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龙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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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的剑还在手上，殷兰靠着寝居的窗棂，手执宝剑细细观摩。
铜汁般的月光金灿灿地泻下。这把没有过多雕刻的剑敛藏了它的凌厉，剑柄用红色流苏坠了个金黄的笑脸。
殷兰望着情不自禁地笑了，对这片新天地，她内心藏着许多好奇，她要变强，去探索未知。还有一个……甜而淡的愿望，她不敢想。
天神殿，哪倚着云｜墙无所事事，元荆进门，面色有些凝重：“师父，方才我按照您指示去探了鲧堌的咒阵，发现有破坏的痕迹。”还被璩杪骂了，但他知道这不在报告范围内的。
哪缓缓颔首，望向食指上刻着咒符的银环戒，轻蔑一笑：“他害怕了，看起来是要逃啦。”
“需要召集五行仙吗？”
“不用。”哪起了身，“我得先把剑要回来。”
“剑？”元荆不解。
“给那明兰体质了。”哪不以为意，“尸骨路上我看她快不行了，稍稍助了她一把，毕竟那玩意可是万年难见的，黑洞人的宿敌。”
“明兰……”鲧堌阵中的鬼面少年病恹恹地狂笑着，拼命扯动绑着的他的千百条铁链，笑得难以自制：“明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哪竟要弑我，他做梦！哈哈哈哈我璩杪不会再被人害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旷的寂野回荡着他孤独的怪笑，连回声都没有应和他，天上的明月无动于衷，有太多人见她而伤怀，她怎顾得过来？
明月照着诡谲的荒野，也照着青龙府中那一椽落寞的小屋。殷兰趴在窗前，映着月光的双眼璀璨得仿若琉璃。她想到了父母，他们应该也在思念自己吧，在这月腓（feǐ）星堕的时刻，他们晓得自己升仙了吗？
或是以为自己在尸骨路没出豁（huō），跑遍尸骨路寻她？
千万别！
她大大咧咧但兢兢业业养活自己的爹，她矜持但疼爱她的娘……她冷漠，不愿说酸唧唧的话，没有好好告别。如今，她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家——
或许近在咫尺，也或许相隔万里。
这时，面前散出点点朴实的光亮，像月亮滴落的眼泪，更是土地的呼吸。
紧随着，出现两道高挑的身影，一个是元荆，一个——是哪。
殷兰这才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点：哪比元荆要高。
“把剑给我。”哪面无表情地冲殷兰伸出手。
哪没有表情时最是俊俏，殷兰心里咯噔一下，忙移开目光。
虽然不舍，但殷兰仍作不在意的样子，随手还了剑，刚想开口问黑洞人之事，这俩人却先一步离开了。
离情缘殿不远的天光殿处，燕林青优哉游哉地踱步而入，这儿的云暴躁得如燃烧的火焰，用嚣张掩护住脆弱的内心。
殿中一个少年盘坐于地，搭在膝上的手晕着奶黄色的暖光，燕林青在他身边蹲下，伸出右手扣住了少年的左手。
少年猝然睁眼，就感觉左手霸道地冲进鼓清澈的灵力，打通了他的七筋八脉，暖光瞬间晕满全身，少年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被光照得几近透明，他咬牙切齿地怒道：“燕林青！”
燕林青收了手，在少年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没大没小。”
少年正是朱雀殿下的出师弟子，闻人鳏。论辈分，是要叫燕林青师叔了。
闻人鳏皱眉：“强输灵力很危险，要不是我辨出了你的灵力没有抵制，你就被反噬了！”
燕林青被逗笑了：“你觉得可能吗？就你那点芝麻小的灵力能把我反噬？”
闻人鳏并不觉得这个好笑，严肃道：“一旦反噬你会灵力全失，你不要太小看我的修为，我最近一直在练。”
燕林青还是笑：“你别小看，就刚刚送你的，你要修炼好几十年呢。”
闻人鳏知道燕林青强，但没料到这么强，几十年的灵力说送就送，但他强力扭转脸上震惊的表情，不屑道：“不就几十年嘛，我再练练，送你更多的。”
这时，一条硕大的金影悍然落地，元荆站在仙鹤上大声道：“天神、不、师……师父要急召五行仙，来天神殿！”
鲧堌阵中的鬼面少年突然止了笑，沉默地拣起地上一块石子，用那魅惑迷人的声音轻柔唤道：“行来，我需要你……”
劳累了一个白天，喻行来直挺挺地倒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疲倦地闭上了眼。
这时，胸口用草绳捆着的石子焕出鬼魅的红光，璩杪的声音稍着深夜的寒风幽幽飘进耳畔：“行来……我需要你……”
喻行来倏地睁开眼，利索起身，一路飞奔出村，直抵鲧堌。
“你知道吗？”璩杪望着一旁撑着膝盖喘息的少年，施施（yí）然俯下身：“上次给你的命，今日恐怕得还了。”
喻行来瞬间愣住，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璩杪伸出手，控制着他的铁链“乒铃乓啦”碰撞。
那是一只几近完美的手，白皙、凌厉、修长，骨节分明。酒红色的指甲油平添了几分惊艳。
那只手握住喻行来柔软的脖颈，拇指阴柔地摩擦跳动的脉搏。后者像只受惊的小兽，阴沉警觉地盯住璩杪那似笑非笑的鬼面。
