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好不相逢》心软的俞

29、幸亏念念没跟着你长大

　　两个人将薛辰睿送回家。
　　见他难受得厉害，叶岑随便进了一个房间，翻出抽屉里的药递给靳皓轩。
　　靳皓轩看她不仅知道薛辰睿家的地址，还对这里如此地轻车熟路，一颗心凉凉地下沉。
　　接过她拿来的药，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厉声厉色地冲她说道：“这个是消炎的！”
　　叶岑见他忽然对自己发火，显然有些莫名其妙，音量也提高了些：“我不认识药名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是干什么？又不是她求着他来的，现在甩脸色给谁看？
　　“……”
　　靳皓轩闻言不再多说什么。
　　将阿姨煮的醒酒汤端上来，看着薛辰睿喝下，安顿好他，叶岑虽然极不情愿和靳皓轩同行，但也只得告辞说要回家了。
　　阴沉着脸上了靳皓轩的车，一路无语。
　　开车的靳皓轩同样板着脸，具体什么原因让他情绪不高，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直到上了一个高架桥，叶岑见着车行驶的方向，惊得从靠背上坐起，指着右边渐渐分隔开的车道：“不是应该走那条路吗？”
　　“你要去S市？”靳皓轩没好气地反问道。
　　顺着那个方向可以上高速了。
　　叶岑闻言顿时闭上了嘴巴。
　　之前护照丢了都不知道，药也拿错，路也找不对，好像叶岑一直就是这么迷糊的一个人。
　　靳皓轩觉得好气又好笑： “幸亏念念没跟着你长大。”
　　要不然肯定也是个小迷糊。
　　云淡风轻的这么一句话，却是不偏不倚地桶在了叶岑的心窝子上。
　　巴掌大的小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胸腔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似的。
　　“停车。”叶岑冷着脸，沉声说道。
　　靳皓轩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里是高架桥不能停车。”
　　“我叫你停车，听到没有。”
　　叶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没办法再待在他的车里。
　　靳皓轩不懂她在闹什么，依旧开着车。
　　只见旁边的人快速地扣动了锁着车的开关。
　　“你疯了？”靳皓轩带着怒意向她喊道，一手扣着叶岑欲打开车门的手。
　　叶岑回过头来，眸光冰冷，另一只手上前想拨开他攥住自己的手。
　　可双方力气悬殊，叶岑挣脱不开。
　　此时车子已经下了高架桥，靳皓轩见她仍然拼命挣扎，只好在路边停了车。
　　还未停稳，叶岑已经急不可待地跳下车，甩上车门，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车内的靳皓轩，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为什么连命都不顾就想着跳车？
　　就因为他说幸亏念念没跟着她长大？
　　她在乎吗？
　　如果在乎的话，当初又怎么会走得这么决绝。
　　深深地踩了一脚油门，车子飞快地从叶岑身边经过带着一阵风，随着轰隆声消失在夜色中。
　　叶岑在路上走了好长时间才打到车。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闹市区的酒吧。
　　下车的时候，脚不小心扭了一下。
　　她进去后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弯下身子，不适地揉了揉脚踝。
　　服务生问她喝点什么，她一上来就灌了三杯烈酒，杯底拍在台面上，像是要拍死谁似的。
　　越想越生气，他靳皓轩有什么资格说那种话，让她们母女分离的人是谁？
　　是谁害她怀孕的？
　　又是谁在她饱尝十月怀胎的苦的时候，跑出去见别的女人的？
　　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脸说那样的话来取笑她。
　　三年前她经历的那些痛苦仿佛又重新包裹在她身上，痛得她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这几年她只要梦到那个晚上就会这样，耳边仿佛又回响起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人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夜晚。
　　真的好痛，心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小腹像是有人抓着坠坠地抽疼。
　　她还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有这种感觉，痛得她额前冒了一层虚汗。
　　再次回到中国就是一个错误，她好想离开这里，就当做从来都没有来过。
　　可念念在她面前哭唧唧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
　　她已经抛弃过她一次，难道还要再抛弃她第二次吗？
　　她这个妈当得半点都不称职，什么对她好，怎么样她会生病，她一概不知。
　　就连季安诺都不知道比她好了多少倍。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可怜，遇上她这么不负责任的妈妈。
