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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青梅竹马 ...

  •   我的青梅竹马,在我大概才3天的时候就和我进行了人生的第一次相会。据大人们说,当时天气很冷,江南的雪一阵大过一阵,阴风嗖嗖的从并不紧密的木窗棂里面透进来,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后,他就那么登堂入室地来了,朝我看看,再看看,总结陈词:“真难看。”
      我的青梅竹马,姓紫,这个姓已经够怪了,可我比他还怪,我姓让。我爸爸要给我取名字,想来想去,决定叫我让克,因为他希望我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总是在半夜骚扰左邻右舍。可惜我在1周岁以前完全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彻底成就了所有邻居闻名叹息的巨大声誉。

      紫杰,也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邻居之一,住在我家隔壁的隔壁,他的妈妈和我的爸爸是一个医院上班的同事,他比我大1岁,准确的说,是1周岁又8个月。最初的时候,他看起来比我成熟很多,大概三年之后,他看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了。
      那会儿我家有一幢独立的房子,虽然是木结构的,但也有前后花园,天井,葡萄架,据说这是在民国的时候赚了大钱的爸爸的爷爷造的别院,等我三岁的时候,已经住满了小喽喽,我的堂哥,我的堂姐,我的堂妹,我的堂弟。
      尽管我有这么多堂堂,却真的和紫杰最好,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深知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手足,可我除了手足总得有件衣服的缘故,所以黏他十分的紧,我俩熟的不正常,譬如三岁我们还在一个大浴缸里一起洗澡,我人生中见过的第一个异性的小弟弟大约就是他的,搞不好那会儿我还帮着清洗过,只是具体情形是否既清纯又猥琐,我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我有一点是记得很明确的,那就是在我上幼儿园之后,我开始叫他妈妈“婆婆”,为什么叫婆婆?这个我不知道,总之有一天我和他一起走近我爸爸医院的电梯,正好碰上他妈妈和一群穿白衣服的大人,他们哈哈大笑,又说了很多话,之后,他妈妈对我说:“小克啊,来,叫我一声婆婆。”我就叫了,从此不曾改口。

      3岁,我进了他就读的职工幼儿园,成了他的学妹,紫杰很主动的承担起喂养我的责任,早上得拉着我的小手一起进学校,否则我是要哭的,中午得先喂饱我,在我们班的领地上,拿个小勺子,一勺一勺,说:“小克乖,小克吃饭。”下午要把他的饼干捏在手里穿越半个校园来到我们班上交给我,然后我把我的给他,否则我晚上是绝对不肯放学回家的。
      我坚定的认为紫杰他们班级发的饼干比我们的好吃,所以我从来不吃自己的饼干。

      5岁,我爷爷认为5岁的孩子应该对经济有个概念,所以家里的孩子从5岁开始每周可以拿到1角钱的零花,按年龄,一年递增5分。那一年,我第一次请客,请的就是紫杰,我牵着他的手,穿过大概有10米宽的大马路,然后狂奔20米跑到最近的大学门市部,买两根5分钱的赤豆棒冰,含在嘴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甜味都吮光了,只留下两根化着水的纯冰棍,一起感受曹操那悲壮的心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也就是那一年,紫杰再也不肯和我一起洗澡了,他说:“我才不要和小克一起去洗澡,我不去女浴室。”
      我想,紫杰真厉害,他都知道浴室还有男女。

      7岁,紫杰已经上二年级了,有红领巾了,我却刚刚上一年级,真郁闷,每天他只肯带我走到距离学校200米的地方,然后叫上他认识的XXX和XXX,飞奔而去,我一边踢小石头一边恼火,要告诉婆婆,下次再也不理他了。
      我们开学大概一个月之后,老师认为我们的拼音已经初具造诣,就要求小朋友大家选课外班,我在一堆课外班里看了一下,选了气象班,其实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为什么那时候我会选择气象班,不过根据我对自己后期的心理进程的分析,基本不外乎这两种情况:一、那个不占用课余时间;二、那个不考试。
      我没想到的是紫杰也是气象班的小朋友,不过他好像很牛逼的样子,已经会帮老师拿器材了,老师给我们按日子划分,每周六天,2个人一组,我还在生紫杰的气呢,听说他在周五,我就选了周一,结果,那天放学回家,他来,对我说:“小克,我也改在周一了。”
      我才不要理他,管你在周几呢?可是他一走,我就哈哈大笑,拉我妈妈的手,又蹦又跳,最后从木头楼梯上摔下来,乐极生悲。

