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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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妙。
虽然在常人眼中，世界依然一片静好，一如既往地稳定、安宁而祥和。但，拥有着被誉为“神明的恩宠”的六眼的五条悟却能够察觉到，黑暗与危险早已在不经意之间悄悄蔓延。
能够看穿一切的视线穿透组成墙壁的钢筋混凝土，忽视一成不变的绿植，略过呈红外线渐变色移动着的人。
他看着的，是星星点点散布燃烧着的、陌生的蓝色。
——是咒灵。
说实话，目前的状况原理上来讲有些说不过去。
按照常理来讲，咒灵生于那些拥有着微薄的咒力，却又无法运用、无法理解的普通人。那些来自他们庞大负面情绪积少成多、日积月累攒在一起，因而孕育出一只又一只的咒灵。
这也是咒术师一职存在的根本矛盾点:他们要守护普通人，因此要杀死咒灵，可咒灵就是因为人而产生，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如此这般形成一个完美闭环。
但花见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普通人也好，乃至是路边的任何一朵小花、任何一只猫狗也好，他们的身上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咒力。
在这里，如同伏黑甚尔那样完全无咒力的罕见体质竟是如同基石一般顺理成章地存在。
无代表着一无所有。
不会产生，不会消失。
恒定地存在，恒定地维持着平和。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是咒术师心中的乌托邦，无咒力、无限制、无杀戮的理想之地。
所以，当陌生的咒力、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咒灵再次出现在五条悟眼中的一瞬，他是多么的——啊啊，感到愤怒。
…………
不过，在愤怒过后，五条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仅仅是愤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在咒灵出现于这个世界、与其直面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跟花见之间的联系再一次被无形之物隔绝开来。
原本五条悟以为，再过一段时间花见完全掌握了咒力的使用并达到相当的熟练程度后，他可以只借助她咒力的链接而非身体接触就能化为实体。
而更进一步则可能是距离限制的拉长甚至消失，再之后或者就是他自身和花见的逐渐解绑。
解绑，嗯，解绑。
确实……他早该这么干了，哪怕没有咒力作为契机。
五条悟清楚地知道，即便此刻身负咒力、独一无二，花见也终归做了十八年快乐无忧的普通人。
经过日积月累的相处，他也更比谁都清楚，花见有着一颗怎样的心灵。
哪怕关系日趋亲近，对她的认知也从莫名其妙绑定、必要时也不是不能杀掉的普通人类，变为了在心中有着一个特殊的小角落的朋友，乃至……
至于那些什么一起上天啊，一起逛街啊之类的事情，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嗯，一时兴起。
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根本性的屏障，无法打破、无法跨越，存在感如此鲜明。
偶尔，五条悟飘在天空之上，望着花见行走于地面，和她的同学朋友说说笑笑的模样，会产生出一种自己是水源将将枯竭的鱼缸中的鱼，在透过玻璃缸来观看外面的不需要「水」便能自如生存的人类的错觉。
不，或许花见才是生活在鱼缸里的那个。他想。
总之，因此，在她向他表白的那一瞬间，在她于那片日暮之下向他递出巧克力的那一瞬，五条悟就已经彻底明白，是时候该做出行动、割断一些存在已久的东西了。
他在这个平和安宁的世界也待的够久了。
是时候该离开了、是时候该分道扬镳了。
一切都很容易地在他脑内规划完成:转移话题，无需言语叙述但也呼之欲出的拒绝，渐渐的疏远，对对话与交流的日趋冷淡……
当熟悉的人再次归为陌生，当如此顺着时间渐行渐远，余下的便只有藕断丝连般细密但咬咬牙就能忽视的疼痛，只是偶然忆起是的一句“不知怎地就变成那样了”的呢喃。
虽然看起来像个悲伤的结局，但这的确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也一样。
——所以。
所以他才如此的愤怒。
咒灵出现的那一刻，他再一次由衷地感触到愤怒。
本该被撕扯开来的莫比乌斯环再一次连接，本应往两道走的人再一次于岔路口相汇。
看到花见脸上在他叙述完咒灵所能产生的危害后不自觉浮现出的、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肃穆和责任感后，他更加感到愤怒。
她没有说，也没有指明，可能真的连自我都都没有意识到，理所当然地在听到咒灵所能带来的负面效应之后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哪怕插科打诨、嘴上嫌弃不已，她还是乖乖消灭了面前飞过去的低级咒灵。
在听到他张口说“消灭它”之后，第一反应是“啊，可是它长得好恶心”，而不是“我为什么要去消灭它？”这件事上，已经足够反应一些问题了。
「正论」——不，没那么严肃。
这只是和平时代的良善之人所共同持有的一种特质，帮助他人、救助弱小，消灭危害，匡扶……啊啊，不能再想下去了。
五条悟捂了捂眼睛，尽管这个动作无论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决定最后徒劳地挣扎一下。
五条悟选了一个气氛挺温和的午后。
下午第一节没有课，用来睡觉却又有些浪费了，于是花见决定出来走走。
她和悟一起绕过学校的小土坡，在他的叫喧下选了一条她平时不怎么走的小路——因为如果继续按原本的路线走就会遇到一个趴在树上的咒灵。
