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猪、我养你啊》秋野若昧

31、我脸皮厚我怕谁？！

　　柳清清得知周京墨也要来，心虚了好久，送夏思颖那天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在心虚。

　　她真是要被周京墨烦死了，喜欢她就喜欢了，非要说出来干嘛？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保持沉默呢？又不是只有他的喜欢是喜欢，结果搞得自己像是欠了他什么似的，忍不住开始内疚。

　　她早起收拾屋子，到了周京墨的房间，想起之前自己逼他打扫屋子，她多少有些强迫症，逼着周京墨一定要给东西找个最合适的地方，用完必须放回原处。
　　周京墨的东西随手乱放习惯了，出门经常不是找钥匙就是在找钱包，柳清清这么搞，他哪里受得了，他往床上一瘫，非暴力不合作。
　　“我不要收拾了，让我做个乱室佳人不好吗？”

　　柳清清听懂了，也被气笑了，但她当时还想着要做一个“以身作则”的父亲，所以她只能说：“行吧，我先给你收拾，往后你记得物归原处就行。”
　　周京墨也见不得她一个人忙，最终还是爬起来跟她一起收拾。
　　柳清清其实摸清了他的性子：喊着不走，推着才走。

　　但是显然，他并没有做到物归原处，屋子还是乱的很没有章法。
　　柳清清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还有随意乱丢的游戏机，想起了他当初给过自己密码，她又有些愧疚。

　　柳思齐进来帮她的忙，见她站着不动，问她说：“姐，怎么了？要怎么收拾？”
　　柳清清问他：“你说，我对周京墨是不是不算好？”
　　柳思齐仰起脸看她，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也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很好，上次看电视，京墨哥哥说他想吃全家桶，你骂他就知道浪费钱。”
　　柳清清心梗：“......”
　　本就愧疚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尤其是周京墨从没有乱花过钱，上次给他两百块，他也勤俭节约，买完东西立刻把零钱给她了。

　　之前十几天，她一直躲着不敢去面对他，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现在她左思右想，就是静不下心来。她还是得找周京墨说清楚。哪怕不说清楚，他的东西一直在自己家也不是办法啊，总得收拾好找个时间带走的。
　　对，总是要来收拾行李的。她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去和他说话的理由，这个合适的理由勾起了她心底里的隐秘心思后，她的心情更加无法平静，波涛一般推着她做些什么，她再也压抑不住去和周京墨说话的心情。
　　她拿出手机，点开周京墨的对话框，盯着看了很久，还是没打出一个字。最终她曲线救国，去问了周建国：“叔叔好，我在打扫屋子，周京墨的东西要帮他整理吗？”
　　她发完信息，又觉得太刻意，问周京墨的事情不直接找本人，找他爸爸算怎么回事啊。她只能继续找补：“您之前不是说想吃芝麻叶面条，家里的芝麻叶晒好了，要过来吃饭吗？”
　　她打字的时候，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叔叔就不客气，要我买点什么带过去吗？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没吃饭，我就一起带过去了。”周建国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请，并表示带上周京墨一起去。

　　“什么都不用买，既然他也来，那我多做点菜。”柳清清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她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其实只有25%的把握周京墨会一起来。
　　她看到了杨桂珍的名媛贵妇氛围聚会的朋友圈，所以大着胆子邀请周建国来吃饭，并抱着一半的希望周京墨会一起来。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着她的预料进行，可她还是紧张，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讨厌这种失控感。

　　她打发柳思齐推着改良过的小推车去超市买菜，特意嘱咐他买一整只鸡回来，自己在厨房擀面条，准备做芝麻叶手擀面。
　　她还记得周京墨来家里的第一顿饭，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番茄炒蛋，红烧肉，一锅黄豆猪脚汤。送别宴，她打算有始有终。
　　她怕时间来不及，煤气灶炒菜、高压锅煲汤、电饭锅做红烧肉，也数不清一心几用了。忙碌使她没有心情想别的，她惯来常用的就是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父亲还在病房里，家里的养猪场她一知半解，下地看庄稼，连自己家的田地和别人家的分界标志都不知道。她忙的脚不沾地，就没有时间悲伤了。
　　曾经，她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期盼着母亲只是睡了过去，还会再次醒来，期盼着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噩梦，期盼着她所经历的都不是真的。
　　但奇迹没有发生，给母亲穿寿衣送去火葬场的时侯，她忍不住哭了出来，来帮忙的王援朝着急了，扯着大嗓门喊了她一句：“清清，别哭，眼泪滴到寿衣上，你妈走不安生的。别让眼泪流到寿衣上。”柳清清紧咬着嘴唇，连哭都不敢哭。
　　她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回家后，忙的连哭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不能沉溺悲伤，因为她还要和哀乐班子和搭灵棚的人协调，还有随礼的吃席的各种事都等着她拿主意。虽然村里的长辈和顾仁青都来帮她，但她像只陀螺一样，不同的人都往她身上抽着鞭子，强迫她不能停下。
　　看着母亲的棺椁下葬的时候，她跪在坟边哭的近乎昏厥过去，是顾仁青背着她走了大半的路，她清醒一点后，从同宗的伯父手里接过母亲的遗像，披麻戴孝自己走完了剩下的路。

