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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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试炼的日子，但我睡不着了。”
“怎么你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这不是紧张，我刚娶妻就要不远万里跑来这里拱你到那个位置。需要反复多次的进行思考，我才能不老想着我夫人。”
瞅了一眼喋喋不休的人，晏陆仰头喝了一口酒。
梁浅，他的手下兼兄弟，窝在温柔乡还没几个月，人就被抓来干活，这样想想，似乎是可以抱怨的。
大抵是埋怨够了，梁浅终于把话题挪到了晏陆身上：“我看出来了，小少爷你压根就不明白我纠结的点在哪。”
“你不是觉得工作太累么？”
“唉，所以你这样的专注正事将来怎么娶老婆呢？”
“不懂。”
这句话的真心程度堪比南海的珍珠。对晏陆来说，他的不解风情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为了情爱寻死腻活，通常仅出现在话本里。哪怕东西大陆的风气是一夫一妻，也不是没有为利益所结合的。
执着于一件事，真的有意思么？
“应该有意思吧？”好像这个疑问被晏陆无意的说了出来，梁浅就跟着回答。
“虽然你比寻常人都要看淡很多东西，可实际上，你在乎的东西很多的。现在是少爷你没有表达出来，但也许有天，你就会开始执着了。”
“这跟我娶不到老婆有什么关系？”晏陆抓到了重点。
“哎呀，一样一样，就是因为没有表达出这份非此不可的感情，所以在乎的东西会很容易失去。”
只要是在乎的，无论是人，或者物品，无论是情爱，或者是……
“抱歉。”
女子啜泣的声音在耳边，印象中似乎相当幸福的表情如今是那般凄惨。
晏陆有些站不住，可他还是固执地站在兄弟的妻子面前，仿佛在铭记自己的错误，去记录那因为自己的预判失误，造成的不可挽回。
那时候的晏陆，并不憎恨晏家，家主试炼的规则清楚地写着，不会负责候选人以外的性命。是他的部署不够合理，判断中却偏偏忽略了变数。
那个诡异的异乡人出现在这次的试炼中，帮助晏家女婿改变局势。
也因为他的不够在乎，就失去了最好的兄弟。
后来他远离晏家，一方面是不能接受晏父成为家主，另一方面，则是他要去向异乡人报仇。
本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寻常事罢。
晏陆却开始通过海寇和制药工坊来摸清异乡人的底，一路走到黑。
就在这段时间里，异乡人消失了。
突然失去报复对象的晏陆陷入了迷茫，一面被自己的失误谴责，一面被无从发泄的仇怨牵制，浑浑噩噩地度日，直到晏清绝出生。
……
晏复深迅速地找到了晏清绝。
他安排的人手大多是去阻扰了父亲的手下，剩下部分留在路上拖住赶来的长老们。虽然他知道晏清绝会插手，但是按对方的行事风格，是不会直接打断他与父亲的争论。
“晏清绝，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么？叔叔他擅自打开秘宝处大门，盗取双面卷轴，与柯家内应勾结，本就是叛徒之罪。甚至——”
阵法猛然一闪，现身的潇潇将晏陆摔向一边。
“父亲！”
“在贩卖幼童与取活人试药的禁区内踏足。”
晏陆不受控制的发抖，眼球布满了血丝，似乎神态开始逐渐苍老。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连晏父都不得不服老，晏陆又如何抵抗时光？他只能同晏方畏一样服食了虫蛊，通过这种后害无穷的强行硬撑着身体。
晏清绝看了一眼在晏陆手上的卷轴。
其实在秘宝处，有更多更多的东西可以去动摇晏家根基的存在，而晏陆只选择了挑衅晏家尊严与威望的规则。
“表兄，你的人手估计来不及回来帮你。现在外头，长老、天阙府、柯家，叔叔他……你是注定带不走了。”
“你——”
“清绝知道表兄想谈条件，但是清绝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真的需要表兄你给出的条件吗？”
晏复深握紧剑的手冒出了青筋，又颓然得消去。他伸手触向晏陆，一向任他仰望的高大身影如今蜷缩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骤然袭来，晏复深被面前的晏陆拉下，紧接着，潇潇的大刀直接击碎了光。
那也是一把剑。
不知道昏迷在哪的晏璃夫妻醒了过来，然后出现在此处。
“姑姑。”
晏璃气急败坏地丢掉剑柄，扭头锤起自己丈夫的肩膀：“烦死了。”
出个海还被暗算，直接失去候选人的资格，面子丢大了。
那边的场景颇为滑稽，而被晏陆护着的晏复深，则怔然地看着自己父亲，貌似男子的理智有一点的回笼，脸上就毫无形象的布满泪水。
“对不起……”
“……父亲，我不是你失去的兄弟。”
“对不起……”
“……够了，父亲，看清楚我是谁！”
“对不起……深儿……”
“……”
晏陆被终于赶来的长老们带走，他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晏复深在一边出着神，也没人敢去唤醒他，这一出闹剧就这样没了后续。
