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枝》》她的眼眸

3、胆小鬼的记忆（二）

　　然而这样一处宁静还是被无情地摧毁了。
　　清晨，阿惠像往常一般出门买菜，可就在她走后不久，一个令人讨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屋里，他似乎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我的好弟弟，有女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带着我最真挚的祝愿祝福你们啊，父亲也就算了，我这个哥哥还算对你不错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你还是老样子啊，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不礼貌""少来，假惺惺的"沈归懿冷笑一声，垂着手提起红酒晃了晃，示意喝一杯，以表自己忠心的祝愿。其实他们之间再怎么有隔阂，可终究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曾经怎么样，至少在这一刻，沈归懿是真心的。
　　沈复青毫无防备地喝下了那杯红酒，不带任何的犹豫，沈复青可不想阿惠一回来就看到自己难堪的脸色"你可以走了""我的好弟弟，我祝你们，幸福"这一声幸福的音拉得特别长，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说完还挥了挥手。
　　街道拐角处，沈归懿在车窗叩了叩，随即从车内下来一个女人，"办好了，有得赏你"听到钱的字样，女人趾高气昂地抬高了头，高傲地说着"放心，一定办的让您满意"说完女人便轻快地朝沈复青的房屋走去。与此同时，沈复青开始头痛的难受，紧跟着身子也软了下来，趁着最后一点的力气，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进了房间，最后一丝力气也在这时用光，倒头便睡在了床上，可他却没来得及听门铃声，给了女人可乘之机。
　　女人摸索着走进了沈复青的房间，看到面前熟睡的男人，嘴角不禁上扬，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将沈复青翻过身后，嘴里还玩味着"这可不像那些老男人，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爱玩，油腻的话还带着一身的赘肉，啧"。
　　不知过了多久，“扑通”的一声打破了沉静，食材全部散落一地，面前一男一女正赤身裸体的睡在同一张床上，沈复青被一阵食材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愣坐在床上，"复青……"沈复青被这一声彻底惊醒，他发懵地看着阿惠，阿惠也看着他，沈复青焦急地穿好裤子，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他紧紧地抓住阿惠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阿惠，阿惠，阿惠你听我解释，我什么也没做，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真的"可在阿惠眼里这解释看起来却有那么些牵强，"嗯"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么"身体后传来女人轻蔑的声音，"闭嘴"阿惠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阿惠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彻底地消失在了沈复青的世界里，其实她是相信沈复青的，只是她不勇敢罢了，正如当时所看的那部电影里的主人公一般，"我自卑的爱配不上你，请原谅我的懦弱不堪，愿你有个好的结局"。
　　有个人曾告诉过他，只要每天都做好事，虔诚地祭拜佛祖，便会心想事成。
　　于是他每天做着好事，虔诚地祭拜佛祖，他坚信着阿惠会回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而在那一天真正到来时，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他在小拇指处刺了青，是阿惠离开的日子，他会永远铭记那一天，并以此为期限等待着阿惠"，他不想她回来时会没有地方可去，而这里会永远是她的家。"父亲病了，回来看一下吧"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声音，不多久便迅速挂断了，只留下"嘟嘟嘟嘟……"的尾声。
　　沈复青还是来了，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家，这里的一切还是和当初如出一辙，只是没了他更温馨罢了。
　　"听说了吗，那个贱货好像收心了？""真假的，不是说他整天玩女人，游手好闲的吗？""那还有假，那可比珍珠还真"带着地方口音的语气，两个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八卦着，"就是可怜了那姑娘了，落到那种人手里"其中一人反驳道"艾，先别急着惋惜，你猜最后怎么着"说到这，佣人骄傲地抬起了头，还晃了晃身子"我们少爷出手救下了那姑娘！"。
　　脚步声临近，两人又迅速地分开，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你们刚刚说什么""没，没什么，都是我们胡编乱造的""说话！"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沉默地低着头，傻站在原地，见询问无果，沈复青便去了客厅，一边找一边大声喊着沈归懿的名字，"沈归懿，沈归懿！你出来啊，你TM躲哪去了！"他有想过是别人干的，但却从未有一刻想过自己的哥哥居然就是罪魁祸首。
