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伊人》英瑞

3、雕虫小技

　　娇栾殿。
　　昏暗的内室，月琴重新为心蓉梳发更衣。易安绫坐在一边复杂的看着那张与那个女人神似的面孔，心中有千百恨意。
　　“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她还记得事发后质问易严通的情形。易严通靠坐在床上，双眼无神，根本没有想回答她的意思。
　　“好，你既然不回答，那我就当这个孩子是个野种了！”易安绫暴跳如雷，气冲冲道：“她娘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她也没必要活着给人添堵，我这就派人到城外结果了……”
　　“你敢！”还没等她说完，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就冷冷打断。声音虽低，但让易安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哥哥，她最明白不过。足够深情，也足够绝情。那种藏在骨头里的狠厉，不会因为她是妹妹就妥协。
　　而她，日后还需要他。
　　“我只说一次，”易严通看着她，声音虽轻，却又无比坚定：“心蓉是我的女儿。”
　　“娘娘？”月琴将她从回忆里拽回来。易心蓉已经收拾完毕，干干净净的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目光里露出不符年纪的冷漠……与悲伤。
　　易安绫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他们一家，都被那个女人害苦了。
　　“姑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易心蓉，此刻终于开口：“我不怕他们。”
　　易安绫心中一顿，擦擦眼泪，怔怔看着她：“你说什么？”
　　易心蓉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有你和爹爹在，我谁也不怕。那个女人，我只当她死了，我从来就没有娘。”
　　易安绫没想到眼前这个五岁的小女孩，竟有这样狠的心。也是，有一对那样狠心的父母，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孩子。”易安绫摸着她光洁柔嫩的小脸，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我们易家只有爹爹、姑姑、你二表哥和你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让今天欺辱我们的人看看，欺辱我们易家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
　　“至于那个女人，”易安绫恶狠狠道：“你不能忘，你得用力恨她。因为是她，将我们害到这个地步的。我们今天的一切痛苦和耻辱，都来自于那个叫素秋怡的恶毒女人。你明白了吗？”
　　易心蓉忍者眼中的泪花，用力点点头：“我恨她，我恨那个叫素秋怡的坏女人。总有一天，我要为爹爹报仇！”
　　易安绫看她泪光中的决心，欣慰地点点头：“你爹爹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好孩子。此去云州，山高水恶，只有你们父女相依为命。照顾好自己和爹爹，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姑姑不会让你们白白受苦的！”
　　易心蓉含泪点点头，抱着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从福喜殿出来，秋月还准备走倚梅园的小路，但被易心蓉否决了。
　　“秋月姐姐，我要像之前一样，从小花园走。”
　　秋月惊了一惊，赶紧道：“小姐，今天皇上要去太庙祭拜，那边正是人多之际，我们……”
　　易心蓉依旧坚持：“我是皇帝陛下亲许进宫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就走小花园！”
　　秋月见她小小年纪，主意却这么正，不敢违拗，赶紧前面带路。只希望前面没有什么皇亲国戚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经过小花园的池塘时，好巧不巧遇上楚子杰正带着各国质子练拳脚。
　　如今天下楚国一家独大，皇帝正值壮年，疆野辽阔，强将如云，是以各国为表臣服，纷纷送来皇子皇孙为质，祈求保一方宗庙。而楚皇每年都要带这些质子去太庙，以告先祖亡灵。
　　质子在自己国家身份尊贵，但在楚国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不仅要做一些低贱的活儿来换取衣食，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他们大部分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离开这里，而在这里，就算不小心死上一两个人，面对楚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哪个小国敢站出来讨个公道？
　　是以这些人在皇族甚至宫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没人与他们亲近，但凡有例外，也如楚子杰这般，只想找个合适点的拳脚肉垫，或是更加不堪的发泄物。
　　楚子杰自幼力大无穷，六岁就能举十来斤重的鼎，皇帝亲自为他拜请天下名师，学了一身好功夫。但与大多数学武人一般，此人不喜读书，头脑简单，脾气比力气还大。
　　当初在皇帝面前，因为易心蓉小小年纪就能熟记儒书，参了他的面子，是以一直怀恨在心，但凡有机会就找她不痛快。只不过以前有身为贵妃的姑姑和侍郎将的爹爹护着，没有今天这般放肆罢了。
　　楚子杰再次将涌上来的七八个质子甩倒在地，气的大骂他们无用，威胁要将他们喂狗。突然地上有个人跳起来，抓起木剑就劈向他身后，楚子杰早已等着这一招，一扭身就用刀将他木剑劈成两半，然后扑上去，一手抓住那人拿木剑的手，一手握成大拳头，狠狠打在那人肚子上。
　　不远处，一个仆役模样的老人跪在地上哭着连连求情，楚子杰不为所动，直将那人打趴下为止。
　　“小姐……”拈香看着这一幕有些害怕，想起之前去撞他的情景，腿都开始抖了。秋月也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该返回福喜殿。
　　易心蓉没有说话，在楚子杰得意洋洋挥拳头的时候，径直走向地上刚刚被打，正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少年。秋月和拈香一惊，吓得大气不敢出。
　　“拿着这个，再去试一次。”易心蓉蹲下将什么东西递到那人手里，这才发现也不过是个跟楚子杰一般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