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猪、我养你啊》秋野若昧

10、你相信光吗？

　　周京墨回去找柳清清，也主动背起了打药筒，跟着柳清清去给猪舍消毒。
　　他似懂非懂，知道柳清清是在为钱的事发愁，那其实如果只是担心钱的话，他就想对柳清清说：“别怕啊，有我。”
　　虽然周京墨是个学生没什么钱，但是他会最强召唤术！能召唤来他的父上！他爸爸超有钱的！

　　周京墨打腹稿打了好半天，把背上打药桶的消毒药水都打光了半桶后，还没敢开口安慰柳清清。他想到了《创世纪》里的一句话：“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周京墨的话在嘴边跃跃欲试好几次，终于，他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问了她一句：“清清，你相信光吗？”
　　柳清清这会儿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不明白周京墨没头没脑地怎么问这么一句。因为柳思齐最近在看奥特曼，她隐约记得这句话似乎是奥特曼里的，可是她对奥特曼打小怪兽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我不相信光，我只相信党。”柳清清如此说道。

　　周京墨愣了愣，很好，很有格局，格局很大！
　　昔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今天他周京墨想把打药桶摔在猪圈里！

　　他隔着口罩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那你还和顾仁青吵架？”
　　柳清清整个人的肩膀一垮，叹了一口气道：“道理我都懂。但是......”她顿了顿，又继续开口说道：“就好比我接受了自己丢的钱找不回来了，还不允许我难过一小会儿了？”

　　很好，谈到了钱的问题，周京墨再次收拾心情，又问她道：“你缺多少钱啊？要不要我帮忙？”
　　柳清清顿时有些心虚，毕竟她已经偷偷把周京墨卖了个彻底，换来了他爸爸的不少钱，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天使还傻乎乎地要帮她的忙，和纯洁如小白花一样的周京墨相比，柳清清感觉自己已经不纯洁了。
　　“别操心我的事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要选什么专业吧。”柳清清说完话，也不指望他立刻回答出个所以然来，继续拉动打药桶的拉杆，拿着细长的打药杆给猪舍消毒。

　　周京墨本想安慰柳清清，结果柳清清一句话把他问的抑郁了。
　　他确实对想学什么没什么头绪，周围的同学都挤破头皮想要找个能保证有份好工作的专业。金融、商科、cs都炙手可热。可是周京墨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擅长。他为了让未来的自己不陷入迷茫和焦虑，一直避开这些不喜欢的专业。但他又不知道想选什么。

　　柳清清一边打药消毒，一边盘算着接下去的事情。分娩舍里的头批仔猪已经喝了21天奶了，7日龄的小公猪也进行了去势，还对它们进行了教料诱食，等仔猪断奶两天后，育肥舍消完毒，就能给仔猪称重，陆续赶来这里育肥了。
　　今年的猪舍消毒到位，没有仔猪感染渗出性皮炎，省了一笔医药费。去年的时候她手忙脚乱，还以为是缺乏维生素a，还好最后及时纠正，用高锰酸钾水和龙胆紫擦涂生病的仔猪，又给它们注射5万单位的青霉素三天才救回来。

　　周京墨还在出神的时候，柳清清又继续开口说道：“周京墨，你知道吗？断奶时的仔猪转入育肥舍之前还要称重的，如果体重没达到4公斤，就是不合格，会被敲死的。”

　　一直佛系且此刻迷茫的周京墨：......所以清清你是想把我敲死吗？
　　周京墨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弱弱地反驳道：“清清，猪是猪，人是人，也没必要这么严格吧......”
　　柳清清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和猪比？我们把这里消完毒之后，就要把断奶的仔猪转到这里了，我只是和你讲一下有这么这个事情而已。”

　　周京墨不说话了：......行吧，是我脑补过度了......
　　“猪猪那么可爱，敲死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周京墨没话找话问了这么一句。
　　柳清清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道：“猪猪那么可爱，除了红烧乳猪，清蒸油焖爆炒都很好吃。有些猪，注定只能活在回忆里，还有我们的肠胃里。”
　　周京墨又开始心梗了，他刚发现一点柳清清的人情味，柳清清就立刻浇了一盆冷水，还上去踩了两脚那个小火苗，守住了她冷漠理智的人设。

　　与此同时，周京墨又开始生出一点恐慌，因为他知道看似冷漠的柳清清在做的事是正确的。他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部记录片，Baraka（《天地玄黄》）。
　　Baraka，为祈神祷告之意。
　　天地玄黄，意为世间混乱混沌状态。
　　他想起那部纪录片里流水线上的毛茸茸的小黄鸡，被穿着制服的工人一只只检验，不合格的小鸡，会直接从匀速行驶的流水带上淘汰下去，扔进闪着冰冷光芒的银色漏斗里搅碎做成肥料。

　　柳清清只是把纪录片里记录的残酷现实，又告诉了他一遍而已。
　　周京墨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无来由地感到恐慌，像是站在一扇巨大的门跟前，他不确定能不能把那扇门打开，但他又知道不能离开，所以他只能伫立在那里。

　　柳清清看他发呆，喊了他一声：“赶紧消毒，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想不明白的事就慢慢想，先把手里事情做好，知道了吗？”
　　周京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消毒、喂猪、打扫一下猪圈，一天也就过去了。

　　傍晚，日沉西山，两个人一起回家。
　　周京墨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那就是确认人物关系啊！虽然和她还不熟，问这问题很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决定亲口问问比较好，“清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柳清清对着周京墨这棵摇钱树，脾气不算太坏，虽然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他：“有啊，我弟弟，我爸......”
　　周京墨打断了她，“不算亲人，你再想想。”
　　柳清清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看着周京墨亮晶晶的眼睛，不明白他在期待些什么，但还是三好学生一样规范作答，“除了亲朋好友，我最喜欢毛爷爷啊。”
　　周京墨：“啊这......”
　　柳清清反问他道：“你不喜欢毛爷爷吗？”
　　周京墨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喜欢。”
　　谁能拒绝印在人民币上的男人呢？！

　　柳清清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继续说了下去，“1959年，毛爷爷发表过《关于养猪业的一封信》，里面说猪应为六畜之首，要把养猪和种粮食看得同等重要。我觉得毛爷爷说得很对，猪是家中宝，粪是地里金。养猪能处理家里剩饭，能作为农民种粮食之外的重要副业，我们村的扶贫手段之一就是鼓励养猪。”

　　周京墨又是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觉得柳清清或许和他爹能有共同话题。他家的书房里也挂着主席像，还摆着一套毛选。有一次周京墨去北京玩，周建国一定要让他去首都广场，凌晨四点给他打电话，让他去看广场升旗......

　　“你呢？你喜欢的人是谁？”柳清清说完，看见周京墨又在发呆，反问他。
　　“我......”周京墨他语结了，他在脑海里想了很多人，把语文课本里学过的课文都过了一遍，最终敲定了两个人，周总理和鲁迅先生。
　　为了以防万一，他保险起见决定最喜欢周总理。
　　“我喜欢周总理，我还去过当年他在法国勤工俭学期间的故居打过卡，就是巴黎十三区意大利广场附近RueGodefroy街15号的HOTEL NEPTUNE。还有日本京都岚山的周总理纪念诗碑，我也去过的！”

　　柳清清顿时眯着眼睛笑了，“我也很喜欢周总理！《十里长街送总理》那篇课文我看的差点哭了！”
　　周京墨此刻已经不想说话了，他明明知道柳清清和自己画风不一样，他还非要问，好了嘛，他以为的缠绵悱恻的恋爱剧情，就这么又成了语文课的氛围。
　　他真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