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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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他骗出门，棠笑还晕晕乎乎。
“你说要去见谁？”
她低头系上安全带，还是没法相信这人的流氓行径，几乎是把她诓骗出来。
周斯年偏头看她一眼，棠笑临出门前换了另一条连衣裙，外搭海马绒的短款白色外套，头发仍然是高高扎着，唇上抹了提气色的口红，没有化妆，一张脸素得如枝头初雪，双颊淡粉均匀，薄薄扫了一层，应该是羞的或是恼的。
周斯年收了视线，“一位耀京科学院的教授。”
棠笑指着自己，大眼睛里满是无措的控诉，卷翘的睫毛轻轻眨了眨，“那我为什么要跟着去？”
夜幕西垂，车道两侧的路灯迭次亮起，远远连成一片煌煌灯海，给踏出旅途或归家的人指引方向。
从市中心到老城区颇有一段路程，算上有可能的堵车时间，他们也会在约定好的时间到达。
“因为他很有可能是小流浪的家人。”
“那......”棠笑仍是觉得不对劲，“那我也不需要亲自去吧。”
周斯年不答反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她刚下播不久，只来得及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根本没有时间到那艺术价值远远高于使用价值的厨房做菜。
“没有。”
周斯年唇角勾了微微笑意，心情极好的模样，“我也没吃。”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他伸手调试音乐，很温和舒缓的钢琴曲，棠笑蓦地想起二楼的琴房。
钢琴和演奏者属于相辅相成的关系，如果一方永远只能当远观近看都不变的事物，那么存在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棠笑手指忽然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下，而后她拉过袖子，盖过靠近周斯年的左手。
周斯年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她，“现在还弹琴吗？”
她转头看不断闪退的迷乱光影，半晌，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像是喃喃呓语，“很早就不弹了。”
周斯年似乎说了一句“可惜”还是别的什么，别车的高声喇叭一连响了好几下，于是棠笑什么也没听清。
后半程两人一路无话，棠笑靠着车窗，流光溢彩的光晕氤氲在她眼睫，乌黑灵动的眼珠僵僵地凝着，落在远方虚空的某一处。
眼看周斯年拐入她无比熟悉的老城区，路过简陋破旧的小公园，直往另一条道路驶去。
这里显然比棠笑之前租住的地方要好得多，墙漆没有斑落，小区公共设施还算完备，没有年久失修的破落感。
棠笑平时没怎么来过这一片，但是知道这里有一所非常不错的重点初中，现在还有那么多老人不愿意搬走，多半是为了孙子孙女未来的学籍问题。
在规划好停车位的废弃球场停车后，后车厢自动开启，周斯年提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出来，其中一个递给棠笑，“家里有人生日，备了份薄礼。”
她没有去接，黛眉微压，语气带着迟疑，“这份礼......？”
周斯年把交织编就的浅白色细带挂到她的伶仃手腕，出乎意料的是，分量并不是太重。
“昆教授邀请我们吃饭，不好意思空手而来。”
另外一份礼显然重得多，周斯年关上后车厢，示意她跟着走，“走吧。”
棠笑惴惴不安，贝齿咬着下唇，眸色压不住的慌乱。
周斯年站在她身前，嗓音虽然带笑，从镜面向后凝视着她的双眼却无波无澜。
她迷茫的像是误入钢筋水泥的森林小鹿，对周遭一切竖起防备的刺。
但是他曾经见过棠笑另一面。
触碰过太温暖的太阳，怎么可能忘得了。
电梯于六楼停下，棠笑抬头看了眼顶上明亮的灯光，脚步久久没动，直到电梯在她眼前自动关合，周斯年反手摁着开关，并不说话，挺直鼻梁陷出一道阴影，他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好像半肩承着业火，半肩却落了霜雪。
视线温润沉静地看过来，一线光亮碎在眼尾，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或许，不一定是错觉。
棠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青森一中的光荣榜，少年五官轮廓极深，表情也冷。
但是不得不承认，过于优越的皮相就像镜花水月令人着迷。
他们从那个时刻开始亲近，皮相是互为吸引的第一要义。
她低着头，声若蚊鸣，“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和别人也不认识，贸贸然到人家家里吃饭，于情于理都不和。”
她自认这番话没有太多可供拒绝的余地，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奈何周斯年不是别人。
无波无澜的海面忽然烧起了满天大火，艳烈的火光成了几乎凝成实质的情感，他垂眸飞快扫一眼，而后精准无比地抓住她一直往后缩的手腕，不由分说拉到自己身侧。
一手将礼盒放在地上，另只手抓着棠笑的手腕摁响门铃。
门框两边挂着一副对联，字迹遒劲有力，风骨天成，是李太白的诗。
写的是《把酒问月》，“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很有雅人深致的意境。
棠笑瞳孔骤缩那瞬间，厚实的雕花木门在她面前轰然打开，头发已然花白的老人戴着一副做实验才戴着的细边眼镜，正眯着眼看过来。
盘着华发的女子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连忙给两人开了门，“斯年来啦，哎哟还带什么礼物，那么客气见外做什么喔？”
目光这才落到他身后的小姑娘。
棠笑是典型江南烟雨的长相，黛眉星眸俏鼻，檀口红唇贝齿，标准的美人儿模样。
最难得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干净气质，用昆教授和师母的方言来说，她属于很乖的女孩子。
先前还担心周斯年会喜欢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
“快进来快进来。”
师母迎着两人走进去，周斯年自然无比弯腰换鞋，棠笑局促地捏着礼盒的细带，差点绞进自己指节中。
“别愣着。”他轻轻地摁了下她的肩膀，把男士家居拖鞋旁的另一双款式相同的淡粉色家居鞋递给她。
棠笑一令一动，机械地换完鞋后，她茫然四顾，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周斯年把她手中的礼盒接过来，一并递给师母，笑说，“来得匆忙，下次再给你备一份好的。”
师母佯装瞪他，“你这孩子，下次你再敢不是空手来，我就把你关门外。”
“好好好。”周斯年哄着老人高兴，“那您把我关外边可以，得让我旁边这个小姑娘进来。”
棠笑窘迫得耳尖儿都红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我......”
