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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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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昆阳宫守卫。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昆阳宫!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侍卫朗声斥道。
郁池拉着桑宁来到殿外,一伸手,一把银色长枪出现在他手中,他微微侧头,沉静道:“好生跟着我便是。”
语罢,一道银色光练闪过,面前众多侍卫如秋后麦茬一样接连倾倒。
数百人冲上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不敢伤桑宁,只全都往郁池一人身上招呼,一人倒下,一人又冲上前来,不给他片刻喘息。
郁池长枪如龙,银练如瀑,生生在人海中撕出一条路来,带着桑宁二人向前。
“何人胆敢犯我昆阳宫!”天空中一颗硕大的火流星以狂风急电之势撞击过来。
郁池反手推开桑宁,银枪脱手在半空中旋出一道屏障,那流星剧烈地撞上银枪屏障,一圈火光四散开去,来不及躲闪的人纷纷倒地,周围飞檐殿宇毁于一旦。
郁池收回银枪连退数丈才生生止住劲力。
天空中那颗流星反弹出去,停在高空,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鹏鸟,鹏鸟转瞬化作一名青年男子,悬立在空,正是晋渊的护法神兽,剑泽。
在晋渊座下做了数千年护法神兽,剑泽修为不容小觑。
刚一化身他便再度冲了下来,郁池提枪而上,二人战作一团,轰然之声不断,瞬息间已斗过数百招。
强烈的灵力震得整个昆阳宫都在颤动。
“郁池……”桑宁整颗心已经揪了起来。
她灵力低微,又是虚弱的时候,根本帮不了他什么忙,眼看着他一人拼杀。
“郁池少君,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剑泽喝问。
“少废话!”
郁池一枪劈落,被剑泽举剑挡住。
两人僵持之时,忽然一束白光闪过,郁池猛然向后倒飞出去,滚落在地。
“郁池!”桑宁连忙抢上前去扶他。
“恭迎神尊。”周围的人齐声行礼。
桑宁抬头,只见晋渊已然出现在空中,方才郁池和剑泽交战之处,负手垂眸,凝视着她。
郁池以枪拄地,单腿跪立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痕,虽一身狼狈,但他面不改色,抬手一把擦去血痕,冷笑道,“晋渊,来得正好,老子早就想跟你打一场了!”
“郁池别去!”桑宁急忙唤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他自是不会听的,她话音甫落,他已经化作一道光飞了上去。
郁池双手持枪,灌注全部灵力向晋渊刺去,这一枪甚至连空气都撕裂,发出刺耳的铮鸣,带起一道道电流,天空中风起云涌,乌云滚滚而来,似有天雷将落。
平地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众人被吹得站立不稳,衣飞旗展。
晋渊从容抬手,郁池的枪尖就落在离他手心不过三寸之地,却再难前进分毫,仿若对上的不是晋渊的一只手,而是一座巍峨不可撼动的山。
只一息,他挥手,郁池再次重重砸回地面,生生将地面砸了坑出来,烟尘滚滚。
乌云散去,雷电隐身。
桑宁扑上前去看郁池,他头一歪,吐出一口血来。
“郁池,你怎么样?郁池……”她又急又痛,运转灵力为他疗伤,可她灵力微弱,并没有什么作用。
晋渊身形一隐,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又像一座山,矗立在他们离开的路上。
“现在自行离开,我可以不计较你闯宫之过。”晋渊看向郁池。
“呸!”郁池吐了口血沫,“老子今天一定要带走阿宁!谁也不能阻止。”
他撑着身子站起来,再一次悍不畏死地冲上去,看得出来郁池离开这三百年修为大为精进,但与晋渊相较还是判若云泥。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被轻易化解,根本不能伤晋渊分毫,反而一次次被击退,几个起落间,他已然浑身是伤。
“住手!别打了!”桑宁痛苦地喊道。
“我说过……今天……一定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天塌下来……老子顶着!”郁池再一次推开桑宁,强行起身,他重心不稳晃了一晃,仍是跌跌撞撞地冲向晋渊。
“住手!”桑宁哭喊。
她探手,一柄碧玉般剔透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她召出了她的佩剑,听音。
将听音横在脖颈处,她咬了咬牙,冷声道:“晋渊,如果你还想救景絮,就停手。”
郁池倒在地上,晋渊转身望向她,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慌。
“桑宁,不要胡闹!把剑放下!”他语气严肃,甚至隐隐含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这还是三百年来桑宁第一次看到他的慌乱,原来堂堂战神也有害怕的时候,可她心知他并非担心桑宁自杀,只是担心她死了,景絮神魂不能完全回归而已。
永远从容,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战神,竟也有失措的一日。
她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哀呢?
