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同行》落日气泡水

92、番外四 织网

　　夏天最热的时候，许曼戈会去一趟北方，秦音出生和最终安身的小城，带着秦音妈妈和明夏，去看秦音，也让明夏见外公认认门。
　　幼儿园放了暑假，上海又闷又热，这座北方小城空气干燥、舒适清爽，虽然也热，但人少车少，入夜起风、树影娑婆，外面蝉声轻微，比上海舒服。
　　许曼戈睡在秦音之前住的房间里，明夏跟外婆睡在隔壁，被褥床单都是新换的，知道她们要回来，秦音爸爸提前和刘阿姨过来收拾做饭，明夏嘴甜，姥爷姥姥的叫又递过手心里的巧克力，哄的人眉开眼笑，秦音妈妈没计较口头上的称呼，有个多的人疼她，没什么不好。
　　外婆是不一样的，明夏在幼儿园画的第一幅画是我的外婆，贴在教室外面长廊的画框上展出，大手牵小手，明媚鲜亮。
　　窗外有车声，短短一瞬便远去了，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许曼戈没睡着，平躺着往天花板上看，心平气和的想事情，工作的、家里的，想了会儿往边上伸手：“唉，你说??????”
　　话出一半手落空自己失笑，以为睡在家里呢，阿诚又不在旁边。
　　笑完将手收回来，思绪往边上飞了飞，阿城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在酒吧还是在家里？睡着了还是在看书？
　　他原本也想来，不过被生意上的事缠住走不开，左右她只是来送人，两三天就回去了。
　　想着想着，心就痒痒了起来，拿过旁边柜子上的手机，点开阿诚的头像，啪啪打了三个字，发送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觉得似乎是种睡不着也要找个伴儿祸害的心理。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睁眼外面已有天光，不太亮，隔着浅色大花的窗帘透进来，她没想起床，拢着未散的困意准备再睡过去，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小明夏搂着黄色的小鸭子，身上的背心皱巴巴，揉着眼睛跑进来往许曼戈怀里扑：“姨姨！”
　　许曼戈清醒了几分，将小人往空调被里裹进来：“怎么了？”
　　小明夏脑袋往她颈边蹭了蹭，小猪似的哼哼了几声没说话，许曼戈等了半晌低头看时，她撅着小嘴已经睡着，肉乎乎的侧脸印在枕上，一手揪着许曼戈的睡裙角，嘴里嘟嘟囔囔着叔叔、狗狗、花花、肉肉之类，吧唧着安静下去。
　　好像梦里有什么好吃的。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一门之隔的客厅里叮叮当当，“皮卡皮卡皮卡丘”的音乐，肉饼的香味无缝不入，叫醒了夙夜空荡的肠胃。
　　许曼戈晚上的飞机回上海，小明夏留在这里过暑假，吃过午饭，秦妈妈去了店里，当初将美容店顶了一半出去，平时顾不上，但回来了就会去帮忙，就算不做什么，见见老朋友也是好的。
　　今天是个阴天，热但不闷，过了最热的时候，不远处的小河边吹来带着湿意的风，太阳在云层间时隐时现，阳台上晒闷头的绿植重新舒展开枝叶，迎风摇曳。
　　阳台不大，一把旧的竹躺椅、一张小茶桌加一张凳子已经摆满，一大一小一坐一躺，一个看书一个画画，各得其乐，小明夏画画时总是不由自主的低头往桌面趴下去，许曼戈不得不时时提醒她。
　　小明夏正对着某处发呆，彩笔咬在嘴里，早上扎好的羊角辫有点散了，大概是她一边画画一边拉扯头发。
　　许曼戈半坐起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被花盆遮挡的墙角处有一直不大的蜘蛛正在结网，金黄的阳光给蛛丝笼上一股亮色，就在墙壁和花盆之间，不断攀爬往复。
　　整个下午，两个人盯着那张网在阳台上呆了许久，许曼戈强忍着不适，在百度百科的帮助下，近距离陪小明夏上了一堂浅显的生物课。
　　直到傍晚一场短暂的暴雨，雨停后蛛网残破，那只小蜘蛛也不见踪影。
　　临上飞机之前，收到姑姑的信息，说奶奶身体状况好转，让她别担心，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父母故去之后，她跟老家的亲戚来往不多，只跟姑姑有些联系，多半是奶奶的事情，生病了、闹脾气、爱念叨，让她记得自己还有家人，虽然奶奶对她也不算太亲热，至少在姑姑的信息里，从来没有奶奶主动提起她的情况。
　　但她不计较这些，毕竟奶奶是最后一个看着她长大的人，就算奶奶将父母过早去世归咎于她，她也无可辩驳。
　　记住她犯过的错、留下的遗憾，失去的人和感情永远不会被替代，阿诚、秦音、小花甚至秦音妈妈，都是新的人、新的关系。
　　她回了信息又给阿诚发了到达的时间，取出电脑开始处理工作，飞机落地之前将后日要汇报的方案完成了一半，效率高脑子动的快，下机后精神抖擞，觉得自己还能熬个通宵。
　　阿诚接到人，车刚开出机场不久，副驾上原本还在说话的人渐渐安静，之后抓着他一片衣角，陷入沉睡，仿佛在她勾住衣角的那一刻，阿诚就变身为一只“安眠药精”。
　　爱人是晚归的灯火、寒夜的暖炉，是蜂蜜水、是棉花糖、是山楂条、是酸辣鱼、是热牛奶，是坚硬的壳、也是柔软的里。
　　阿诚将车内广播换成轻音乐，单手开车，右手伸出去盖在那片衣角上，将她夏日里也带着凉气的手捂在手心里。
　　骤雨初歇，带着湿意的夜风将路边高大的树冠吹向一边，像是人的侧脸，密集的小灯交织成网，许曼戈迷迷糊糊的睁眼，灯网闪烁成片、隐隐幢幢，脑子里突然浮起下午的那只小蜘蛛，迎着太阳，一寸寸的织就自己的网。
　　“阿诚，我们去趟台湾吧，带我去看阿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