      我的另一次乐极生悲,也和他有关,在8岁的夏天。那会儿我们喜欢拿一柄木剑,在门前的小草坪上装大侠,披着小浴巾一路疾驰,在高低错落的花坛上蹦上蹦下,当时我作为一代女侠正在侦查一只蚱蜢的运行轨迹,结果没想到出师不利,中了小人圈套,被小人从花坛上推下去,摔掉了刚刚长出来的半颗牙齿,满嘴鲜血,哭得天花乱坠,吓跑了草坪上所有的蚱蜢。
      那个小人,就是紫杰,他想蒙我的眼睛,结果不小心却伤害了我幼小的牙齿,被妈妈罚跪,后来我作为女侠的心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对他妈妈说:“婆婆,算了,我不疼了。”
      他用手指摸摸我的半颗牙齿,然后对着我的牙齿呼了一口气,说:“小克,不痛了。”
      我不知道那样的距离算不算初吻,如果算,这也太亏了!!

      9岁,我已经在琼瑶奶奶的戏里面了解了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叫深情不渝,我幻想有一天我也会找到一个秦汉哥哥的,所以我要为他保持自己的心灵的纯净,于是对紫杰很不待见起来,我妈妈对他妈妈说:“我们小克开始知道矜持了。”两个妈妈捂着嘴笑的很高兴,紫杰坐在厅屋等我很久,我就是不下楼。
      我在楼上喊:“你走吧你走吧,我才不要和你玩呢。”

      10岁,61儿童节学校排练节目,跳集体舞,男女搭档,一对对的。我们班多出来几个女生,紫杰他们班刚好多出来男生,按说高低年级不能混搭的,可是这么巧,只有我们人数凑的准,于是,老师要求我们两个班级合并,我看见紫杰很高兴地走过来,拉我的手:“小克小克,我和你跳舞。”
      我生气了,因为和我要好的婷婷、娜娜、娟娟都在看着,我甩开他的手,说:“我才不要和你跳舞。”跑了开去。果然,婷婷来问:“让克,那个是你哥哥还是你男朋友?”
      我都气死了,我哪来的男朋友啊?我还等着秦汉哥哥呢!!
      晚上,紫杰来我家,我在楼梯的上面应声出来,他看见我,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邀请女士跳舞的姿势,那个姿势那么完美,直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当时没领情,我努了嘴巴,说:“哼!!真难看!!”
      童年的紫杰就那样走出我的世界,再也没有来过我家。

      11岁,我搬家了,去了一个没有花园没有葡萄架没有天井的水泥房子里,那里有卫生间,妈妈很满意,我有自己的小房间了,我也很满意。
      我和紫杰还是一个学校念书,我的成绩越来越好,升国旗、上台演讲、执勤都轮得到我,我戴着红袖章在他们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走到他的教室,一眼就看见他的姿势很不标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同学,好好做,你这样要扣分的。”
      他睁开眼,瞪我一眼,撅起嘴巴,摆好姿势,又闭上眼。

      12岁,紫杰上初中了,我碰不到他了,我已经迷上了小虎队,忘记了秦汉哥哥是谁。我成天拿着新买的牛逼得不行不行的随身听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
      12岁,我拿到生平第一封情书,那个写情书的男孩子没有写自己的姓名,他这样写:亲爱的让克同学,我很喜欢你,你读书成绩那么好,我很喜欢听你念作文,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署名:你的同学,男。
      我把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对着作文本子的笔迹,找了几个同学去谈心。

      13岁,我进了和紫杰同一所中学,继续做他的学妹。
      这时候,我已经十分牛逼了,我代表全体新生上台演讲,站在大礼堂里,面向主席台,微笑,说:“亲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怀着无比荣耀的心情站在这里,告诉自己我已经成为一名初中生了。从此,我将告别过去懵懂无知的小学岁月,在这片美丽的殿堂里学习知识,提高能力;从此……”很多很多的排比句,很没很美的笑容,迎来阵阵掌声。我一鞠躬,马尾辫一下子甩到前面,再站起来,走下台去,可能因为灯光的缘故,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趔趄,摔了出去,站在下面维持秩序的一位男生拉住了我,对我说:“同学,你演讲的很好。”
      我当时脸发烧了。

