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刺驾 ...
-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还有空操心别人。”
“你什么意思?”重笙璐侧头。
“那女人给你种了长生,还真以为能保你长生了。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长生?”
“你虽然暂时不会死,但是……”安华身子蓦地一僵,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便闭紧了嘴巴,再不言语,带着她左拐右拐,直令人失去方向,约莫一刻钟后,才出了甬道。
寒凉的山风迎面扑来,重笙璐打了个冷颤。
二人向山下疾行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安华扯了她蒙眼的布条:“就这吧。”
天上一颗星子也无,重笙璐环顾四周,漆黑如墨,对方整个人藏在斗篷里,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脸,只有脚下的土地在昏黄的灯笼映衬下泛着青气。待她稍稍看清,便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们竟然站在一处悬崖边上。
安华鄙夷地瞟了她一眼:“胆小鬼。”将她拖到近前来,忽然掀开斗篷,露出一张令人惊惧的脸。
重笙璐瞬间以为看见了十八层地狱的阎罗,晕过去前还听见对方得意的大笑。
睁眼,是灰蓝色的幔帐,身下是温软的触感,鼻端是浓烈的药味。
她,获救了?
喉咙里干得厉害,她忍不住干咳起来。
“小少爷,你醒了。”有人从门外奔进来,却是那日在重府门口见过的老婆子。
“大冯小冯,少爷醒了!”老婆子尖着嗓子对外喊道。
霎时,门口便冲进来两个人,正是冯开冯衍。
“我……咳咳咳……”重笙璐想说话,却咳得愈发厉害。低头看见手臂上缠满了绷带,略微掀开一看,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刮痕和淤青。她想起来,她被安华吓得昏了过去,在意识彻底失去前感觉到她还踹了她一脚,将她踹下了悬崖。这些伤,应当是滚下悬崖时得的。好在悬崖不高,只五丈多高,树枝挂一下钩一下,缓住了落势,没给她摔出毛病来。
“少爷喝水。”老婆子给她端了水来。
润了嗓子,又喝了几口温热的白粥,重笙璐才有力气说话了。
“这是哪儿?”
“重府。”冯开答道。
“重府?我爹呢?”
“老爷在镇南王府。”
“为什么?我为什么在重府,我爹却在镇南王府?你们俩一个也不在他身边?
“此事说来话长。”冯衍神色犹豫,冯开没吱声。
“长话短说。”
冯开叫那老婆子都下去,方解释道:“前日晚间,镇南王府遭了刺客,皇上受伤,老爷为皇上挡了一刀。”
“父亲受伤了?”
“是,镇南王好不容易将刺客都擒了,王府便戒严了。除去老爷受伤不能腾挪,闲杂人等都被抓了起来。我二人彼时恰不在王府,幸免。但王府围得跟个铁桶一般,我们二人只能在府外远远候着,也不知老爷究竟怎样了。”
“那我怎么在此处?”
“昨日午时,才知道太孙殿下在番禺城外遭了埋伏。申时末,少爷与太孙殿下被镇南王救回,我等生怕少爷身份败露,在王府外头就将你截了下来。所幸镇南王府的人见过我们二人,就将少爷交给了我们。”
“那我怎么进了重府?”
冯开冯衍又是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冯开说了:“昨日晚上,重府上下,除了老夫人和近身伺候的婆子,都被金盾卫带走了。”
“什么?”重笙璐惊得睁大了眼。
“属下生怕老夫人出事,不敢连累龚家老爷,少爷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便自作主张将少爷带回了重府。”
“祖母如何了?”
“老夫人受了惊,请了大夫看过,怕是不太好。”
重笙璐闻言就要去老夫人院子里。
“少爷,已是深夜了,老夫人业已睡下,还是明日吧。而且重府内外都是金盾卫,少爷还是小心为上。”
重笙璐收回了踏出去的脚,脑子终于渐渐清晰。
她应当是在沉睡时被那帮人找到并带走的。彼时不知太孙殿下在何处,看样子应当是不在现场,否则那帮人不会放过他。而她摔落途中,隐隐约约听到有很多人在喊“重公子”,其中有霍碓的声儿。却无人喊太孙殿下。如此说来,太孙殿下应当无碍。
可那帮人,却为何劫了她,又放了她?长生是什么?她身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想让她听什么话?
