候挖么？
　　容九犹豫了下：一会儿也行
　　也可以不挖么？小哥儿，我这片竹子弄过来价值不菲的。她眼含希翼道。
　　容九默默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几颗栽倒的竹子旁，四个尸体，并排摆放在一起。
　　容九半蹲下身，双手在左数第一具，有些瘦小的尸体上压了压，硬邦邦的，隔着衣服，容九隐约摸到了四块胸肌，像是个练家子，在向下看去，他腰间系了条金丝莽带，里面藏着一只绿色荷包，容九拿在手上，左右翻看，荷包口上密密的金线锁了一层金边，下面绣着半只胖头锦鲤，看着做工并不十分精巧。
　　抽开荷包口，一颗圆润的透明小球儿，落入她手中，似乎是姑娘们喜欢的夜光球。
　　容九把夜光球仔细收好，他垂下头，继续查看，这人十根细长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颇宽的戒指，戒面上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两尾黑龙。
　　小哥儿，不用看的那么认真，一旁的花娘子抱着胳膊，她有些不耐烦：我们这儿这样的事，也曾出过几次，不过就是爷们喝多了酒，上头了些，冲动做了悔事。每次都是官爷来看一眼，草草了事也就罢了。
　　容九抬头，日光下，这娘子，娇艳的脸上有些不以为然。
　　姑娘，打扰了。容九站起身，缓缓说道。
　　花娘子眼睛中似乎有点诧异，随即笑了笑。
　　小许，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庄队长大步走过来。
　　容九舒了口气，左手指着地上锦袍莽带的尸体，说道：刚看完这个，身上就一个荷包，一个戒指。
　　这俩个呀，看起来挺普通的，小庄扫了一眼，低头向地上看去。
　　哎呀，这不是咱们高副将么，庄队长惊呼出声，快步走到第二具尸体旁，嘴里说道：真是高副将，怪不得几日都没见到他。
　　容九惊讶：咱们龙虎营的？
　　嗯，周将军的心腹，咱们不夜城唯一的筑基修士，小庄唏嘘道，周将军在世的时候，可是风光无两的人物，这才几日，就这样了。
　　那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死在这的？容九疑惑道。
　　小庄摇着头道：艺坊里的案子，无非是争风吃醋，不是为了女人，就是为了颜面，高副将平日也喜好花酒，想来也是这样。
　　那，这案子怎么结？容九迟疑道。
　　酒后意外，小庄利索的说道。
　　容九点点头，这案子已经定了性，容九顿时觉得轻松了些，心理上一轻松，他才觉出肚子里有一点微妙的不舒服，他侧身小声的对庄队长道：我先去茅厕。
　　容九这次肚子不舒服有点严重，他在茅厕里面呆了挺久，直到他快被自己熏晕的时候，才从里面走出来，呼吸到外面空气的一瞬间，他抬起头，忍不住深深呼了口气，下一秒，他看到一张十分令人惊艳的脸。
　　灰白的墙头，俏生生趴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姑娘有着水葱一样的脸庞，嫩生生的肌肤。
　　容九瞬间精神了，他抬起手，抚上心口，那里砰砰跳，下一刻，他听到自己格外温和的声音：姑娘，你在墙头做什么？
　　姑娘一双眼，像是潋滟着整个儿春色，她似乎有些害怕，看了看容九的官服，才小声道：这位大人，我是来找我姐姐的。
　　容九：你姐姐叫什么？
　　姑娘犹豫道：大人，她叫杨小溪，。
　　容九继续道：你叫什么？
　　我叫杨小桃，她趴在墙上，说道。
　　容九：你姐姐在这工作？
　　姑娘：不是的，我姐姐失踪好几日了，我听人说见她在这条街上走过，我就想来这里问问，有没有见过我姐姐的人。
　　嗯，容九点点头，随即道：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么？
　　不知道，她睁着迷茫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容九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是城防所的许和，姑娘，你家在哪里？你姐姐的事情有消息，我会去你家里通知你。
　　小姑娘睁着单纯的眼睛，细细弱弱道：我家在芦苇巷十一号。
　　容九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温柔哄道：小桃姑娘，快些回家吧，一有消息我就去找你。
　　小桃格外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她脸色有点红，小声道：我，我下不去……
　　容九看着露在墙头的小脑袋，心里像是翻腾着热水一样，他克制了点语调，轻声道：我带你先下来好么？
　　小桃点点头。
　　下一秒，容九利落的爬上墙，他靠近女孩儿，手臂环住她的腰侧，极小心的把女孩带到地面上。
　　谢谢你，姑娘小声道谢。
　　容九：姑娘快回去吧。
　　片刻，姑娘转回身看了我一眼。
　　官爷，你也走这条路么？她委婉的说道。
　　这几日不太平，小姑娘走夜路有些危险，我们龙虎营有义务保护百姓安全，容九故作正义凌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