      后来知道,这个同学,是紫杰的班长。于是就去他们班找他,故意说些话什么的,顺便看看那个男生的模样,真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哪儿哪儿都顺眼,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好看啊?!紫杰顺着我的眼光瞧,变了脸色,说:“小克,你好回去了好吧,我复习功课呢!!”
      我扭头就走,听见身后传来哄笑,有声音在尖叫:“紫杰啊,行啊,这不就上回上台演讲的那个小师妹么!!”
      他的声音在说:“闹什么呀,这我妹妹。”

      14岁,春天,我在广场放风筝,又遇上紫杰的班长了,我故意把自己的风筝和他的风筝缠在一起了,他朝我笑起来:“哟,是你啊。”
      我摊手,装无奈:“风筝怎么办?”
      他很潇洒的一放手,说:“那就让他们随风而去吧。”
      我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没有节奏,十分狂乱,我仰头45度朝天,看着两个风筝奔向远处的天空,非常羡慕它们交缠的身影。
      那时候风是温柔的,雨是温柔的,我的心也是温柔的,我喜欢穿红衣服红鞋子红裤子红裙子,扎马尾辫,却看见一个女生在自行车库那边拉住那位班长的手。
      哎,我从此喜欢上林志颖,他唱:“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15岁,要上初三了,我的成绩已经不能算独领风骚了,但还是很出色的,老师要我们在暑假来学校上初三的科目,每个同学要自己回家找高年级的同学借书本。我回到家,咬着指甲,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紫杰。
      他已经搬家了,去了我不认识的地方。
      我骑着自行车,穿过这个渐渐扩张的城市的热烈的阳光,拿着爸爸给我的地址来到他家楼下,抬头看,忽然有点眩晕,后面有温柔的女音:“小克啊,你怎么来了?”
      我转头,看见紫杰的妈妈,很高兴地挽她手:“婆婆啊,我来找紫杰借书。”
      她把钥匙给我,说:“上去吧,上去吧,302,我正好出去,他可能在午睡,你自己开门进去,他在最里面那件房间。”

      我就那样登堂入室了,拿着钥匙,开门进去,为了礼貌,故意不发出声音,在过道的里面找到紫杰的卧室,“澎”一下推门进去,然后尖叫起来。
      他只穿了小内裤,坐在床上自己和自己打牌,看见我,嗖一下冲进卫生间,在里面喊:“怎么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啊?!!!!!”声音也十分惊惧。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平静很多,在卫生间里面喊:“小克,小克,我的衣服在床上,你帮我拿来。”
      我就那样给他递衣服,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塞进去,手马上抽出来,连看也不敢看一眼。不过这个16岁男孩子的精瘦的小身板儿还是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那天我如愿以偿的借到了书,看见他的书上被画得一塌糊涂,很多的图画,根据书本的情节来的,一幅幅,一张张。我给他打电话,很认真的告诫他:“紫杰,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在书本上画画,怎么能好好学习呢?”
      他恨恨地回答我:“不待见你把书还给我。”
      我就不吭气了。

      那一年之后我每年都要跟他借书。
      紫杰考了一所普通中学,他从小都是成绩一般。我第二年考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我从小都是好孩子。
      他个子开始疯长,一年就比我高了一个多头,他开始喜欢紧皱眉头,有时候我和他在路上碰到,他骑着捷安特的赛车,朝我看一眼,不声不响从我身边驶过。我会跳起来:“紫杰,姓紫的,等等,等等我!!”
      他在没有同学一起的路上等我,说:“姓让的,你烦不烦啊?!”
      我一般都不搭理他这样的话,倾诉我们学校的不人道,成天做作业,考试,练习,都没时间玩儿,然后央求他:“你陪我去吃小馄饨好不好?我没带钱。”
      他总是带钱的,他小时候吃我的赤豆棒冰,现在该还了。我们坐在路边的小店里,一人一碗小馄饨,我把碗里的葱花都舀给他,他把一半的小馄饨舀给我。

