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美女》苍草

2、归来

　　又是一年深秋时
　　昨夜的一场大雨使得这座沿海的小城显得有点狼狈凌乱，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仿佛承受不了这个时节的寂寥似的，满身的黄叶在萧瑟秋风的淫威下，纷纷投入大地的怀抱，和肮脏的雨水混在一起，更显得寂寥冷清。天灰蒙蒙的，象还没睡醒的孩子般，拖拉着不肯亮堂起来。昨夜大雨残留的水汽还未散去，整个城市淹没在一片混沌中，有些遥远飘渺。薄雾笼罩下，除了几个环卫工人外，行人寥寥。牧蕥看了一下腕表，指针指在5点40左右，这个时间的K城还在梦乡里神游。透过疾驰的车窗看去，所有的事物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三年了，不短不长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原来视爱情为一切的爱情傻瓜明白所谓的天长地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长到一个原来那个习惯性逃避的可怜虫成长为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而面不改色的跨国公司的主管。
　　一片落叶打在车窗了，阻断牧蕥的的视线，也打断了她神游的思绪。揉了揉太阳穴，正想睡一会的时候，司机师傅开口了：“我说姑娘，你多久没回来了？呵呵，我告诉你啊，这几年k城的变化，可是我这个老头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三年了，三年来第一次回来。牧蕥强打起精神来，和司机老伯聊天。不为什么，就是又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感到很温暖。三年前那场懦弱狼狈的逃离仿佛一根尖锐的刺，卡在喉咙里，连呼吸都是痛的。当你身在异乡，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去表达你自己的时候，你会真切的感受到即使再美的语言也无法让你感到温暖，因为你不属于那里。这也许是为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的原因吧。当你被迫逃离生养你的故乡时，乡音就成为了唯一连接你和故乡的纽带，唯一一个能证明你存在过的证据。
　　老伯还在兴奋说道：“那你这次回来还回去吗？荷兰那个国家也不错，可是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在那总归不好啊。在家多好啊，有父母朋友陪着。再说现在K城发展的也很好啊，听说很多跨国公司都在这设立了分公司和分部。像你这样的喝过洋墨水的，找个体面的工作还不容易啊?”
　　“这次回来，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托您老人家吉言啊，我这次回来就是公司总部派过来管理这边的分公司的。”
　　“哦，呵呵，那就好啊。趁着年轻，好好为家乡的建设出份力。我这把老骨头是没这个机会了，年轻真好哦！即便是跌到了，还有爬起来的机会。我们这个年纪就不行了，别说跌到了，就算稍微动作大一点就得去医院报到！”
　　牧蕥被老伯的幽默逗乐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这时候天已经开始亮起来，阳光透过薄薄的雾，穿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原本飘渺的城市开始清晰起来。路旁的建筑也是开始凸现出来。三年，真的是改变了很多，原本那些隐藏着各色小吃的小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的高楼大厦，耸入云端，财大气粗的彰显着自己的霸气。心中突然有些许失落，明明知道有些东西注定失去，正如那些杂乱无章的小巷和街道必定会被规划成各色各样的大道和高楼，可是心底还是希望它们在自己回头的时候，还在原地等待，一切都未曾离开。苦笑了一声，牧蕥你还在奢求什么，奢求的东西三年前不就已经破碎了么？
　　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使得本来就有时差的牧蕥恍若梦中。坐在临街一家新开的咖啡店等着，这个时间，小南和大熊应该还在梦中吧。望着窗外，渐渐多的人群，匆忙的脚步，紧张的神情，牧蕥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种满足和幸福感。荷兰的秋天也似这么清冷，可是在K城却没有那种在国外蚀骨的冷漠与寂寥。看着满地的落叶和泥水，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摇摇头，喝了一口微苦的咖啡：“要不要给宋宁打电话呢？”
　　宋宁是牧蕥在荷兰的唯一的好友。说起来他们的相遇也比较戏剧性。那时牧蕥带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心刚到荷兰，那个开满风信子和风车的国家。在用为数不多的钱租了一套破旧的公寓后，有一天在从超市回公寓的路上，牧蕥被几个混混盯上了。在紧急时刻，宋宁从天而降（这是后来他给别人讲述这段经过时的官方说法），英雄救美。三下五除二，练过几年咏春拳的宋宁把几个小混混打得落荒而逃。原本以为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肯定会被吓得梨花带雨，可是用宋宁后来的话说牧蕥眼里含着北极的冰，用南极温度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后，头也不回的拖着一大包东西就往前走。后来混熟之后，宋宁就经常去牧蕥那里去蹭饭，用他的话说大家都是炎黄子孙，流着相同的血液，当然要在异国他乡，有饭同食，以保证血液的纯净度，不能被洋鬼子的汉堡可乐污染了！好在他也不挑食，牧蕥也就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想一些复杂的菜式。作为回报，他会时常充当一下劳力和地陪。牧蕥能在那个著名的跨国公司任职，宋宁功不可没。后来牧蕥才知道，这个平常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大男孩竟然是国内一家上市公司的少东。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宋宁的官方说法），他才隐身于荷兰这块穷乡僻壤（连个地道的醋溜土豆丝都吃不到）。牧蕥接受了他的说法，她自己不也是没对他说实话吗？本来是因失恋落荒而逃的人，却说是来旅行的。大家都有秘密，都会撒谎，以其来保护自己，无可厚非。
　　牧蕥正在犹豫，桌上的手机像是有了感应似的，兀自响起来，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很刺耳。一个陌生号码？牧蕥疑惑的接起电话：“你好！”
　　“好你个牧蕥，回国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艾迪告诉我，我今天去你那肯定吃闭门羹。我不就是一个周没去你那吗？你就寂寞的不行飞回K城去找你的旧情人旧朋友叙旧啊？”电话那头，宋宁略带夸张又有点焦急说了一大堆。
　　“宁哥，你是不是刚从实验室回来啊？火气这么大？对不起，我怕你太忙，所以没有告诉你。你的毕业论文正在关键时期。我回来也是公司的安排，这边的市场需要拓展。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吃你做的西湖醋鱼了，忙了那么久我都瘦了，就想去你那边补一补！已经到达K城了吗？”
　　“呵呵，我又不是你的厨娘。遵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看我做了那么多次，你也该看会了吧。有着博士生的大脑，不要暴殄天物。我已经顺利到达K城了。一切顺利，呵呵，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这边公司几百号人外加我这个食客，你都一手遮了我们半边天，两手就让我们暗无天日了，现在就你一人，你还不权倾天下。不说了，白胡子导师来了。我想你！”
　　电话那头已经是一片盲音。牧蕥呆了一下，因为宋宁的最后一句“我想你！”，似有似无的有些暧昧。无奈的摇摇头，平常不也是这么开玩笑吗？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薄雾已经完全散去，雨后的阳光大大咧咧的照在这个完全苏醒的城市里。看了一下表，8：43.这个时间那两个懒虫应该起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