　　沈淮南老爷子房内，沈归懿跪坐在地上，听着厌恶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出现在自己耳朵里，此刻他是真想将沈复青碎尸万段，可碍于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他也只好强压住怒火，老爷子也是被这声音喊的头疼，正欲起身，却被沈归懿拦下，安抚好沈老爷子，独自去找了沈复青。
　　"你叫什么？父亲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还在这大声嚷嚷，没一点见识""你为什么要横插一手，就因为你看不惯我幸福？要不是念在妈的情面上，我早就不认这个家了，更别想我再踏进这个家一步"听到母亲两个字，沈归懿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瞬间急了眼"你懂什么，要不说因为你，妈也不会死！我们一家其乐融融的过日子，到时候又有你什么事！"沈复青有些动摇，许久都没出声，转身离开了沈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可以拥有的幸福最后都会消失不见，母亲是，阿惠也是。就连那个家，他都想过会是幸福的，可事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惨也不过吃不饱穿不暖，可他却连最基本的幸福都没有，别人引以为傲的平常日子，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拥有。
　　沈复青走在天桥上，走到一半，他不由自住地望向天桥的另一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沈复青愣住了，他想叫住她的名字，可当他看到阿惠晃动的手上戴着的戒指以及身旁的陌生男子时，他痛苦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爱人，此刻正戴着别人的求婚戒指，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原来一直忘不掉的人只有他自己，阿惠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也不会再需要他了吧？难道还要这样继续自我欺骗的每天沉浸在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幻想里吗？他转过身去，离相反方向走去，就像此刻两人的结局一般，背驰而行。
　　阿惠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望去，可什么也没有，身旁男子关切地询问着"怎么了"，阿惠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复青望着空荡的房间，曾经的欢声笑语浮现在眼前，他想伸手去抓，可怎么抓也抓不住，那终究只是泡影罢了，一碰就消失。他自杀了，在一个晚上，血流了一地，他神情呆滞地望着门口，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每天不厌其烦地叫他醒来了，也不会再有人提前准备好饭菜等他吃饭了，这个家终究会落上一层厚重的灰，然后逐渐被世界遗忘。
　　兴许是上天觉得他可怜，又或是他的意志还在强撑着，他没有死成，伤口凝固了，沈复青翻出药箱，用绑带随意缠了一圈在伤口上，以前受伤时，即使他装作不在意，但阿惠总是会一边责骂一边帮他处理伤口。可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他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工作，如此重复着之前的生活，像一具空壳一般。
　　之后他再去墓地的时候，身旁早已没了阿惠的身影，"沈先生，又来看你母亲了啊"守陵员还是同之前一般和蔼地询问着他，"怎么夫人没一起来呀？沈复青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才出声"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守陵员领会了他的意思，并没有再做过多的询问"沈复青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望着面前母亲的墓碑，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妈，我把她弄丢了……"。
　　后来的每一天，沈复青还是照常做着之前所做的一切，这次不为别的，只为了阿惠能一直幸福。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时常出现幻觉，比如阿惠从来没有离开过，比如他们还像从前那般恩爱，幸福，又比如，此时已是暮年，他们躺在竹椅上，身旁儿女围绕在身旁，然后彼此凝望着对方，安心地离去。
　　这个时候的他再也撑不下去了，手上，包括腿上都是伤口，一道道疤痕像咒印一般烙在身上，丑陋无比，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这样做，强撑着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2004年，成都飘起了久违的雪，沈复青也死在了这年冬天，从次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沈复青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一心只有阿惠的沈复青……
　　她深陷人海茫茫，他抬眸望去，却寻一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