      我17岁,紫杰去当兵,他成绩真的不好,但是身体结实,个子匀称,所以响应号召保卫家乡去了。我爸爸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小克啊,你看看,你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他都去当兵了你还咬着奶嘴呢。”
      我成了学校的学生部副部长,入党积极分子,参加了一项一项的竞赛,老师说:“让克,你将来想读什么学校呢?”
      哎,怎么大人都只关心读什么学校呢?我好想去爬山哦。都没人陪我爬山。

      18岁,我长第一颗青春痘,对着镜子喊得很夸张,眼泪都掉下来了,妈妈跑进来,说:“以为什么事情呢,小克啊,去买姗拉娜吧。”
      长青春痘的第二天我收到人生的第二封情书,来自另外一个班的班长,他这样写:“在这个偌大的学校里,只有你,才能和我旗鼓相当,共同度过余生。”
      我把那封信扔在垃圾桶里,还涂了两口唾沫,跺跺脚:谁要和你余生?!!我这才生出来多久啊,还余生呢!!
      婷婷一直和我同学上来,但她选择了文科班,她说数学物理太难了,她说她和它们班的XXX正在交往,她说她喜欢看岑凯伦的书。
      我从齐藤千惠的漫画里抬头,朝她看看,说:“走,妹妹,姐姐给你买雪碧去。”

      19岁,我高考失算,没有能进入全国最好的学府,只考上了西湖边一所全国著名的大学,妈妈叫我高复,爸爸说:“高复什么呀?!挺好的,去读书,小克不高复。”
      我擦干眼泪,和同学们去唱卡拉ok,回家的路上,大太阳历,有个绿军装喊我:“小克,小克!!”
      我抬头去看,哟,这不是紫杰吗?高兴起来,拉他去吃饭,在一个小饭店里,点了两个菜,像大人一样喝了两瓶啤酒,我声音郁卒,说:“紫杰啊,我没考好,只好上了z大。”
      他表情夸张:“小克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z大还不好,你想我跳楼啊?!”
      我笑起来,当时,忽然就放松了。
      回家之前,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他说:“来杭州多好啊,我在留下当兵,很近呢,当时候你来看我,来我们部队,挺漂亮的。”
      我勾住他的脖子:“好啊,那你得请我吃饭。”

      19岁,第一次真的背井离乡,去读书了。
      学校就在西湖边,很近的地方,那时候正好四校合并,声势很大,校长在台上说:“我们要办成全中国最好的学校。”我在下面摸出口袋里的小漫画翻,这么大太阳叫我们站着,真不人道,身边一个同学说:“让克,给我看看,你那什么书?”
      我递给他:“幽游白书,很老的。”
      “那么老你还看?”
      “那怎么办啊?我这不没事儿做么。”
      有个男孩代表我们站在台上发言,我有点郁闷,曾经,那个位子,总是我的。

      这个学校很好,新生居然还有奖学金,我拿了一等奖学金,忽然想起紫杰来。寝室里的花儿们问我:是不是去见男朋友?你男朋友在部队吗?
      我想了想,告诉他们:“我去看我哥哥。”
      后来我坐了慢悠悠的公交车,让座给一位老爷爷,自豪地站到杨家牌楼的时候,脚都发酸,对着部队门前站的笔直像根木桩的战士说:“你好,同志,我来看人。”
      他给我标准的军礼,看了我的学生证,很羡慕的瞟我一眼,打电话去叫紫杰出来接我,我就看见他那样跑出来,姿态很好看,笑眯眯的,一摸我头:“还真来啦你!”又拉我手,“走,看看我营房去。”
      他的营房里,还有几个兵,跟痞子似的,一见我就直发愣,嘘声一片,那眼神暧昧的,热度就像青藏高原的太阳。
      他请不了太长时间的假,我俩在部队门前的一家小饭店吃饭,还是他点菜,没喝酒,他说:“小克啊,你真厉害,都成了女大学生了。”
      我皱眉头:“怎么这么酸呢?女大学生现在一抓一大把好吧?”
      ……
      那以后每个月我都去杨家牌楼。

