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遥遥》古代文学

15、“我不喜欢在我掌控外的事情”

　　待苏栖迟出去后，柳眠就冲了进来。她进来后围着我看了看，“公主没事吧？”

　　我收回藏着一丝丝惊恐的眼神，摆了摆僵硬的双手，“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我见这世子出去的时候满身怒气”。

　　满身怒气？他苏栖迟不应该勾勾手指就会有许多妖娆女子扑向他的怀抱吗？计较我的拒绝干嘛？

　　“你说，苏栖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边问边抬脚向窗户走去。

　　“我觉得他太高傲了，不可一世”。

　　不可一世？我点了点头。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落魄女子拒绝他。我转念想了想他最后说的话。他说，拒绝的后果，我承担不起。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自决定和亲开始，我就想过了千万种情景。皮肉之苦，只不过是最轻的，是我唯一能够承受的。

　　我推开那扇窗，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印入眼帘。我闭上双眼，想象着自己在北遥的平原上。一阵微风从外面吹过来，夹带着清香飘过我。我仿佛闻见了桂花香，仿佛看见了在绿油油的平原上，我坐在大哥的马背上张开双臂，感受着北遥，感受着无拘无束。二哥则在身后挥着鞭子大喊。我仿佛瞧见平地的尽头然起一轮火红的太阳，照在大地，照在北遥。曾几何时，我想象着北遥终将一统天下，所向披靡。我也想过，我会同我心爱的人一起策马奔腾，游遍天下，持剑潇洒。在世间的庸俗中浪漫绝唱。

　　我缓缓睁开眼，刚才在脑海中浮现的一切都顷刻间幻灭。我抬头望了望天空，感叹。北遥的边疆还流着大哥二哥滚烫的血液，未来的及渗进土地。而我，已经来到了南岭准备着和亲。无奈心中有多么，多么的不甘。可我还得低着头默认。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昂起头，剧烈反抗，那么那些将士的灵魂再不能安息。

　　风一阵一阵的吹进来，铃铛一下一下的晃动，响动。我看着那个铃铛，脑中满是乱七八糟的回忆。就像一颗颗滚落的珍珠，你再也不能按原本的顺序将它们串联起来。我头痛的摇了摇头。

　　“北刀今日去哪儿了？”。想来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北刀的影子了。他本就不爱多说，如今却连影子都见不到。

　　柳眠看了看在风中肆虐的铃铛，“公主可曾记得我师傅？”

　　柳眠答非所问。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回答，“记得”。

　　她的眼中是那抹银色的影子来回晃动，她看着它同我说话。“不知师傅在北遥怎么样了”。

　　柳眠看起来很想念她那个师傅。我叹了口气，毕竟她随我来到这么遥远的南岭，心中肯定满是对于她师傅的想念。因为她说过，她只有那么一个家人。
　　我猜她师傅应该是个极好，极温柔的人。

　　“你师傅叫，陆……遥？”，我总是健忘，上次听过的名字居然又差点忘了。

　　“是”。她转过头抚摸着拿在右手上的剑，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说这把剑是她师傅当初赠予她的。可一直以来，柳眠那把剑都是为了护我周全才会拔出剑鞘。

　　我想了想，“说来，也是你师傅一直在护着我这个公主。这把剑是你师傅铸的，而你，也是你师傅培养送到我身边的。你说，一来二去不就是你师傅的功劳？”

　　柳眠手中的动作突然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嗯，我师傅希望你喜乐无忧”。

　　喜乐无忧？那四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插进了我的心脏最柔软处，切断我所有的神经。有些话在唇边呼之欲出，有些回忆在脑中模模糊糊。我不知道谁对我说过这四个字。但我能感觉到，说出这句话时那人狂跳的心脏和我紊乱的脉搏。

　　有些东西，剪不断，理还乱。

　　头顶的铃铛随着我的呼吸节拍，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柳眠皱着眉看着我，“公主，你难道……”。可柳眠后半句还没说出口，门口便来了人。

　　“公主，殿下派臣为您送来一件礼”。

　　那人手中托着一个木质的盘子，上面有一件袍子还有一个簪子。我看了一眼，从我进宫以来从未见过。

　　“你是？”