“你也是。”师母指指棠笑，故意说道，“下次来可不许带东西。”
棠笑勉强笑了笑，解释道，“礼物......其实是周斯年买的，我只是借花献佛。”
“乖女来。”师母牵过棠笑的手，边走边说，“手怎么这么凉？你看你，穿少了，周斯年也不给你多拿件外套——老昆！把空调温度打高点！”
昆教授正在饭厅里忙活着，他急急擦了擦手，应道，“好咧。”
两位老人热情好客，对棠笑嘘寒问暖，反倒是周斯年抱臂倚墙而站，似笑非笑看着眼前场景。
“杵那儿当个摆件干嘛？”师母回头说道，“过来帮忙！”然后对棠笑又是另外一幅如沐春风的笑脸，“来来来，坐师母旁边。”
长形餐桌放着一个咕噜噜滚着冒泡的炉子，师母拿着小菜篮往里边下菜，“乖女，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夹，夹不到让周斯年帮你。”
棠笑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饭，轻微的吸了吸小鼻子，眼圈微微发红。
“......谢谢。”
周斯年爷爷奶奶和昆教授昆师母以前同在一个研究院工作，只不过他爷爷奶奶早点太辛苦，身子落了病根，前几年过世了，而昆教授如今被耀京科学院返聘为高级教授，他说自己老了待不住，还是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
棠笑夹了一小块油麦菜，有些愣神地问，“那您孙子孙女......”
“在美国！”师母说，“一年难得回来一次，本来说这个月回来，谁知道又被工作绊住了脚，我那小孙女又生了病，我寻思着别让他们大老远折腾了，再说了，这不还有你们两陪我过生日吗？”
棠笑抿了抿唇，忽然抬眼觑了下周斯年。
周斯年将她的目光捉个正着，笑着挑眉，用唇语说道：偷看我干什么？
棠笑脑子一抽，也学着他用唇语说话：不说猫吗？
周斯年清了清嗓音，拿着公筷在她碗里放了片鱼肉，“对了，我......”
话还没说完，师母截断他的话头，“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棠笑一愣，“我姓棠......海棠的棠，微笑的笑，我叫棠笑。”
“这个姓不多见。”师母笑说，“名字是个好名字，师母就觉得乖女笑起来格外招人心疼。”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认真吃饭的昆教授忽然说了一句，“姓棠？”
“姓棠怎么啦？”师母瞧他一眼，似乎是嘀咕一句“只顾着吃”。
昆教授已经摘了眼镜，此刻吃得前额冒汗，“没啥，我忽然想起青森一个老友，不过多年不联系了，他也姓棠。”
说到这，就连师母都起了些好奇心，她试探着问，“笑笑是青森人吗？说不定大家还认识呢？”
“唔。”棠笑无措地看了眼周斯年，后者单指拉开易拉环，在她面前放了一听清热下火的凉茶，“她是南遥人。”
“南遥？”那距离耀京可远，师母不禁疑道，“那你两怎么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周斯年擦掉指尖一滴气泡，“已经认识六年了。”
棠笑垂眸看着眼前小小的易拉罐开头，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沉到了底，然后又被气泡翻涌着顶出了面。
他说着最寻常不过的话，轻描淡写带过六年间的所有空隙，眉眼却含着一点淡淡的笑，就像说，棠笑，你瞧，我根本没有在意你不辞而别的六年，在意这一切的，自始至终只有你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3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