就见璩杪探身攀住他的脊背，一手将鬼面微抬，殷红的唇瓣微启，映着月光的尖牙对准动脉狠狠咬下。
喻行来浑身一颤，剧痛和劳倦如开了闸的洪水般袭来，将他冲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他想着：
这样……
也好——
可还没待璩杪将喻行来浑身血液吸干，五道光柱自九霄高空轰然劈下！
黑——青——赤——白——黄——五行仙！
璩杪住了口，细细舔舐喻行来颈上的血洞，鲜红有力的舌头过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舔罢，他好整以暇地将喻行来平放在地，用阴冷的鬼面直视不速之客。
“又见面了。”哪已卸了手脚上的铁铐，同元荆一起，站在仙鹤的背脊上，居高临下地执剑斜指向璩杪，声音冷得让人战栗。
璩杪仰头，透过面具凝视那张惊世艳俗的俊脸，记忆翻涌上来，和眼前一幕重叠，那个血屠鲧堌，用咒阵将自己囚困长达百年的男人，如今又来了。
“这下好。”燕林青不嫌事大地调侃一句，“他吸血了。”
“没关系，他还没吸完，咱五行仙可不是盖的，准把他打得跪地喊娘！”西方白虎端木原语气轻快地说。
璩杪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并不难听，是朗爽清澈的少年嗓音，只不过带上了点病态的妖邪，像深谷中潜蛟哀啸，寂野里凤凰凄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璩杪双手散出团团黑雾，铁链“哗啦哗啦”狂颤，天地在一瞬间失去光彩，山峰断裂，河谷崩陷，石头变老，褶皱断穹。
“封阵。”哪的命令不容置喙，其余四行仙都迅速在空中画好了符咒，正准备打下去时，元荆突然喊道：“不行！那个少年是凡人，会死的。”说着跳下仙鹤，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喻行来身前。
朱雀殿下蔚宿脾气差，阴鸷地道：“活该！”
端木原也道：“没关系，璩杪会保护他的。”
“不可能！”元荆气息局促，很明显在害怕，因为他很少敢反抗师父，但他有条明确的底线——不杀凡人，“璩杪这种蛇羯心肠的人，不会这么善良的！这少年是个无辜的路人，被鬼吸了血还要被神压死，太残忍了！”
“璩杪快挣脱铁链了，”燕林青不温不火地道，“到时候死伤会更多。”
元荆咬咬牙，望向师父。
哪平静地看他：“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元荆一点头，飞身上前抱过喻行来，就感身后出现一鼓强劲的吸力，他抽出手拔剑劈下，可那金色剑气却快速沉入了璩杪掌心的黑洞，未起一丝波澜。
元荆看着，黑洞在眼前不断放大，脑海被绝望阻塞，无法思考！
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到眼前，哪的声音在上方沉着地道：“封阵。”
元荆就感觉五色艳光氛氲，强大的气流从两旁驰过，耳畔翁翁作响，他喘不过气，五脏被挤压揉攫。怀中的少年似乎也感受到了痛苦，皱着眉不悦地睁眼，元荆见此极速将他抱离战场。
待到灵力弱些，已是千步之外。元荆小心翼翼地把少年靠着树放下。看了眼远处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战场，自知帮不上忙，便对着少年坐下，礼貌地打招呼道：“你好。”
喻行来却只是垂着头，长发遮了他的双眼。
“他挣脱铁链了！”北方玄武简薇小声惊呼。最后一根铁链被崩断，遍体鳞伤的璩杪倒在血泊中，黑烟不断从体内涌出。天地死一般的沉寂，苍白的月光无力照耀。
璩杪望哪，阴恻恻地问：“怎么样？”
哪面色很苍白，嘴唇紧抿，百年前的痛苦回忆针般刺着他的内心，见黑烟开始向外扩张，哪再也沉不住气，心一横“啪啪”几下点通了全身灵脉，金光迸出，巨龙腾空，烟霏云卷，肃穆惊颤！
其余四行仙默默退后，简薇抿紧了唇——局面已然不可控制，为了苍生安好，只能如此。
远在千里的元荆望见巨龙后失声大喊：“不！师父！”他跌跌撞撞地奔去，悲戚得忘了驾鹤，“师父——你会灵力全失的！”
一只手攀住了元荆的肩，元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力地望着越盘越低的蛟龙，低吟了声：“龙鸣阵……”
龙鸣阵虽不是万全之策，但眼下，要想困住璩杪只能使此阵了，元荆知道，清醒些后也没再傻傻地往战场冲。
喻行来在元荆身边坐下，默然地望着他，被一川风月照亮的阴沉的双眸，含着认真的同情、忧戚以及感激。他张了张苍白唇瓣，终是没有说话。
月散星消，第一缕阳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慢慢地移动鲧堌。
四行仙下了灵兽在元荆身前立定。清晨的空气好凉，初阳好静，虫鸟还未醒转，造化肃静，森林沉默，一切的一切，除了天就是地。
元荆仍跪着，任何知觉，吸进去的空气冷得清澈，呼出的却多了几分温度。
“走吧。”燕林青终于开口道，“天神大人。”
端木原朝他伸出手：“起来吧，天神、不、哪……哪不会有事的。”
元荆不知道他是怎么起的身，只知道自己快跌倒时身边那位扶他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龙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