      21岁,有个很好的师兄追求我,特别认真,捧着鲜红的娇艳欲滴的玫瑰,在楼下的风里站了2个小时,看见我就把花塞给我,当着许多同学的面朗诵诗歌——《啊!我的爱人》,我恨不得把他踢进学校边上的臭水沟西溪河,把花送给了看寝室楼的瘦脸大妈,从此拒绝接听来自这个师兄的电话。
      寝室的花儿们陆续绽放了,爱情在21世纪初降临到小妞们的身上。
      紫杰转了志愿兵,他学会开车,给高高在上的首长当司机,有时候没事,会开着白牌子的车子载我看西湖,我说我对这泡子水看腻味了,没兴趣了,他就说什么时候空了陪你看海去。
      学校里面说我有个男朋友在部队,我嗤之以鼻,什么跟什么啊?!但仔细扪心自问,除了他,还真没有好的异性朋友。

      22岁,我考虑读研究生还是毕业找工作,紫杰还在部队呆着,他说:“你得做让你快乐的事情。”
      我说我喜欢读书,除了读书好像干不成别的事儿。他就说那就读书,好好读。
      于是我决定考研。
      大夏天,我在学校里复习功课,他忽然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就在学校门口,我从静寂得几乎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教室里冲出去,跑到他面前,高兴起来:“怎么说来就来啊?”
      他说部队要出去拉练,出门之前有两天假期,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海。我看了看课程表,有我讨厌的高数的复习课,可是我的高数真的不大好,我皱着眉头权衡,他就拍我肩膀,说:“算了算了,小克,咱下回去吧。”
      可是我已经这样子天天看书看了一个月了,我想我从前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我想也许我可以放松些,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所以我松开眉头来,搭他的肩膀:“去啊,干吗不去?”
      后来我们一起在象山的海边吃海鲜,那里的海一点都不好看,要不就是海涂,要不就是黄水,完全没有诗文里蓬勃大气的样子,我想起从前小时候爸爸单位里组织去青岛,我们也跟着去,坐在大巴车的中间,两个孩子,一人端个小凳子坐着,那时候的海水真蓝,那时候紫杰也在我身边。

      我们在晚饭后一起去海边闲逛,他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我就问:“紫杰啊,紫杰,是不是拉练很危险?”
      他笑起来:“不会啊,怎么会危险?”
      “那你干嘛皱紧眉头?”我跳起来去摸他的头顶,正好碰到就掉下来,他都比我高了23公分了,这太气人了,小时候,我们有很多年是差不多身高的。
      他把我的手拉过去,捏的紧紧地,闭着嘴巴不肯说话。
      然后,我也沉默了。
      出来玩儿紫杰当然不穿他的绿军装,他和我穿一样的白T恤,牛仔中裤,我俩定了一个房间,我从来不怕和他一个房间,我三岁就把他浑身上下看遍了。

      我们一人一张床,盖棉被纯聊天,他问我对将来的打算,我说:“读书吧,硕士,然后博士,可能会出国,在国外要是混得好就不回来了。”
      他点头,说:“哦,那么,好好读吧。”
      电视里在放无聊的《还珠格格》,小燕子蹦上蹦下,折腾宫女和太监,五阿哥急得要死,一脸的疙瘩,我笑起来,说:“哦!!他啊,他啊,小虎队,我曾经那么喜欢小虎队!”
      紫杰就开始哼《青苹果乐园》,一句句的:周末午夜别徘徊,快到苹果乐园来,欢迎流浪的小孩……
      我跟上去,然后开始回忆从前,譬如:某一次爸爸妈妈都不在,我发烧了,他给我手忙脚乱地煮了一碗白粥,是糊的;另一次,和小朋友一起春游,我掉进了莲花池里,哭的不行不行的,他给我背回家;又一次,我考试没考好,那是小学里唯一一次没考好,爸爸骂了我,我离家出走,半夜里,也是他在大桥下面找到我的;还有一次,国庆节花灯晚会,我被两个小流氓盯上了,紫杰神奇般地出现,跟人家打架,鼻青脸肿的;恩,还有还有,游园会帮我夹弹子的他,下雪天陪我吃玫瑰细圆子的他,台风天接我下晚自习的他,知道我发烧请假来学校送我去医院的他……

