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眼泪~ ...
-
“你飞过吗？”
“什么？”
在休息的时候，羊毛毛问水清清。水清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她在问她有没有坐过飞机。
“你是问坐飞机吗？小时候家里去北京旅游，坐过一次。”
“啊，我不是问的这个。不过，你给我讲讲坐飞机是什么感觉？我还没坐过呢！”
“坐飞机呀……上天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你，耳朵嗡嗡响，不太舒服。等到平稳飞的时候，能看到下面的东西都好小，如果是城市，房子就只是一个个的小点点，密密麻麻的；如果是农田，就是绿色一块一块的。”
“能看到云吗？”
“能啊，云就在身下，白白的。太阳在云的上边，什么挡的都没有。感觉跟太阳变近了。”
“啊……好想坐一次飞机试试啊……”羊毛毛脑子里都是白白的云彩，自己在云里游泳。
“你刚刚说不是问这个，你是要问什么？”
“嗯？对了，我其实是要问，你从跳板上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自己在飞？”
水清清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在空中的那一瞬间，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呢！”
“我觉得我们真幸福，是吧？只有学跳水的人才能知道飞是什么感觉的。我真想早点到跳板上真正跳一回。”
羊毛毛痴痴地望着游泳馆的方向，好一会儿才不舍地转过头来。
“教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去跳板上跳啊？”
江教练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正好听到羊毛毛这样问道。他笑笑说：“你这都还没学会爬，就想跑了？放心吧，以后有你跳的日子。你们现在的一切训练都是为了之后跳水做准备的，现在基础打好了，以后就能拿高分，知道吗？”
江浩又想了想，说：“羊毛毛，你之前做准备活动的时候，踢腿踢得不太高，是为什么？”
羊毛毛愣了一下：“啊？我踢腿不高吗？”
江浩没继续说什么。过一会儿，休息时间结束，他要求孩子们做柔韧练习。
“羊毛毛，你比别人要多做一会儿。我说停你才能停，知道了吗？”
羊毛毛喔了一声，一项项做过去：压肩、拉肩、压腿、踢腿、屈体、劈叉、压踝……时间一长了，全身上下的关节和筋都像散了架。她疼得脑门鼻尖上全是汗珠。
“还行不行了？”江教练试探性地问问。
“行。”羊毛毛咬着牙说。
“那就再坚持一会儿。”江教练走去看看其他学生，想起了什么又回来嘱咐羊毛毛：“你要是身体受不了了一定要说话，马上停止练习。不要忍着不说，知道了吗？”
羊毛毛点了点头，身体一刻不肯放松。江浩点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转头去看其他同学的训练。
水清清柔韧度很好，每个项目都轻松完成。她看羊毛毛费力的样子，想帮她做点什么；可是柔韧度不是什么技巧练习，没有技术，只有一次次不停地练习，将身体拉开。她就算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自己练习。
羊毛毛身体的柔韧度差，跟着几个男同学一起做了好久的练习。江教练终于让他们停下来休息。
柔韧练习结束之后，江浩让他们做力量和速度的练习。
“跳水运动员力量一定要上去。要是腿没有力量，跳不起来，会发生什么？你们说说看。”
“会炸鱼！”
“会摔到板上！”
“会屁股着地！”
“哈哈哈哈……”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腿没有力量的话，在起跳的时候就跳不高，空中停留的时间就会变短，让你们来不及做跳水动作。”
“如果腰腹没有力量，在空中翻腾转体的时候就会不标准，得分也会变低。”
“所以我们跳水运动员，要对身体许多部分做力量练习。身上所有的肌肉都有力了，动作完成自然也就好了。大家听懂了吗？”
“听——懂——啦——”
羊毛毛在力量和速度练习上可谓如鱼得水。她在其他同学比较薄弱的卷腹、背肌、屈体滚动、抱膝滚动、静力夹腿、快速跑等练习上都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嘿，这个孩子不错。”隔壁的李教练过来参观江浩的班，看到了羊毛毛的表现。他“啧啧啧”了几声，羡慕了江浩一下：“四年级说不定就能拿省牌了。”
李教练又看到了水清清：“这个水清清可是个明星人物，自从转到我们这就一直是第一。你说你小子是走了什么运了，好苗子怎么都去了你们班呢？要不给我两个吧。你一个人带这么多能带过来吗？”