“阿宁,你做什么?快把剑放下!”郁池亦是心急。
“公主……”
桑宁并不理会他们,冲着晋渊轻轻一笑,眼中的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眼中的晋渊。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以极淡然的语气道:“晋渊,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晋渊微微跨前半步,他眉头皱起,紧紧锁着,仿佛当真震怒一般。
“你既不爱我,我亦……”桑宁顿了顿,“不再爱你,再这般折磨又有何意?”
他沉默下去,只看着她,目光明明灭灭,竟似有些痛心。
半晌,他微微失神:“桑宁……”
看来她眼睛着实是花了。
她抹了一把眼中泪花,视线清明不少。
“你放我们离去,我自会献上我的心头血,若你不愿,我便自刎于此,如此这般,你也休要再想景絮复生。”桑宁语气决然。
“阿宁,凭什么给他心头血,你已经供养了那灯三百年,现在还要便宜他们吗?你收剑,老子今天拼了这条命也带你闯出去!”郁池不忿地吼道。
“你闭嘴!”桑宁怒喝,“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
说完,她又对晋渊道:“晋渊,告诉我你的选择。”
晋渊静默良久,视线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分毫,终于,他似是妥协了,又似是放下了什么,道:“好,我答应你。”
“答应”二字刚一出口,桑宁只觉有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心口,脑袋里嗡嗡作响,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有一个痛字。
好痛,连每一次呼吸都痛到撕心裂肺。
原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这一刻她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他对她哪怕有一分一毫的怜悯和不舍都好。
可终究只是她自作多情,他的眼里只有景絮。
那痛似有实质,痛得她流下泪来,一颗颗眼泪划过脸颊,在她精巧的下巴边缘化作珍珠滴溜溜地滚落在地。
传说鲛人族的眼泪可以化作珍珠,但唯有在痛彻心扉之时。
那些珍珠里蕴含着曾经种种回忆,如光似影般在珍珠里运转着,一遍又一遍地上演那些往事,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往事。
“桑宁……”晋渊微微启唇。
“阿宁……”
“公主……”
郁池和簌簌都怔怔地看着她。
桑宁忍着剧烈的心痛收了泪,脸上只余冷漠,她咬破右手食指,凌空写下几行字: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今日起,桑宁与晋渊和离,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猩红的血字漂浮在空中,闪着触目惊心的红芒。
她轻轻一推,那幅字幽幽飘至晋渊面前。
她看着他,一张脸苍白失血,一双眸冷漠决绝,朗声道:“天地为证,今日起,我桑宁与晋渊和离,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声音里注入了灵力,悠悠扬扬飘出很远,久久难消。
晋渊看着面前那幅血字,不知为何,一双手沉重如山,却是怎么也提不起来。
“战神一言既出重若千钧,难道要反悔?”桑宁见他不动,催促道。
晋渊袖袍一扫,和离书被他收了起来,冷声道:“和离书本尊签下了,下月十五本尊会亲自去南海找你,你们走吧。”
桑宁咬了咬唇,决然道:“不必了,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你要的东西,我现在就给你!”
说完,她手中的剑光一闪,化作一把匕首被她反手插进胸口。
“桑宁!”
“阿宁!”
“公主!”
她咬着牙,浑身颤抖着拔出听音,一股血流顺势而出,飞向晋渊,在他面前凝聚成一滴巨大的血珠,那血珠缓缓流动着,直教人心惊胆战。
“说了要两不相欠,就要两不相欠。”桑宁虚弱地说完,腿一软便要倒下去。
晋渊身形微动,稳稳地接下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顺势将正欲上前的郁池震开,紧接着左手虚按在她胸口开始替她疗伤。
似乎感受到他在颤抖,在心痛,桑宁想,看来自己真是伤得太重,都出现幻觉了。
她挣扎着推开他,堂堂战神不知为何竟被她一个虚弱不堪的下仙推得踉跄了两步。
“神尊。”剑泽忙上前搀扶。
桑宁一手按住胸口,忍痛道:“不必……劳烦战神。”
晋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先前的种种情绪已然消失不见。
他推开剑泽,道:“你既是为景絮而伤,本尊自当帮衬一二。”
“我说过,我们已经恩断义绝,请战神,自重。”桑宁说完,一步一顿地走向瘫倒在地上的郁池,拉他起身,“我们走。”
郁池浑身浴血,脸上亦满是伤痕,听到桑宁的话却是笑了起来:“好!好个恩断义绝!”
他起身,和桑宁互相搀扶着往昆阳宫门口走去,簌簌跟在一旁扶着他们,生怕两人就此倒下。
前路被昆阳宫侍卫拦住,没有相让之意。
桑宁并未回头,只道:“还望战神言出必行。”
剑泽不知该如何是好,焦急地望着自家神尊:“神尊,真的要放夫人走吗?”
晋渊看着他们三人背影,闭了闭眼,似有精疲力竭之意:“让他们走。”
因着桑宁再未回头,也便没能看见,往日高处云端的战神,将怎样的痛隐没在那双深如墨潭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