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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番外·他不在的世界 ...

  •   潇潇生日那天,手下特地带潇潇去了一家餐厅。
      他还知道潇潇嗜甜,就点了许多的甜品。
      “那、那个……”
      看着面前人支支吾吾,潇潇动叉子的手没有停下,却也不会出声打断对方的举动。
      “老大,我其实……”
      一口咬下清爽的桃子果肉,潇潇终于看见面前的人深吸一口气,准备要跟她说些什么。
      “我其实非常xi……”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在餐厅里,潇潇没有得到手下要告知的新情报,却意外收获了一个新的信息。
      有一个家族的人在找十几年前失踪的女儿一家,说是来到了国外正逢小地方的战争,从此沓无音讯。家中的长辈找了许久都未曾有过消息,让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
      却偏偏遇见了潇潇。
      她长得很像那失踪的女儿,或者说,像女儿年轻的模样。
      通过视频,容颜不在的白发老人颤抖着手,她在跟潇潇说许多的事。有点叛逆的女儿有能力去养活自己,便逃了家里安排的婚事,跟喜欢的人离开。
      老人很生气,对外宣称不认这个孩子。
      彼此都不愿低头,直到一方再也没有消息。
      “愿意回来吗,孩子?”
      潇潇看着老人的眼睛,见到对方正通过她来念想过去。

      “你居然没有直接同意,不是很想回去吗?”金发大波浪的女人照着镜子,补妆的手没停下,但并不妨碍她与潇潇对话:“师姐我可是特地帮你看了,这些人没有问题。”
      被问话的人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女人很显然习惯潇潇这幅样子,合上了镜子交换一下眼神,继续念叨:“选择成为私人雇佣兵的,一半是没得选,一半是爱自由。你不一样,你是师父压根没给选择就带上不归之路的小家伙。”
      潇潇的师门里有一群神奇的人,与师父的风格相似,相貌侵略性强,自我又随性。她并不是很喜欢去搭理,偏偏甩不掉这个师姐。
      “意外的是,这个决定对你现在倒是好的。现在你若是回去,还会是你想拥有的身份,更不用以后为这些危险四处奔波。”
      黑色的枪支抵在脑门,被潇潇无声擒下的人无法移动自己的目光。女人拿枪的手稳稳当当,却没将心思放在这个人身上。
      “跟师姐说,你怎么了?”
      “……师父是我杀的。”
      这件事整个师门都知道,好像当初师父要寻死的念头除了她无人不晓。
      师姐妹俩处理了溜进来的人,就很快赶回雇主身边,她们带其速度撤离。刚才的谈话被轻飘飘揭过,似乎那一句话已经是潇潇的回答。
      她们各有心思,却也业务熟练的送走今天的雇主。
      当其余人相互道别,重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潇潇的师姐走了过来,她摸了摸潇潇的脸。
      “你真的……是最像师父的那一个。”
      话题的结束,是眼角带着女人的吻。