三天时间,镇南王府剧变,皇上遭了刺客,太孙殿下中了埋伏,重博英救驾受伤,重家人却被金盾卫带走了。
“刺客是重家人?”重笙璐额上汗如珠沁,双手捏成拳。
“属下不敢断定,但从金盾卫的言行来看,谋刺陛下的是重家人无疑。他们没动老夫人,许是看老爷的面子。”
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明日能不能去镇南王府见父亲?”
“属下不知。但周廷聿就在外守着,怕是不行。”
周廷聿怎么会在此处?重笙璐顾不上思考,已想到另一个法子:“若我要见太孙殿下呢?”
“属下听闻,太孙殿下已连夜回应天府了。”
“为何?”这法子竟不行了。
“属下不知其中曲折。”
冯开冯衍自然是不可能得知皇室秘辛的。
重笙璐也不能为难他们,但她越想越头疼,遣了他们二人下去,独自在房中思索。但思索一夜,思绪愈发混乱。
次日一早,周廷聿来得比她醒得更早,还是那老婆子前来,说千户大人在前厅等她。重笙璐没睡醒,心情乱糟糟的,胡乱擦了把脸,站在周廷聿面前,脸挂得老长。
周廷聿看她眼圈乌黑,神情狼狈,心情莫名地很好,伸了个懒腰坐下来:“重公子真是福大命大。”
“你这话什么意思。”重笙璐与他接触过一回,自然不会以为他这是夸她,背后必定有阴谋。
“听闻太孙殿下受伤极重,他手下的十五个亲卫也是死伤一片,重公子却只是受了点小伤,你说我什么意思?”周廷聿玩弄着挂在剑柄上的穗子,语气阴沉。
话里话外都是陷阱,重笙璐指着他,气得直发抖:“休要含血喷人!”
“哟哟哟,这就急了,急得跟个兔子似的。”周廷聿跟看笑话似的盯着她,眼神轻蔑,“看样子是心虚啊。”
“你!”重笙璐心知自己道行太浅,不是周廷聿这种扮猪的老虎的对手,激动了一下便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说过,越是危急时刻,越要稳住。你一慌,就会犯错,一犯错,就会予人把柄,届时便来不及了。
周廷聿见她前一刻还小脸涨红,咬牙切齿的,像是要吃了他,不过一瞬便收起了吃人的表情,将到嘴边的脏话也咽回去了,居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与传闻中不符啊。
重笙璐冷静下来了,周廷聿却还要试探她,摩挲着刀柄,表情阴恻恻道:“重公子,你可知道,谋刺皇上的是什么人?”
重笙璐不看他,不接话。
周廷聿看见她不由自主竖起的耳朵,呵呵一笑:“就是你那好堂哥啊。”
堂哥?
“重家人真真狡猾,假装投诚到镇南王帐下,却在献酒的时候下毒,里应外合谋刺皇上。”
他说的是重栩。重笙璐心里的猜想被证实,心思越发沉重。
“本官也有些好奇,以重常英不敬之罪,早该下诏狱了。金盾卫却做了好几年的瞎子聋子,地方也不曾上报他所作所为,却不知是谁在保他。”
还能有谁,傻子都知道。
“本官觉得,重大人救驾的时机也是再巧没有了……”周廷聿见她略微走神,拖长了尾音。
重笙璐却没察觉,兀自思索着:如果说这一场刺杀真的是重常英预谋的,那对整个重氏家族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或许重博英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义无反顾地救驾。
偏偏这节骨眼上的救驾,怎么看怎么像更深层次的阴谋。
但是大家都能想到的,永昌帝不可能想不到,以她多疑的性格,恐怕日后,她对重博英的猜忌少不了了。
重笙璐思及此,便觉得脑子疼手疼脚疼哪里都疼。
周廷聿虚虚实实地透露了些讯息,本意是要激她说话,说错话最好,即使不说错话,他也能将她的话扭成他要的意思,不料他几个拳头下去,就像打在棉花里,毫无回响,毫无成效。
这小孩,有些厉害。难怪太孙殿下要用他。
但他是领了指令来的,今日必要从重笙这里挖些有用的东西回去,周廷聿思索一瞬,又道:“重公子,你可知,刺杀太孙殿下的是何人?”
重笙璐确实好奇,看向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