是的，不知道是出身自咒术侧那边的自尊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五条悟都没怎么再跟花见提咒灵的事。
凭借全能的六眼，他能未卜先知附近几乎全部咒灵的位置，只要在聊天的时候稍微用一点语言的艺术（花见:你是指半路突然发神经说想看右边路上的石头因为它长得很丑这种无理取闹的奇妙理由吗？），就能轻而易举带她规避它们。
他在有意地弱化咒灵的存在，试图粉饰太平，或许还带着一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理暗示:“看，哪怕你看不见它们、什么都不做，你的生活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可，当五条悟目视着远处一簇代表咒灵的蓝色汇聚、然后猛地扩大蹿高之后——那意味着更高级的咒灵已经生成——他结束了自己短暂的挣扎和心里对冲，决定告诉花见眼前所发生的事。
于是，在这个气温不冷不热，阳光微温的午后，他用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的不着调的语调开口对身边的人说:
“稍微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下——你左手边第三棵树上藏了一只咒灵。”
“什、哈？！！”
“别担心别担心，它暂时还没有攻击的倾向。”
“呃呜，那就好……这两天都没见到这些家伙，我以为它们已经销声匿迹了呢。”
“唔、我也希望如此~！可惜事实完全相反——咒灵们已经越来越多了呢。”
“越来越多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可能你这几天运气比较好没怎么碰上吧，嗯。”
“我运气这么好吗？是不是该去买点彩票啥的……不对不对，等下，问题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你的意思是，咒灵的数量在变多？”
“的确如此。”
“那它们会造成什么影响吗……？我是说，呃，像你前几天跟我描述的那样？”
“很遗憾，会的。咒灵只要存在就会给人类带来负面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
“诶……这样吗。所以、意思就是，那什么，我需要主动出击去清理这些东西咯？为了不让危害扩大化什么的。”
“的确，嗯、是需要的。”
甚至，照这个有些异常的咒灵生成速度持续下去，花见的学校迟早会变成什么怪事频出灵异聚集地之类的地方吧。五条悟想。
“哇啊，听起来还挺可怕的。不过应该不会很麻烦吧。按照我之前打死的那两只的水平来算的话感觉还挺弱的，碰一碰就没了这样子……唔唔，希望不会占用太多的课余时间这样！权当锻炼了！！”
“……”
“……悟？”
“我想，或许你忘记了一方面。”
花见看到，面前的男人骤然露出了一个具些压迫感的冷漠表情，像是看穿了一切的智者那般，甚至带了些微妙的、不知道是对谁的嘲讽。
她听见他说:“我想我应该跟你讲过，我有双很好用的眼睛——它们真的很好用，好用到可以看见方圆百里咒灵的动向。”
“而你，花见，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身负咒力、看得见咒灵的人类。”
“意思是，只要你想，你完全可以规避咒灵的影响，过得逍遥快活无拘无束，甚至利用咒力来涉足一些无论方向的、更高层面的东西。”
“总之，你其实没必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咒灵，闹到面前的可以干掉，但也无需主动出击去清——”
“你在说什么啊，悟，感觉这个说话风格都有点不像你了。”花见打断了他的话。
少女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甚至微妙地夹杂着“你今天是不是发烧了”的感觉:“这样算来算去可不像你。我以为你会直接跟我说:花见，咒灵数量最近多得有点超过，就直接一鼓作气全部干掉吧☆——这样。”
“再说，你之前都把这些玩意儿描述得这么恐怖了，那我还有什么不去把它们干掉的道理嘛，既然我有这个能力，那力所能及地去做一下啦。”
“……”
她的表情很平淡，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会让多少历经时间磋磨的咒术师或者诅咒师啐骂一口“天真的小鬼”。
“而且你不也在吗？我们的最·强·咒·术·师大人~”
“……”
此刻，在无限拉长的脑内时间中，五条悟难得地感到了一丝恍惚。
花见的脸渐渐跟少年时期的同窗重合。明明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面孔，但他们此刻却如此相像。
他记得他说过，那时候脸上也是一副相似的、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却就是带着些让人有些作呕的悲天悯人的表情:“悟，强者保护弱者，咒术师保护普通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
“因为我们，是最强的。”
…………
…………
果然，无论第几次，他（老子）都最讨厌正论了。
肩膀抖动。
男人的声音由小转大，逐渐变为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
“我可是最强啊！这样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算来算去像什么样子。”
“随便你怎么选吧，花见！无论怎么选都没关系！想要一直走下去也好、害怕了想要逃跑也好，这些全部全部都没关系！！”
不管是咒灵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阴谋诡计也好，通通都来吧。
异变的主使，将他投放到这里来的主使，不知道还要玩什么小花样的家伙们。
五条悟不会害怕，哪怕此刻依旧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也一样。
解决这些烦心的事情，然后再挥别离去吧。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