      回到房间以后,潇潇看着自己面前的行李,简单发着呆。
      她没有直接回答那一家人,却不知不觉收拾好了许多行李。回去这件事本身就让她雀跃,甚至许多并不需要的东西都给她选择了带走。
      随手捞起自己常用的一把刀,抱在怀里,又打开随身的通讯工具,给手下发了一条信息。潇潇没有将身上的装束卸下,抱着一把刀,缩着身子,她似乎就打算这样入眠。
      所谓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对潇潇来说,只是较为舒服的举动。
      多年的训练和习惯,也让她很快进入浅眠,哪怕身上的装备束手束脚。
      “潇潇,喜欢这个吗?”
      “喜欢。”
      被围剿逃离后,她似乎不再难回忆过往。
      毕竟回忆梦见的都是美梦。
      最温柔的男人与女人,和最模糊、又特别有趣的背景。她则成为小孩,不是让人恐惧的任由摆布,而是被家人放纵的快乐和任性。
      “你似乎很喜欢脆弱的东西。”
      潇潇怔然,她四处看了看,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不是吗?”
      她低头,看见手中的东西,软乎乎的玩偶、装饰漂亮的甜点、未上书封的漫画和漂亮的花朵。
      “你明明见过这些脆弱,人也好,物品也好,都轻而易举地能被毁掉。”
      手中的玩偶就像接应这个声音一样,顷刻间支离破碎,里边的棉花露出一大截,看上去惨相十足。
      声音突兀地笑了一声,只见潇潇已经抓到了一个人的衣角,稚嫩的小脸上,表情认真且严肃:“赔我。”
      “看样子,你是更倾向去保护吗?Marcia。”
      这个人是一位男子,面容精致,眉眼深邃,发色、肤色却与潇潇相似。他将潇潇抱起,朝着与潇潇父母相反的方向走。
      潇潇看了看远处渐渐淡去的身影,小肉手就糊在了面前人的脸上。
      “叫潇潇。”
      “嗤,我才不呢。小Marcia,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没那能力别让我闭嘴。”
      男子把潇潇放在一片草地上,这里有一棵树,有一只在睡觉的白色小鹿,还有被挂起来的绿色笛子。
      似乎他的出现,让周围模糊的背景逐渐清晰。潇潇拍了拍重新修补好的玩偶,直接挑了一个离男子稍远的地方重新坐下。
      男子没再管她,只是取下了笛子,坐在小鹿的旁边,轻轻吹奏。那笛声婉转优美,语调轻快,倏忽一阵颤音,它变得悠长寂寥,就像把人带去远方。
      潇潇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面容是看不清情绪的表情。
      她还记得自己被捡到的时候,面前男子曾经脱口而出的字符,那是只有她能听懂的语言。后来,男子教她很多事,如何使用枪械,如何做出觉悟,如何提高能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冷兵器的作战,一些来自遥远国度的学识。
      她的师门里头,只有她是都学的。
      男子给她取了Marcia的名字,却非常任性的让潇潇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似乎来自同样国度的关系,总会跟潇潇提他记忆里的模样,也会让潇潇说说她自己的印象。
      仿佛远在他乡,只有捡来的、对聊天没有热情的孩子能带给他一丝思念。
      “你当初突然就放弃了,为什么?”
      小孩张口问向男子,表情已然褪去许多懵懂。
      笛声停下,男子没有回答。
      小孩继续自说自话:“最后让我杀掉你,是为什么?”
      一丝嘲讽爬上男子的脸上,本就深邃的眉眼更加灵动,这让小孩微微皱眉。
      她最不喜欢就是这幅样子。
      “把可悲的念想留下,你真没意思。”

      这片草地背景开始崩塌,似乎重演起过去,画面变成了在师门练习的木桩处,那把由师父赠送的刀已经牢牢扎入面前人的胸口处。
      她的第一个单子,杀掉面前的人。
      对方有反抗的举动,所以潇潇也感到了疲惫。
      当手放在刀柄上,男子的气息渐渐平静,一句话也未曾留下。
      刀被抽出,一抹血迹溅在潇潇的脸上。而另一张精致的脸已经是一片模糊,不再夺目。
      潇潇试着开口出声,干涩的嗓子又让她不禁停下缓缓。
      只见空白单调的天花板在眼前,眼角旁是划下冰凉的痕迹。外头天色稍亮,连太阳都还没有露面。
      一场怪梦。

      昨夜交给手下的消息被速度处理,让潇潇再次来到了这个幼年记忆深处,偶有来时匆匆一瞥的故土上。
      有些返乡的人在茫茫人海中和家人亲朋碰面,他们高声呼喊的声音,不是异国的语言。
      潇潇看见了等着她的人,白发老人佝偻着身躯,却在见到潇潇后激动地前往,一大群人扶着她,这会面滑稽又有趣。
      若有一天……你回到了这个地方,并留下来。
      一个问题默默浮现,潇潇垂眸,伸手拉住面前老人的手。
      她曾想过,也许会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来,站在土地上,面对来来往往的车辆,举手招呼着司机,离开机场,奔向一个城市、小镇、村庄。
      又或者,有人站在自己的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与她说——
      “欢迎回来,孩子。”
      她会说什么呢?
      “……我回来了。”
      漂泊在外,念想故乡,习惯和言语是唯一的慰藉,直到灵魂与记忆湮灭,或者终于回到这里。
      师父,你没有选择坚持。
      会可惜吗?