      我这么说着,自己也觉得好像从前的人生就是他的印子,不管怎么分分合合,总归都是交织在一起的。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朝我勾勾手,说:“过来,给我看看你的牙齿。”
      我的牙齿,至今还有小半颗不见了,从此残缺不全,拜他所赐。我从被窝里爬出来,蹲在他的床前,张开嘴巴,给他看我那颗可怜的牙齿,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用手指摸一下,忽然捧住我的头,然后,是无边的吻。
      我没有料到的吻,温柔的吻,我好像忽然懵了,脑袋里的氧气全溜光了,一阵一阵的糊涂,我看见他的睫毛,在我的眼前扑闪,唇上是柔软的缠绵的触觉,我好像一点都不讨厌,我甚至可以说很喜欢,我的心里很喜欢,我的心底有小水泡在沸腾。
      我爬上他的床,抱着他,说:“紫杰,紫杰……”
      然后我发现小时候见过很多次的小弟弟变了模样,15岁那年的见过的小身板儿也已经今非昔比,一切都坚硬而火热,我问:“怎么会这样?”
      他的手引领我的手,说:“它想着你,总是想的。”
      事实上,那个曾经柔弱不堪的小肉柱子是把我害惨的罪魁祸首,我痛得眼泪直掉,咬他一口:“臭流氓!!”
      可手还是攀着臭流氓,我想我不仅仅是一点点喜欢这个臭流氓,我在过去的22年里,一点点的,离不开他。

      后来我们还是盖棉被,我累了,他也累,他搂着我,说:“怎么办?我好像配不上你。”
      我气起来了,掐他的胸口:“配不上你还这样?恩?这样!!!”
      我们一起笑起来,我想他其实也没什么心理阴影,他抱紧我,一下一下摸我的头发,好像在摸一只猫儿,说:“小克啊,小克,你总算成了我的人了!!”
      我恨恨地反驳:“你是我的人了才对!!记住了,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外借□□啊!!”
      一夜很短,一夜很长。

      后来他就去拉练了,我贼兮兮地问同寝的另一朵花儿要是那个什么什么了但是没有用那个什么什么怎么办?她跳起来,拉我的手,说:“让克啊,让克,你那啥啦?什么时候啊?和谁啊?哦!!肯定是你的兵哥哥,你还能和谁啊!!”
      我抿着嘴,有这么明显么?!
      花儿告诉我有事后避孕药,还挺贵,我觉得这玩意儿不好,下次还是用套套吧,安全价廉物美。
      我很为我的下一次的经济意识着迷,然后不自觉的得瑟,紫杰过了几天给我电话,我就那么得瑟着,他哈哈大笑,说:“这就等上啦?!”
      我才意识到这不是经济问题,是人品问题。

      再后来有很多的下一次,很经济地解决了,我考上研究生,他在首长的关怀下转业到地方,找了一个不算好不算差的单位。
      我们一起告诉父母这事儿,事前怕会遭到干预,像电视里一样横加阻拦,就阴险地商量好对策,我主动提议要不我怀孕吧,我爹妈肯定拿我没辙。可是事实是现实总是和想象不一样,我爸妈一看我俩牵着手进屋,就直接说:“小克要出国的话,你俩就快结婚,完了一块出去得了。不出国的话我们还有个小套房,给装修下你们看成吗?”
      后来我俩去他家,我一开口叫“婆婆”,他妈妈就乐开了花,说:“小克啊,这才叫三岁看老啊,真是个好媳妇儿。”
      再后来我真的怀孕了,我想出国的事儿恐怕得搁置了,也许永久,不过紫杰说:“老婆,咱不怕,养得活你。你好养活,不出国也能吃饱饭穿暖衣裳。”
      我想想也对,于是安心生孩子,一边准备在国内读博士。
      再后来我在医院生孩子,碰见婷婷,她说:“你俩还真在一块儿了,你俩这都多少年啦?”
      我们想想笑起来,不过我家闺女很不给面子,可劲哭,紫杰单位一同事带着儿子来看我们,那孩子就走到婴儿床前,左瞧瞧右瞧瞧,说:“真难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指望这是多么可人的小说,就希望看完了嘴角向上弯的姐妹们能留言说一下你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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