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本》枕歌

8、百里苏城（二）

　　传闻，百里苏城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敢于与皇族作对，并从不听从当今天子命令的地方。只因百里苏城的当家——慕苏，太过深得民意，因而城中百姓只认此人，从不会听从其他人的命令。

　　说起百里苏城，其实并无几多历史。从名字上看，真真名符其实，只有方圆百里之大而已。而名曰苏城，则是因为百姓对慕苏的太过爱戴和依赖。

　　想想，数年的乱世战争里，唯有在慕苏的百里苏城中，是安定祥和的。百姓安居乐业，全然不知乱世之中有着怎样的惊心动魄和九死一生。唯有慕苏，是知道的。他曾为了百里苏城的安宁，只身一人对抗着外敌入侵，而被敌人弄成遍体鳞伤，却也不顾自身，一心只为百姓。

　　如此明义之人，当然会深得民意。比起那一统天下的当朝天子，百姓宁愿相信这位曾经为了百里苏城浴血奋战的君子，也不会选择相信连面目都未曾见过的当朝天子。

　　可是，在百里苏城平定安宁的第十个年头，这一定局发生了一些变故，而这变故，虽未能在百里苏城掀起劲风巨浪，却也改变了慕苏的命运，甚至，改变了百里苏城很多人的命运。

　　***

　　那一年的春风还未来，白雪埋了的枯草刚刚开始发芽，百里苏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祥和之气。慕苏坐在茶楼里面品着去年的龙井，身后站着平哥儿，对面坐着的，是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当家，沈庄。坐在沈庄边上的，是他的独女，沈凉笙。

　　慕苏与沈凉笙，可谓之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但成年之后，却没有交集，虽有一纸婚约，但慕苏却从来都是拿她当妹妹看待，丝毫没有男女之情。但父母之命，着实难违。因之，他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推掉这一桩婚事，可当着沈庄的面，这话着实难以说出口。所以他寻思着，什么时候私下里与沈凉笙说，或许能行的通。

　　但，这事儿还是拖了好些个年了，一直没能说出口。

　　“慕苏，笙儿今年可是双十年华了，你们这亲事怕是可以办了，再等，我家笙儿可就晚了。你是男儿，当然不怕，可笙儿是女子，耽搁不得啊！”沈庄放下茶杯，十分严肃地看着慕苏。而慕苏，只是放下杯子，再斟满，凑到嘴边停了下来，“沈伯伯，你可有问过笙儿？”说罢，将茶饮尽，杯子放回原处。

　　而那方，沈凉笙早已两颊绯红，羞怯得不敢抬头。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大街上却传来了喧闹之声。慕苏神情立马变得严肃且漠然，他转过头望向那边街上，发现有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匹骏马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飞快奔驰着，街上的摊贩因为这一突发状况，来不及避，摊子上的东西纷纷被扬起的灰尘覆盖，变得残败不堪。而那男子，却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这种状况，让慕苏很不悦。

　　百里苏城里面，可是从来没人敢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骑马飞奔的，这不速之客，真真是太不懂规矩了。他迅速拿上剑，从窗口飞身而出。平哥儿新端来的茶还没倒，沈凉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早已不见慕苏的身影了。

　　大街上，男子的骏马没有片刻停歇，气势汹汹地奔驰着，全然没有瞧见前方大街之中的一名女子，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慕苏飞快窜到骏马面前，迅速拔出剑。

　　只一剑，便是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马儿轰然倒在地上，而马上的白衣男子则在倒地的那一刻，跃上马背一蹬，身体便轻盈地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儿，然后落在了离慕苏不足五米的地方。

　　“你杀了我的马！那你也别想活了！”白衣男子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愤恨和暴戾。他从腰间抽出了剑来，蒙着白布的脸上露出了让人难以参透的笑意，邪魅，或者是，可怕。

　　而慕苏未能瞧见他的这一举动，因为他忙着去扶那位因为惊吓过度而瘫软在地上的女子，已然不知道身后存在多大的危险。只是，即使这样，他也断然不会就此而已。白衣男子长剑即将触及他的那一刻，他早已抱起那名女子飞身躲过，然后将女子交给闻声赶来的平哥儿，交代他好生看着后，变飞身上了屋顶。

　　他可不想在下面打，因为，下面可全都是百姓，伤及无辜就不好了。而且，这一架，打不打还真是个问题。

　　白衣男子见他飞身上了屋顶，便立马飞身跟上他，可慕苏却立马又飞身逃开，两人似在追逐，可这追逐，明明是拿命在搏。

　　好不容易到了一人烟稀少的地方，慕苏终于定下身来，不知为何，嘴角竟有了一丝笑意。“城尹，我等你好久了！”

　　“哼！等我？等我杀你吗？”被唤作城尹的白衣男子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你以为你蒙着脸我就不知道是你吗？”慕苏收起剑，缓慢走向他。

　　“你腰间配的玉，可是我的，你剑柄上的红绳，也是当初我绑上的，还有，你的眼睛里面，全是我……所以你还想不承认吗？城尹，可知道我多想你！”他不知不觉，早已站在了白衣男子的面前，伸手想要把他脸上的白布拿下，可却防不胜防被白衣男子反手捉住了手。

　　“你说的可是真话？”
　　“你觉得呢？”
　　“我……唔唔唔……”

　　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早已没了呼吸的机会。依旧温润的嘴唇，依旧细腻的触感，依旧是那个说“我等你”的翩翩君子。他这一趟，可是不虚此行？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