      白发老人姓天,一个有些少见,却又不意外会出现在某类型小说上的名字。
      潇潇对自己的姓氏其实没有很大的印象,毕竟在有印象的年纪时,她已经远远离开了故土,并失去了能反复告诉她的人。
      “你叫潇潇对吗?”
      虽然来到老人的住所时,一些人的目光并非表面那么友善,但毕竟面前的老人是真心实意希望着她的出现。
      她便点了点头。
      “潇潇风雨……自天而生。”
      老人叹了口气,拉过潇潇的手,突然将一张纸交给潇潇。后边的人们似乎因此有些微词,毕竟那张纸上写着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内容。
      “我过去逼着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却又纵着她的性子,导致到最后谁也没有赢。”老人摇了摇头,手掌轻轻拍了拍潇潇的手背。
      “你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就随你自己。”
      白发老人没有做出让潇潇强行留在天家的举动,她让潇潇自己决定去留,或者其他。
      这倒是出乎潇潇的意外,老人看见她的时候,明显将她当作另一个人对待。潇潇本想着可能需要跟老人交涉一番,却得到了自由度很高的准许。
      当对方非常温和地摸着她的头,她莫名升起一股情绪,也突然了解了缘由。
      “我会偶尔来看看您。”
      老人恍惚,她看潇潇专注且认真的表情,与过去离开的女儿相差无几,一抹湿润就在浑浊的眼珠子里打转。

      潇潇在外头赚到的钱其实还蛮多,加上白发老人给的那张颇有价值的纸,她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一些不用烦恼的东西。
      不过就像老人所给的机会那样,要去哪,去做什么,她并没有很大的想法。似乎只有回去是在外的坚持,实际上没有太多值得她该留恋的。
      她漫无目的地行走,路过一处房子,有阳光倾洒在树枝上,斑驳的光影随风晃动,有过往在此重叠,看上去暖和得很。
      于是,潇潇就在这个地方安了家。
      周边的邻居知道有人住进了这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就见那屋子的主人坐在树下,被好几个小孩围绕着。
      他们像是在玩耍,又好像因为煽动不到新来的人,就开始不服气。远处,警觉的大人本想在小孩没有更‘熊性’大发前赶紧捞回来,就发现新来的人随手抓起一个孩子,高高抛起接住,又单手提着晃。
      “好玩吗?”
      小朋友不说话了。
      大人也短暂的沉默中。
      但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人将孩子放回,没再继续刚才危险的行为。好像只是轻飘飘的警告了一下。
      随后,那个人拿出自己带着的盒子,香甜的味道从开了盖开始溢出。
      被迫玩‘举高高’的小家伙咽了咽口水,显然已经忘记掉刚才的事。
      “想吃?”
      小孩努力点头。
      “那打扰睡眠的人该不该先道歉?柏小朋友。”
      小孩惊讶地看着潇潇,而潇潇则将目光放在了远处的人身上。
      “许久不见。”
      她依约前来。

      潇潇给自己整了一个花茶店。
      嘈杂的街道里,就她的店非常静谧。含苞欲放的花蕾,常常伴着袅袅青烟,笼子里站着只鹦鹉,它除了讲话还会唱道两声。
      像个退休的老干部开始了喝茶、遛鸟、听曲的生活。
      幼时同伴柏小檀的孩子偶尔会来看看她,也许因为潇潇这地方不适合胡闹,小朋友并没有来时到处嚷嚷。
      他会很乖地坐在一边,看这个不一样的大人泡起花茶,岁月这般安逸。
      没有人知道潇潇曾经是个雇佣兵。有次师门里边来了个人拜访,店里恰好也来了个小偷,潇潇直接报警。
      “有问题找警察。”
      师门眼中的诧异被潇潇理所当然的回答噎住。
      枪械的管理,刀具的规定,潇潇带不了这些东西到处乱走。她却意外觉得轻松,毕竟睁眼看见黎明的时候,还可以多赖一会儿床。
      她想过,自己也许不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实际上,却不是所有人都先习惯那难以入眠的夜晚和必须保持着警惕的日常。
      师父,它真的很好。
      是无数落叶的归根。