“能带过来。我带他们挺好，你就别要了。”江浩笑眯眯地对李教练说。
“行行行，我不要。看你扣扣索索的。”
伸肩练习的时候，羊毛毛和水清清一组。羊毛毛比水清清略高一点点，就故意把手抬高，让水清清够不着。
“你干啥呀！给我把手放下来，要不然我踢你啦。”水清清假装生气地说。
“嘻嘻，这怎么能怪我呢，怪你自己长得矮。”羊毛毛嬉皮笑脸。
“看来我是对你们太松了，这怎么训练的时候还聊起天来了？”江教练走到她们身边说：“羊毛毛，你这手摆的太高了。这个练习需要轻轻按压对方的手，模仿入水时候顶水的感觉。这不是看谁举得高，知道了吗？”
“现在我懂了。”羊毛毛笑着说，两眼都迷成一条缝了。
水清清白了羊毛毛一眼。这家伙可真能装模作样。
“你看你，当教练的一点威严也没有。”李教练对江浩说，“都被小豆丁们骑到你头上去了。”
“还小呢！长大就好了。”江浩一脸微笑。
“你就惯着他们吧。到时候成绩不好有你哭的。”
“那不会，他们都是好孩子。这个我有自信。”
“哎，说不过你。严师出高徒，没听过吗？”
“那是以前。现在都讲究快乐教育。我觉得提高孩子的兴趣才比较重要。”
江浩望向羊毛毛，她正在做直腿举起精力控制练习。她坐在垫子上，双手后撑，两腿伸直举在身前，一动也不动，稳稳当当的。其他很多孩子都颤颤巍巍地把双腿悬停在空中，时不时地还落下来。
这个孩子的稳定性很好，虽然脚尖绷得还不够，但肌肉的力量很惊人。
下了课，江浩将羊毛毛单独叫住了。
“你的脚尖绷得还不够好。是什么原因？”江浩有些严肃。
羊毛毛很少见到江教练这样严肃的表情，心中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我……我没注意。”
“勾绷脚尖的练习做的时候认真了吗？”
“我……”羊毛毛本想说她做的时候挺认真，可是看到江浩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她低下了头，摇了摇。
“绷脚尖练不好，跳水动作会非常难看。你跟我过来吧。”
江浩把羊毛毛带到一边，让她坐在一张条凳上，将她的小腿用毛巾垫高，脚尖用绷带绑住下压。
这个可真是要了羊毛毛的命了，她疼得都快哭出来啦！
“教练，这个太疼了！快帮我拿下来！”
江浩看她疼的样子，有一瞬间就想上去把她放下来。可是又想起了李教练的话：“严师出高徒！”他对羊毛毛的期望很高，不能有惯着她的想法，否则会让她的成绩下降的。
“再忍忍，一会儿就拿下来。”
羊毛毛就觉得脚和腿火辣辣地疼，脚背的筋被绷得紧紧的。再过一会儿，她感觉脚背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头上背上冷汗直直地流了下来。
要坚持，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拿下来了。她不停地对自己说。
等时间到了，江浩将羊毛毛的脚尖从绷带中释放出来。羊毛毛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疼吗？”江浩有些心疼地问。
“太疼了。”羊毛毛看向江浩，心情极为复杂。她疼到甚至有些恨江浩了。但她也知道，这是训练的一部分，江教练也只是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这是她来到体育学校第一次哭。
江浩帮羊毛毛揉着腿脚，也不太敢看她的眼神。运动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嘻嘻哈哈就能拿到金牌了吗？江浩想起了羊毛毛的妈妈，还有她那一无所有的家。对这个孩子来说，如果能有一个好成绩，很有可能是她最好的出路。
羊毛毛出生的村庄是省里最贫困地区之一。很多孩子初中都还没有上完就辍学去厂里打工了。一方面他们自己也觉得上学是个苦差事，另一方面家里也确实没有经济实力让他们继续读书了。对于这群孩子来说，如果能成为专业运动员，将来的出路自然要好得多了。
江浩看到了羊毛毛的天赋，他不想她拥有这样的天赋而不去用好它。
“怨不怨我？还喜不喜欢跳水了？”
“不怨。教练也是为我好。喜欢跳水，疼也喜欢。”
江浩摸摸羊毛毛的头，眼中露出欣慰的眼神：“好孩子。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羊毛毛跟着江浩到了学校大堂，那里高高挂着巨大的国旗。
江浩从办公室拿了一块金牌，挂在了羊毛毛的脖子上，让她站在国旗的下面。他拿起手机，给羊毛毛和国旗拍照。
“笑一个！”
羊毛毛拿起脖子上的金牌，对着镜头咧开了嘴巴。
“咔嚓”，拍好了。
江浩给她看照片。羊毛毛看到照片里的自己，好像已经拿了奥运冠军一样。
“你现在每一天的努力，每一滴汗水和泪水，将来都是会有回报的。”
羊毛毛看了看头顶上的国旗，珍重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