　　那天之后，她变得更加冷漠和现实。
　　只有衣食住行才是火烧眉毛的生活，其他的都无关紧要起来。感情于她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她也绝望过，也失落过，哪怕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也在心底暗暗祈求过奇迹的发生，甚至幻想过这是她的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她父母健在，她还能继续念书。
　　但她无路可退。
　　她也有想要的东西，午夜梦回哭着醒来都还是想要，但她根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她决定不要了。
　　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就努力说服自己不想要，她不在乎的。没有那些，她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她就这么过了两年。
　　追求着理性的力量，她把每一件事儿都做的不坏。偶尔她也觉得累，但她身后空无一人，所以她就往前看，猪场一天天步入正轨，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弟弟依然可以无忧无虑地上学，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等再过几年，她年纪大了，就随便找个人结婚生子，她有信心自己会是个好的妻子好的母亲。或者不结婚也无所谓的，人这一辈子也不一定非要结婚是不是？
　　她会继续守着她的父亲，这样她的弟弟才有追求自己梦想的底气，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其他任何事拖累。
　　这是柳清清早就想好的人生路，她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

　　柳清清提着菜刀，手脚麻利地把鸡肉切块、冲洗去血水、牙签扎洞、腌制，时间太赶来不及腌入味，她拿出一包胡辣汤料倒进裹炸粉里增味。
　　她把做好的菜装盘摆桌，准备等人来了再下面条。
　　做完一切，柳清清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想起周京墨时，是一种超然的平静，她可以坦然地和他告别了。

　　另一边，周京墨跟在父亲后面，别别扭扭地进了家门。
　　柳清清和周建国打完招呼，笑着和他说：“来了啊。”
　　周京墨顿时心梗，之前她都说：“回来了啊。”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这里，他已经不能用“回”这个字了。

　　柳清清招呼人落座，让他们先吃菜，自己去厨房下面条了。周京墨看到那一小竹筐的炸鸡，立刻想到之前她不肯给自己买的全家桶。
　　周京墨刚想感动，转瞬就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万一不是特意为你做的呢？就算是特意为你做的，那也是她的妥帖，根本不能称为爱！

　　十分钟后，柳清清端着一碗面条上桌，又回厨房继续端碗，周京墨主动去帮忙，还是没忍住去问她：“那是你自制的全家桶吗？”
　　柳清清点头，“你之前不是想吃炸鸡？临走给你补上。”

　　柳清清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都记在了心上。周京墨心里发软，心情一瞬间变好了。
　　本来嘛，他喜欢柳清清是他的事，柳清清喜不喜欢他是柳清清的事，他不能要求自己的感情一定有回应，哪有那么强买强卖的道理？
　　再说，柳清清知道他的心意后，一没有吊着他，说明她是个善良不自私的姑娘。二还不躲着他，说明他看上的姑娘心态很稳。这难道不是证明他眼光很好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柳清清一示好，他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他压抑着唇角的笑意，清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愉悦，像是开春后河流破冰，字句出口像是清冽的流水裹挟着冰雪流淌过春风吹绿的山涧，爽朗又阳光的开心，他说：“谁说我要走了？”

　　柳清清听了他的话，险些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给摔了，还好周京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心点。”

　　柳清清仰头，看着他姣好明妍的脸、他优秀的下颌线、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他皮肤很好，白玉一样温润有质感；他眼睛很亮，像是揉碎了万千星光落进去；他的三庭五眼比例优秀，能赞一句“惊为天人”。他似中秋之月，又如春晓之花，他......

　　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能胡作非为啊！

　　柳清清退开两步，深呼吸，问他：“你学不要上了？”
　　周京墨注意到了柳清清那一瞬间的怔忪，并在心里思考“美人计”的可行性，他故意笑得无辜又纯良，坦然地解释道：“秋季学期入学我赶不上了，就打算明年春季学期入学。”

　　柳清清见他还是有规划的，稍微放心一点，可是也不能赖在她家不走啊？！她继续说道：“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
　　周京墨想明白柳清清没有责任义务必须回应自己的感情后，脸皮瞬间变厚，“既然一起吃了全家桶，四舍五入我们也算一家人了。怎么能抛弃家人呢？”

　　柳清清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全家桶，其实是鸡的全家。”

　　周京墨：......大意了。但是没关系，我脸皮厚我怕谁呢？

　　他端着面条回到客厅的时候，直接曲线救国问柳世泽：“叔叔，马上就是秋收了，我能留在这里帮忙吗？”
　　柳世泽笑看着他，给他夹菜：“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叔叔还得感谢你肯帮忙。来，多吃点。”
　　周建国：“？？？”这孩子是发烧了吗？

　　周京墨对上父亲的疑惑打量，嘴硬道：“我回家也没事做，留在这里还能帮点忙。马上就要收花生了，而且母猪的第二个生产周期也快到了，很忙的。”

　　周建国一听儿子有这等觉悟，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儿大不由爹啊。人在想吃的时候，家里有双筷子都会是理由。我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你想留在这里就留嘛，我又不拦着，找那么多理由干嘛？那你好好在这里帮忙，有什么困难及时向组织汇报。你爹我砸锅卖铁也会支持你的。”

　　周京墨成功留在这里，柳清清无语：......大意了。果然永远不能低估自己的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