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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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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小苗,当初妈妈生出了我,见不是儿子,李强同志非常失望,正是春天麦苗出芽的日子,所以随口起名叫做李小苗吧。
现在回想,在我出生后,应该还是得到过一阵宠爱的,只可惜,当时自己没有记事,所以全无印象。
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出生就能记事,我真的非常羡慕。
因为在我出生两年后,母亲就生下了弟弟。
老实说,对这个短暂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兄弟,我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他如今长大成人,也许我会,作为姐姐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忍耐着父母的偏心,但还算顺遂地长大成人。
不过,我并没有那样的机会。
变故出现在他出生了几个月的时候,弟弟走了,本来只是一场普通的感冒,发了烧,母亲用厚厚的被子包着,屋里屋外地抱着,想要让他发发汗,谁知道,这样的举动会让他因为高烧不退,全身缺水,造成了内脏衰竭,即便第二天送去了医院,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父母经历了几场大战,父亲怪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母亲怪他在外面打麻将不管孩子。
当时的我在做什么呢,我并不记得。
母亲的自责,愧疚,很快压垮了她,但是她需要找到一个说法,让自己能够舒服地活下去,于是,她认为,是因为我。
因为我,晦气的丫头片子,吸走了弟弟的福气,害死了他。
这样的说法虽然荒唐,但是当她一次次地念出,咬着牙叫骂出,或者当她第一次打了我的时候,她得到了拯救。
尤其是当她和父亲努力想再要个孩子,却一直无法成功的时候,她坚信了这一点。
渐渐地,父亲也这样觉得。
我只记得,从幼年时,就不停遭到的打骂。
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做不好,我是个废物,我克死了弟弟,我拖累了父母,他们恨我。
我不应该存在。
我从小就学会做活手脚要麻利,挨骂时要谦卑,挨打时不能躲。
然而更可悲的是,我依然在期待着他们的爱。
我小心翼翼地,卑微地讨好着他们,期待着,他们会因为我足够乖,能够夸奖我一句。
我在心中想,他们现在这样对我,等到我长大了,能赚钱了,也总会觉得我有用,等他们老了,我我也会养他们,但是,到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打我时,我有多伤心。
我心中最大的恐惧,不是被他们打骂,而是担心他们会抛下我,在他们不断更换城市时,会抛下我。
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觉醒来,爸爸,妈妈都不在了,租来的房子被凶神恶煞的叔叔踢开,他们搜了一圈,只找到了躺在破旧床垫上的我。
“X,真TM不是东西,连自己的娃都扔了,TM的牲口不如……”
我像只灵活的猴子,从他们的腿中间冲到了外面,万幸,他们虽然是讨债的,但还没急切到要卖掉我。
也可能,因为6岁的,干瘦难看的女娃娃没有什么可卖的价值吧。
我不死心地在那附近流浪着,期盼着,他们可能会回来找我。
一周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
没有人来,我学会了在哪里能够捡到垃圾吃,哪里能找到避风的水泥管,在其他的孩子的欺负下迅速逃跑,我努力地收集着街上的垃圾,给自己搭了一个“房子”。
我没有家了,要自己建一个。
我还努力地种了地,期盼着,能够靠自己的天地养活自己。
事实证明,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下了大雨,冲烂了我的菜地,冲垮了我的小家,饥寒交迫的我生了病,瑟瑟发抖,感觉已经烧得迷糊了起来。
我蹲在山坡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果然是多余的。
这个时候,有神仙出现了,他是我见过最美的奇迹。
之所以这样说,因为他和我就不像是一个物种,我见过好看的人,也在电视上看见过明星,可是他不同,在那个颓败的,泥泞的山坡上,他美好得像是我发烧的幻觉。
不过他是真的,还让我摸了他的猫,很软,很逼真,我没养过宠物,不过只要摸一把,就会从心里觉得软绵绵,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我要跟着他。
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只可惜,神仙才不会要我这样瘦小又难看的女孩子。