　　如今看来，叶岑竟想不出她和自己那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有什么不同。
　　“小姐，你没事吧？”
　　她身边走过来一个眉眼清秀的帅哥，看到她这个样子，便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他本来是想过来搭讪的，可走近一看才发现她一直捂着小腹，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叶岑虚弱地看了他一眼，没打算理会，从吧椅上站起身，有些吃力地往外走。
　　那人见状立刻急匆匆跟上来，拉住她，好心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话刚落，叶岑听到身旁的男人痛苦的惨叫一声。
　　“啊！”
　　他握着叶岑肩膀的手被人“嘎嘣”一声反折过来，叶岑抬头一看便看到那张令她倒胃口的脸。
　　“滚。”
　　靳皓轩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将蜷缩着身体的叶岑一把拉到自己身边，牢牢地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她本来就痛，加上被他这么一拽脚踝吃力，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今晚心情极为不佳，若眼前的人再多纠缠一句，他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站着走出这里。
　　对方本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跟他钟少过不去，结果一看竟然是他，马上灰头土脸地走掉了。
　　这人本是一家小有名气的连锁酒店的少东家，可在靳氏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一般相形见绌了。
　　叶岑被锁在靳皓轩的怀里，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痛意更甚，皱着眉头奋力挣开。
　　靳皓轩冰山一样的脸看着她，将她搂得更紧：“别动。”
　　下一秒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因为他发现，怀里的这个人竟然在浑身发抖，仔细一看，她整张小脸惨得发白。
　　“你怎么了？”
　　叶岑指节攥得发疼，喉咙里气急败坏地挤出几个字：“不用你管……”
　　耍狠的话说出来都是有气无力的。
　　靳皓轩二话没说，抱起她直奔医院。
　　当医生挽起她的裤脚时，一旁的靳皓轩看到她肿得红彤彤的脚踝。
　　他瞳孔一震，没想到让她走走路会搞成这个样子，顿时就心疼的半死。
　　还好只是轻微的扭伤，医生帮她冰敷后包扎，拍的片子也出来了。
　　因为她一直捂着小腹喊疼，靳皓轩觉得不光只是脚的问题。
　　可浑身上下检查个遍，哪哪都是好好的。
　　靳皓轩揪着主治医生的衣领：“人都痛成这样了，你告诉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这医生知道他是医院的财神爷，惹不起，尽态极妍地解释了一番。
　　他也纳闷：“按理说不应该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受创后应激反应？患者之前有没有令她产生痛感的意外，像是车祸之类的，人在重伤治愈后有可能会出现创伤性再体验的症状。”
　　被他这么一说，靳皓轩忽然想起她差点流产那次，也是一直哭着喊疼。
　　“那怎么办？”
　　“患者经常这样吗？先让她镇定下来，如果她经常这样的话，后期要通过心理、社会、必要的时候还需要药物辅助进行消除应激原的治疗。”
　　靳皓轩看向病房内躺着的人，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经常这样。”
　　“那我先给她开点药，先观察观察，如果是经常这样的话需要接受心理治疗。”
　　折腾了一个小时，叶岑一直闭着双眼，似是忍耐得很辛苦。
　　再后来，她总算是好些了，蜷缩的身体放松下来，人也不像之前那样瑟瑟发抖了。
　　靳皓轩坐在病床前，房内的灯光在她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小脸儿被这么一闹显得有些苍白。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当初，她也并不是全身而退，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受着某种程度上的伤。
　　西裤口袋里的电话又响起，程烨给他打了无数回，他一直无暇顾及。
　　饭桌上的顾崎峰被晚辈放了鸽子，心中一阵怒火，但又不好发作。
　　他起身，走到病房外才接起电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眼睛不自觉瞟到病房里那张惹人怜的小脸儿：“我走不开。”
　　程烨一愣。
　　这得是什么情况啊，他居然说他走不开。
　　咽了咽口水：“行吧，你有事先忙。”
　　靳皓轩知道他想歪了，但也没打算解释。
　　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病床上本应该乖乖躺着的叶岑已经坐了起来。
　　“回去躺好。”
　　叶岑没有理会他，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她极其不喜欢待在医院，闻到这股消毒水的味道就会想到濒临绝境的自己。
　　他一把扣住她手腕，肢体上的接触让叶岑厌恶不已，冷眸甩开他：“放手！”