　　“臣是殿下手下，南风。殿下特意让我送来这衣裳。请公主晚间前往飞宇殿”。他说完之后，便走了出去。

　　我走过去，将那衣裳拿起来看了一看。又是这种紧缚着的。他这人是不是就喜欢紧紧的捆绑着别人，控住别人。那个簪子倒不错，与我以前在北遥国看过的簪子几乎一模一样。但我记得，南岭好像并不流行这种简单的首饰。他们的首饰从来都是繁杂的。

　　柳眠走过来看着我说，“公主，您要是不想在这南岭的宫里待下去，那我们便逃走。我帮你”。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她没有在开玩笑。

　　我摇了摇头，“柳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忘了吗？北遥是我们好不容易守住的。只要我离开这里一天，那北遥就会陷入危机。我不愿意这么做，我也不能这么做”，我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知道的，因为南岭，北遥死了多少将士。包括大哥二哥。你知道吗？直到现在那股恨意都在我心里生根。我怕哪天它发了芽。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抑制着那种感觉，我只能庆幸还有我能和亲，阻止北遥血流成河”。

　　“可是，……”，柳眠皱着眉还想再说什么。可我知道，柳眠再不能抱着如此的心态陪在我身边。因为我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那种恨意。

　　“我不只是沐悠然，我还是北遥公主。所以，这份苦难终是要落到我身上。或许不止我，还有下一世公主，郡主”。越想，心里越觉得郁闷。我的人生本不该如此的。

　　“公主，可那世子心狠手辣，我只怕他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我捧住她的手，微微扬起嘴角，我说，“至于苏栖迟的心狠手辣。我想过了无数遍我的结局。如果说当初我还心中有恐惧的话，那么现在我只管眼下的片刻安宁了。只要我在这幻蝶宫待下去一天，那便是我的幸运，北遥的福气”。只要我能待在南岭一天，北遥就安宁一天。该庆幸的不是逃脱他的魔掌，而是要庆幸于自己还有生命在他的统治下生存。

　　飞宇殿，是苏栖迟的住所。它离幻蝶宫很近。可里面的景象与幻蝶宫是天壤之别。如果说住进幻蝶宫有一种温馨的感觉，那么这飞宇殿便会给人一种荒凉落寞的景象。

　　刘娘告诉我苏栖迟在正殿内等我。当我走近正殿时，我便看见了殿内的那一抹身影。苏栖迟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诗经。他身材挺拔，肩宽腰细。只是那一身黑色的衣裳着实与他念着诗经的行为不符。等我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时，苏栖迟便闻声转过了身来。

　　他将手中的诗经放在矮桌上，一步一步凝视着我向我走过来。他腰间的玉佩跟着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的左右颠簸着。他嘴角噙着笑，眉眼间尽是神秘。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的脚步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抬头与他对视，我不明白他究竟要我来做什么。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将我看了一遍。他微微挑眉，“挺合身，只不过……”。他突然伸出手揽过我的腰身，将我拥入他的怀中。我的下巴磕在他的肩膀，我吃痛的嘶了一声。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打在我的耳膜。那是我最敏感的地方。

　　他那一只手在我的腰侧轻轻捏了捏，“只不过你的腰太细了”。

　　他的手握着我的腰，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的双手撑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可他的身躯一动不动，他低下头看着在怀里胡乱挣扎的我。

　　“沐悠然”，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忽地停住动作，僵在了他的怀里。他低垂着双眸看向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说，“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成天想着怎么拒绝我。你应该清楚的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来与我和亲。”

　　他放开了我，说“想得到，你也得有点付出吧？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圣人。况且你的挣扎毫无意义可言”。

　　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打在我的神经，让我全身紧绷。是啊，我应该清楚我是为了北遥才来与他和亲。更应该知道，我最需要的就是仰仗他世子的权势。我拒绝什么，挣扎什么。一开始的我，就是被动的。

　　我们之间的一切一切，都是他在主宰。

　　我抬起眼看着他略带不耐烦的神情，“好”。这是我给他的回答，也是同自己那微不足道的高傲的妥协。

　　眼前的苏栖迟扬起嘴角轻轻笑了。他伸手抚摸在我的柔发，轻声细语的说，“这才听话”。

　　“你要知道，我不喜欢在我掌控外的事情”，他的手从我的发上滑落，冰凉的触感轻轻蹭着我的脸颊，让我后脊发凉。

　　他继续说，“包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