不过他还是把我送到了爷爷家。
爷爷是个沉闷的老头,像是只老牛一样沉默地干活。
不过据村里的大娘说,他年轻时是火爆的性格,被叫做李老驴,因为这样,在父亲当年因为赌博偷家里钱,还气死了奶奶后,他甩着菜刀把他追出了5里地,再也不要这个儿子。
对于我这个陌生的,充满戒备的小丫头,他在院子里抽了一袋烟,就让我进了家门。
流浪很久的我,总算是有了家。对这个黑着脸的老头,我努力地表现,勤奋的收拾屋子,喂鸡种菜,灶上做饭,因为不熟悉农村土灶的用法,还差点把房子给点着。
被熏得漆黑的厨房里,我胆怯地贴墙站着,等着即将到来的责备和惩罚,爷爷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清早,他把屋子给抹白,还给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风筒。
从此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家了。
从前跟着父母四处奔波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让我去上学,到了这里,爷爷联系了县里的小学,虽然晚了一年,我还是进了学校。
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书本上的知识,我从来不觉得学习会累,因为这是我能够抓住在手中的,安心的存在,学到的东西都是我的,属于我李小苗一个人,谁也拿不走的。
只是,当看见同学们坐在父母的自行车后座上来上学,看见他们中午热饭时打开饭盒,露出了里面妈妈准备的饭菜,看见他们在新学期穿上了家长精心准备的衣服,还是会羡慕。
我坑坑洼洼的饭盒是爷爷捡来的,里面装着早上剩下的红薯,我省下了每个月热饭的钱,把饭盒放在暖气上温着,在中午大家三五成群地分享着午饭的时候故作淡然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又不惹人注意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我在衣服的手肘和膝盖的里面密密地缝上一层衬布,在新学期的开始悄悄地放开之前卷起的袖口和裤腿,用爷爷的茶缸子装着热水将它们熨平。
我在放学后会第一个急匆匆地冲出校门,一直到拐入小路没有人看得见的时候再放慢脚步。
我小心翼翼地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努力,遮盖着与他人的差距,维持着自怜自尊的“体面”,我没有朋友,没有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各种幼稚的烦恼。
在无数个静谧的黑夜,我努力地思考,为什么,自己生来多余。
为了看起来“像”别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我要付出如此多的努力,努力维系着一个少女故作坚强的脆弱自尊。
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在我压抑漆黑的记忆中,那抹唯一的亮色。
我,见到过神仙。
也许是神仙,也许是妖精,也许是精灵,也许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隐士大侠,也许是个天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体系,但是我相信,遇见他,一定是这个世界的美好,最靠近我的时候。
可惜,没能够问到他的名字。我把遇见他的样子画了下来,虽然我幼稚的笔触无法描绘出他风采的万一。
在每天睡觉之前,我都会认真地回想那一天,回想每一帧画面,每一个细节,我要记住他。
如果忘记他,我渺小的人生中,就只剩下令人怜悯的可悲。
我不要这样。
我要找到他。
我尝试过各种办法,每天在报亭前浏览新闻中有没有特异事件的发生,我认真地查阅了学校图书馆里的各种野史传说,希望能够看见他的踪迹,可惜,传说中的故事朦胧而荒诞,在我脑海中的加工下,它们似乎都能够是他,又似乎都不可能是他。
所以,我立志,要回到水泗县。
回到那个他曾经出现过,并拯救了我的地方,也许,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也许,那是他喜欢的一片天,一段路,总之,在那里,我有更多的希望。
柳易初出现的时候,我躲在桌子下面,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这是真的,真的存在那个神秘的世界和力量。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能够让他带我走的时候,他向我提出了邀请。
我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淡定地答应了他,并且为自己的消失做好了安排。
激动、恐惧、紧张、欣喜……各种情绪混乱地在我的脑中旋转,我看着飞机窗外的世界渐渐变小,两只手紧张地颤抖。
也许,我用完了自己一声的运气。
我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