      约莫过了两三年,潇潇那位大波浪师姐发来了消息,说是要结婚,所以决定跑过来和潇潇度过最后的单身时光。
      且不说这句话带着歧义,潇潇刚低头看手机传消息,飒爽娇艳的大美人就已经仵在花茶店的门口。
      “惊喜吧!听说你过得还不错咋不吃胖点捏~”
      潇潇打断自己师姐的动手动脚。
      “这次是哪个?”
      “哈哈,这次是真爱。”
      师门一向多情,除了她自己,余下人皆是花丛熟客,叶不沾身。‘真爱’一词,便有些讽刺。
      但看着女人那一副幸福满满的表情,似乎不用问,就能知道‘真爱’其中的份量。潇潇眨了眨眼,请了自己师姐喝了杯花茶,还带她的日常小点心。
      夜晚,师姐没走,像个八爪鱼缠着潇潇,明明喝得是茶却硬是要耍酒疯,说是大晚上不想睡觉,要跟潇潇谈谈心。
      潇潇半是被迫地听了师姐那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我的宝贝潇潇,你将来如果有对象一定会懂的。”师姐戳了戳潇潇的脸,对那张冷漠甚至有那么一点困意的表情,笑得特大声。
      后半夜,潇潇最终听不下那故事的后续后续后后续。阖上眼竟是直接睡了,大晚上的魔音灌耳,还让她做了个梦。
      好像在梦里她也在睡觉,还有人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偶尔头上还会传来一声呢喃,是让她醉心的音色。
      师姐离开这店的那天,她抱着潇潇,容貌艳丽的脸掉着眼泪,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你在这里过得很快乐。”
      “嗯。”
      “所以以后,你就更该随自己高兴。”
      “好。”
      “有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没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没有呢?”
      师姐笑了笑,那眼泪就像鲛人落下的珍珠,只有摄人心魂的美感。
      “那你就要开心喔。”

      时间像沙漏一样流逝,潇潇开始面对伤口遗留的问题。
      梅雨季的时候,身上一些不舒服的疼痛让潇潇本就不丰富的表情更加如寒冰,偶尔来的熟客暗自纠结着是不是她的小日子到了。
      那个吵醒她的小朋友也慢慢长大,到店里时,还会给潇潇带一点糖果。
      潇潇擦了擦因为热气而起雾的眼镜,拿起糖果直接啃下。
      遗留的伤口让她不舒服,连带着逐日下滑的视力与听觉。用个眼镜凑合解决前一个烦恼,后一个,好在身边的人都很温和,他们说话不会过于大声,慢慢悠悠地念着,让潇潇不用通过嘴型辨析听漏的字。
      期间,有人急忙地拉开珠帘,让潇潇前往天家。
      这些年里,潇潇时不时会去拜访一下白发老人,倒也相安。
      但本次有些不同。
      古老的大宅子里,老人独自靠在床沿,直到潇潇敲开了门。
      她拉着潇潇的手,轻轻拍着,就像哄着小孩一样。老人想说些话,却只有细微的呼吸声,没有人知道她们依靠着什么对话。
      天边吐白,潇潇离开了天家,依老人所愿她没再理会那往后的事。
      对她而言的重要事,是白发老人也走了。

      有时候,潇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栽种的花树落下花瓣,继续愉快的放空大脑。
      她觉得自己活得比其他人要好,安逸清闲,几乎远离了纠纷,虽然过去带着的伤口有些磨人,却又不会让她难以自理。
      有什么不足吗?
      她努力去记起那个金发大波浪的漂亮女人,尽管嘴上说得花,但又值得听。
      潇潇想,她过得很快乐,做着喜欢的花茶店,没事跟自己养得鹦鹉吵架,有个小朋友没准还能继承她的店。
      貌似就这样在家里睡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大多数人独自来到这个世界,有着亲朋好友,或者两厌宿敌,到最后,也是一个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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