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冉*

5、（四）

　　厚实的黑木大门隔音很好，苏蘇不得不费劲的努力听。

　　“这是‘天泽履’卦。”是小桑的声音。

　　“她爸妈在哪里？”这次是沈方。

　　“小桑，你占卜出来的是什么结果？”然后是绿章。一字不差。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苏蘇满头冷汗的离开了黑木门，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如果注意看，她的手臂上甚至冒出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全身发冷，想吐。恐惧感节节攀升。

　　从来到这里就知道，有什么不对，什么都不对，现在才理清了那是为什么。

　　不需要去看，不需要去想，她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知道会怎么发生下去，也知道它的结果是怎样的，这里的生活她已经以一个阅读者的姿态旁观过。就像，她其实不用去听，也能毫无困难的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对话。

　　原来她不是游客，在这里，她是一个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旁观者，是游荡在这个城市的活生生的幽灵。来这里，不过是把已经发生的事以一种更加生动的方式演绎给她看，自始至终她都会是飘荡在这一个城市的透明的影子……

　　那这个城市里的人，他们是活的还是死的？那些事，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幻的？如果是活的，他们的命运谁在操纵？如果是死的，自己处的空间究竟又是怎么样的？这个故事，有没有开端？有没有完结？完结后的他们会去哪里？自己会去哪里？

　　一大堆的问题压得身体不自主的发抖，苏蘇抱紧自己蹲下来。
　　她在《中华异想集马腹》的第一章闯了进来，是不是就要在《中华异想集鱼妇》的最后一章离场？

　　一个世界的悲欢原来真的是由别人安排，掌控的。一支笔就是那么多人的生离死别，那么自己再为书里的人掉眼泪还有什么意义？再为自己身边的人掉眼泪还有什么意义？

　　操纵自己命运丝线的，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支笔？

　　不详的风在窗格间呜呜咽咽，讲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到最后听懂了，他还在锲而不舍的讲着。

　　门内的说话声还在继续着，苏蘇已经没有了要听的冲动，她突然非常非常害怕，非常非常想见李凤扆，现在，立刻！

　　除了凤扆也是穿越来让她感觉亲切这个理由之外，还因为凤扆在的地方，连空气给人的感觉都是安全的，她需要安全感。不管他是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是都好……总之他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在这个奇怪的城市，就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存在。

　　掉头就走，她已经失去了进去见小桑的勇气。

　　***

　　走在街上，像穿行在灰白色的梦里。

　　看着一个个的人来来去去，都那么颜色鲜明都那么生动，在苏蘇看来，只觉得是在看一场二维的电影，像在哪个瞬间只要停下放映拿出胶片，调低饱和度，这些正在活动的人也好车也好生活也好，就会在瞬间变成僵死的一张张的灰白的照片。定格在那里……只有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她，都看着她！

　　怀着恐惧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行走，心里一片荒凉，身遭有视线投来的时候，后背总瞬间腾起一股凉意，很不舒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只有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简直是个噩梦。

　　远远看见李凤扆，白色唐装，手中的推车上有几个红艳艳的西红柿，还整齐的摆放着一棵一看就是长势很好的西芹。他微微一笑，对着放下报纸的摊贩老板摆摆手示意，没有要老板强力推荐的芦柑。

　　白的黑的红的绿的黄的，所有的色彩好像瞬间回到眼前，唰啦啦一片混乱。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不管不顾的奔过去，伸出手使劲的拉住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说什么却只有几个颤音在喉间转着出不了声。

　　“咦？”李凤扆转身，“苏姑娘……怎么了？”

　　老板躲在报纸后面摇头，这年头看起来老实的人还真不能全信，谁知道这是欠了哪笔风流债……

　　苏蘇只是发急，越发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片煞白。

　　李凤扆了然的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洋葱：“还有些牛肉需要买，苏姑娘方便一起去吗？”

　　连连点头，不要见到草薇是最好的，这么边走边聊也许更放松些。那以后的一个小时，李凤扆推着购物的推车在街边走着，苏蘇拉住衣角紧紧的跟着一步不离。

　　看着李凤扆和人谈价钱，挑选蔬菜和用具，时不时谈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慢慢的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在凤扆做着的那些平常的事情里，总觉得似乎在有意无意的被传递了一个信息：即使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如果能融入进去，也不是什么不可忍耐的事。

　　毕竟……他也是穿越到完全不同的时空的人，而且当初他来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她已经好太多了。如果他可以做到，她也可以……的吧？

　　凤扆当初又是怎么想，又是怎么过来的呢？想到这些，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人如今在这里已经生活的很习惯，可是偶尔，他会不会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疑问和彷徨呢？刚来时会不会比自己还要不知所措？一点一滴的，在心底累积起勇气，试着拿起一棵青菜，自言自语的怯怯开口：“至少这个……和那边是一样的吧？”

　　李凤扆含笑。

　　苏蘇试着开了口，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绷紧的情绪略略松弛下来。就算只是一个幽灵，幽灵也有幽灵的生存方式不是吗……

　　在心底夸奖自己一句，松开了已经抓了李凤扆可怜的衣服一个小时的爪子，然后抱歉的暗暗吐舌头，跟上李凤扆走开的步子。

　　这人实在好脾气好耐心，跟着走出去三步，苏蘇停住一步，看着他的背影，如果没有想错的话，他是在有意的教她吧。不然怎么能任由她拖住在街上胡乱转悠了一个小时。可是这人又一点表示都没有，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也拿不准。

　　“苏姑娘。”李凤扆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她停下来一步，他也就侧身停步，“抱歉，居然忘记了，请问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早不问迟不问，他就要在这个时候问，鬼才相信是“居然”忘记了。苏蘇暗地撇嘴，虽然说吧，选的时间正好对。

　　迟疑片刻，把手藏到身后笑着摇摇头：“刚才有事想问，现在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