虽说出于意外，家主试炼被中止，但恰好的是，晏清绝是处理了最后的代表物才离开了规定区域。
讨论了一通，既然秘宝处被打开，长老们便索性在这里宣布这个毫不意外的结果。
当然，还有无聊的长老在挨个抓候选人点评，指出他们的思虑和不足，以便往后成长。
“无闻这次相当亮眼，你带领完整的队伍通过了毒公子所布下的毒障，也有针对性的去准备。但是你过于暴露自己，甚至选择亲自出面试探，一旦后手不足，便成匹夫之勇。”
“阿昼，你小子不许给我跑！什么玩意，分人手打乱了布局就自己单独去取敌军首级是吧？出其不意的前提是你要预料到更多的可能性，如何合理运用人手才是最主要的。不要乱搞什么重现过去！”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璃璃你好丢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不去点评一下复深吗？”
“出现这码子事，我不太好过去跟他说。”
“可我真的很想夸夸他，整个晏家没几个知道他其实也跟清绝一样熟悉识阵之术吧。”
晏清绝旁边倒是和晏复深一样安静，有个长老便默默靠去。
他没去看试炼情况，所以并不知道具体，但不妨碍他开始八卦：“看你这样子，估计是知道了很多细节吧？”
“……莫长老，你对当说书人这件事还没有死心么？”
莫长老挤眉弄眼，等着从晏清绝嘴里撬出一点什么。
“不过是一笔烂账。”
晏陆失去了好兄弟，也失去了可以报复的对象。他内心煎熬，不停的挣扎在选择之中。
那报复的重心，不知不觉倾向了异乡人喜欢的晏夫人。加上长久的仇恨积于内心，逐渐扭曲，连尚在襁褓中的晏清绝也成了报复的对象。
恰恰是那时候，梁浅的妻子自尽，留下年仅四岁的孩子。看着与昔日兄弟相似眉眼的小孩，晏陆便收养了。
他从描写牡丹的诗句里取了两个字，便是复深。
甚至带有一点报复自己和晏家规矩的想法，将晏姓也交给了小孩。
越是自豪，越是难堪。
但就算如此……
哪怕离开了这里，到远方定居；哪怕在烟雨阁，无意留下的晏家刻字法；哪怕选择了与梅花相差甚远的牡丹，成为经营商会的标签——他始终存在着深入骨子里的晏家种种。
“家族……确实是个特殊的存在。”
执念成疯魔的晏陆，最终选择麻烦的方式来让晏家没落。
尽管痛恨，仍旧深爱。
莫长老啧啧叹奇，这么扭曲的个性真是难得一遇，听完晏清绝大概的描述，他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会打算让复深欠下你的人情。”
晏清绝停了停，对上莫长老的探究。
这是他曾考虑的，也是其他长老所忧心的。
一旦成为家主，当他的寿命走到尽头，晏家的后来该如何。
晏家家主的任期最短至七年，最久可以到四十年。
那不是规定，是每任家主的在位时间。
至于任职七年的家主，最后是选择将权利和责任交予第二候选人，便称为禅让。
这是源于信任和无数次争锋后的认可。所以这种禅让，也仅仅出现过几例。毕竟思想上和目标上会一致的候选人太少，更别提交情至深。
而且这一代候选人，第一是晏清绝，第二是晏复深。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不好，是明显可见的。晏复深会乐意代替他人去成为家主吗？更别问晏清绝是否心甘拱手家主之位。
虽然对晏清绝来说，他有自信在成为家主后，于短暂的十年内完成许多设想和规划，不会出现朝令夕改这种麻烦的问题。但是……在他终于完善好对晏家的一切构思以后。
会舍得被他人改变吗？
“……确实如此。”
所以莫长老的想法不差，一旦晏清绝放过晏陆，那晏复深注定付出这份人情的代价。去成为晏清绝所需要的傀儡，直到死亡。
“但是，我不想。”
不想给害他这番模样的人机会，也不想去需要所谓的傀儡来面对以后。
莫长老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有收获的他打了个招呼离开这里。而见这位长老走远，其他人便跟着过来，七嘴八舌的恭贺道喜。
这一时间好不热闹。
会应声的晏清绝慢慢地安静下来，其中也没有人发现不对。
再随后，有人冒出来抱住了晏清绝。
众人不得不尴尬地停下说话的嘴，无声去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侍卫。
好像……
就是这个女侍卫跟预备家主定的亲？
全场焦点的女侍卫把晏清绝的头朝肩膀上靠，只给每个人看见晏清绝的背影。因为她很高挑，这个举动就相当亲昵。
甚至晏清绝也没有什么反抗，看上去感觉多余的是在场的每个人。
有点失礼，又有点冷场。
可在场的人大多都是人精，不会指责于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他们纷纷道别，出门后就当这一幕不存在过。
待人群散去，发现到不对劲狄子阳赶紧上前。
若不是潇潇的突然出现，也许就会有人发现，这个即将上任的新家主竟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牡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