　　她现在有反抗的力气了，看来是不那么痛了。
　　“你非要逼我把你扛回去是不是？”
　　叶岑不听他的威胁，就是要出院。
　　靳皓轩并没有多少耐心跟她耗下去，不再多言，直接将这个女人抱起往回走。
　　“你干什么！我不回去，你放我下来。听到没有？靳皓轩，让我走，我不要待在这里！”
　　眼看着又要被他抱回病房：“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我不要回去，靳皓轩，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逼我！”
　　靳皓轩被她骂了，脸色也是差到了极点，不顾她的撒泼，进了门，把她放回床上。
　　她站起来要走，被他拦住，挣扎不过，又咽不下这口气，叶岑恨恨地攥着拳头，胡乱地捶打在他身上，委屈到了一个极点，直接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靳皓轩，你混蛋，让我走，我恨你，我恨你！”
　　叶岑完全不顾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诅咒他说道，“I hate you, go to hell, you\'d go to hell !”
　　译文：我恨你，下地狱，你应该下地狱。
　　叶岑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就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就算再苦再累再不知所措，叶岑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因为她知道，哭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教不会她应该怎样做。
　　她最近好累，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可似乎又发生了很多。
　　她觉得委屈，同时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忽略了念念的感受。
　　她把她这一生最不好的感受，以同样的方式赋予给了念念，就像那个男人抛弃她一样，她又抛弃了念念，即使当时的情况，她自己已经溃不成军。
　　靳皓轩站在那里，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哭得那么惨。
　　他极少看到她哭，算上这次也只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她生念念的时候，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此生再看到她的眼泪，总是忍不住心悸。
　　胸腔里的那股抓心挠肝的感觉又来了，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一捞，抱着她往外走。
　　叶岑一开始还不让他抱，挣扎着要下来。
　　现在时间不早了，可医院大厅里的人不少，她看了一眼，觉得丢人，一头钻到靳皓轩的怀里不吭声了。
　　靳皓轩被她前一秒还飞扬跋扈，后一秒又安静卖乖的样子逗笑，也不管这一路上看着他的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向车停的方向。
　　拉开车门，把她放到副驾驶座位上，自己从另一边上来。
　　欣长的双腿在宽敞的车内空间里屈着，他随便往那一坐都很养眼。
　　可这世界上唯一不待见他的女人就坐在他旁边，沉着小脸，看也不看他。
　　靳皓轩又是轻叹了一声，精瘦的身体凑过来，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
　　他伸出手臂，帮她把安全带从耳边拉到身侧，叶岑臭着脸推开他，自己把安全带系好。
　　靳皓轩不怒反笑，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叶岑折腾到现在，先是把喝醉的薛辰睿抬回家，接着又穿着高跟鞋在路上打车，后来肚子疼到进医院，刚才又和靳皓轩撕扯了一番，她累得不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绿色的霓虹灯转红，车子缓缓停在了路口。
　　靳皓轩在等灯的时候转头过来，看到她满脸泪痕的睡颜。
　　刚刚缓和的那颗心又被牵扯得抽痛起来，接下来的路程开得更慢更稳。
　　到了她家，他长腿迈出车门，小心翼翼地抱起睡着的叶岑，从她包里翻出钥匙，开门上了二楼。
　　靳皓轩一直注意着她脚上的伤，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卧室的床上，有点不舍得离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过了半天才温柔地扯下她圈着自己脖子的手。
　　这个女人竟然有那么大的情绪，居然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忍不住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沉得听不清：“我的话，真的惹得你这么伤心吗？”
　　床上躺着的人被他细细的触感弄的微痒，小动了一下便又乖乖地睡着了。
　　心上像是被小羽毛轻柔地扫过一般，软得不行。
　　靳皓轩无奈地扬了扬唇角，他对她真是毫无办法可言，耍起赖来和他女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