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个仙侠精怪》蕲芫

21、韧如丝

　　在下林若，字燎琴；在下林若，字燎琴......
　　又一次从梦中醒来，脑海中回荡着惦念多年的声音。
　　“青萝，快点，娘娘要起床了。”是红烛，我与红烛都在芷兰宫当差，虽算不得贵妃近侍，却已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差事了。
　　“你先去，我很快就来。”来不及多想，只能匆匆收拾一番，赶忙奉请娘娘起床。
　　我是端水的侍女，放好水之后乖乖立在一旁，自有大宫女伺候娘娘洗脸，这等差事我是不够格做的。
　　“当娘娘可真舒坦，有这么多人伺候！”红烛伸了个懒腰，羡慕的不行。我忙用手挡在她嘴前，看了看四周，好在无人。
　　“若是被听到，可了不得。”
　　“我就随口一说，不说了不说了。”红烛讪讪地笑了笑，我知道她也是怕的。
　　在芷兰宫当差，最要紧的便是不要乱说话。
　　太后已逝，皇后早亡，林贵妃便是宫中最尊贵的女子了。
　　“青萝，煮些茶来。”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唤我奉茶，我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已经这样晚了，那位客人还不曾离去。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往正厅去，许是我太过小心，连推门也未曾发出声音。帷幔外，我立在那里，等大宫女来接我手中的茶盏，再近一些，就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贵妃已是权柄在握，当真要如此吗？”一道略带戏谑又轻缓的声音传来，我猛然一惊，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探出身子，是他！
　　贵妃今日待客，说是母家族弟前来，居然是他！
　　“如今本宫是大权在握，可以后呢？皇上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若来日太子登基，难道他会放过本宫？”
　　林贵妃也育有一子，可如今的太子却是亡后所出。
　　他站起身，轻轻往前探出，几乎逼近贵妃：“娘娘希望我如何做？”
　　贵妃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瞬间媚眼如丝，离他又近了些，只见她嘴唇嗫动，他慢慢伸出手，似要抚到贵妃的脸颊，只是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
　　“皇上驾到！”
　　声音传来，屋内两人皆是一惊，匆匆向外走来。我俯身在地，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有一丝凉意从我身上一闪而过。
　　“臣妾接驾。”贵妃的声音婉转动听。
　　皇上看了看跪在一旁的他，似是试探：“国舅还未离宫？”
　　“臣正欲出宫。”
　　我捧着茶盏，不敢抬头，却忽然被提及：“你在此奉茶？”
　　“回皇上，是。”
　　空气瞬间凝固，只觉得外头树叶摇晃，如摇摇欲坠的我一般。
　　皇上没有留下，贵妃眼里的寒气愈浓。
　　“你何时进来的？”声音轻柔，我却胆战心惊。
　　“禀娘娘，是思南姐姐唤我奉茶。”答非所问，只求保命。
　　关上门，我努力稳住身子，我就这么平安出来了？
　　“青萝，你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红烛见我许久未归，一直在等我。我摇了摇头，却听见几声轻慢地敲门声。
　　红烛疑惑，打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外，见我在红烛身后，微微抬了抬头，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示意我出来。
　　我随着他走到一旁。
　　“你很害怕？”
　　我不敢说话。
　　“在下林若，字燎琴，敢问姑娘芳名？”
　　“青，青萝。”
　　他走了，说是宫门快要落钥。看着他的背影，一如我初次见他时那般，青衣折扇，长衫玉立。
　　思南姐姐死了！
　　我身子一颤，跌坐在门边。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溺水而亡，她是贵妃的近身侍婢啊。
　　见我反应如此之大，红烛不明所以，我艰难地摸索着门框爬起来，贵妃召我，我得过去。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我跪在阶下，不住地发抖。
　　“皇上召你过去问话，去吧。”慵懒的声音却总让我不寒而栗。
　　“是。”
　　我起身，低头往外走，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回完话别忘了回来。”
　　我并未曾见过天子几面，每次他来，我和红烛都是不能上前的，如今殿中只寥寥几人，我不免颤栗。
　　“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
　　“是！”
　　太子暴毙，因食了不洁之物，皇上悲痛，群臣哀悼，然国本不可不立，林贵妃为后，其子为储。
　　他是母家人，入宫拜贺。
　　“青萝姑娘，可有空闲与在下一叙？”
　　红烛愣在一旁看着我，不知我何时与国舅这般熟悉了。
　　我随着他行至僻静处，他忽而停住，我来不及停下，差点撞上他的背。他提着折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我只感到耳畔有一丝热意。
　　“我叫林若，却不是林府的儿子，而是林相的家臣。”
　　折扇微开，一道寒光闪过，扇尖出刃，只觉脖间微凉，怎么也站不稳，只能软踏踏倒在他怀里。
　　“多谢你为我们除了太子。”他轻轻开口。
　　我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蒲苇韧如丝。”
　　不知道他听清没有。
　　天黑了......
　　后记-林若篇
　　“国舅大人，青，青萝呢？”
　　看着眼前这个小侍女，哦，对了，她和青萝都是娘娘身边的侍女。
　　我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说完话，她便离去了？怎么，她还没有回来？”
　　小侍女盯着我的折扇出神，我略微蹙了蹙眉头。
　　“对不起，大人，只是扇面上这两句，我常常听青萝念起。”
　　“什么意思？”
　　“回大人，青萝十年前遇到过一名长衫公子，折扇上也是这两句诗。”
　　原来如此，似有一道记忆一闪而过。
　　“倒是凑巧。”说罢，我将折扇别入腰间，笑着离去。
　　“小琴儿，需知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哈哈，你长大就懂了。”
　　蒲苇韧如丝，原来她方才念的是这句，是我当初教她的这句，也是这把折扇上唯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