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未成年》蒲叶舟

3、给不了，不强留

　　徐风阵阵，树影婆娑，远处的犬哮声扰乱了这片祥和的寂静。
　　叶舟来到这熟悉的门口，蹲下身把地上的书一本一本叠放到旁边的纸箱上，推开门，扑面而来窒息的灰尘以及毛绒布料和木材混合的气味，她捏住鼻子，用手煽了两下,环顾一周，熟悉又陌生。
　　月，还是那么温柔，晕染出一大片柔光，给这间书房也渡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色，打在叶舟的脸上，更显清冷。
　　她在墙壁上摸索开关，啪一声，灯亮了。
　　稍微适应了下骤亮的光，叶舟来到书桌前，看了看如旧的书架，堆着满满的书，中间两层还放了很多路宇昂在精品店买的手办，再下面两层有一些他们旅游时带回来的纪念品，城市的地铁票，夜摊奶奶卖的小手工，盛装甜点的艺术杯等等，再下面一层放了几张他们的婚纱照。
　　她绕过去，坐进办公椅，这张椅子很舒服，水滴型弹力坐垫，人体仿生曲线椅背，叶舟一坐进去就觉得浑身似按摩后的舒适，蝴蝶背框的设计大气又美观，她一看到就喜欢的不行，可最终还是被价格劝退，路宇昂知道后，立马就买下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买给你。”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物是人非，恍如隔梦。云来了又走，一样的皎月，不一样的光景。
　　她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最上面的一张纸，这张纸写的是情侣必做的100件事，每做完一件，她都会在后面打个勾。叶舟一条一条看完时，已是泪流满面，心，还是会痛，他们在一起十年了，这上面的事基本都做完了，仅剩两条，一条是一起做一项极限挑战，比如跳伞、蹦极，两人因为胆小没有完成。还有一条是一起看一场流星雨，这条是为什么呢？因为路宇昂的放鸽子？或是赶上他同学聚餐？亦或是同事婚礼？总之各种阴差阳错吧。
　　11月了，马上又要有狮子座流星雨了，应该是没机会了吧。她低下头，向后靠进椅背，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沉思着，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她又起身拿了只笔，在跳伞、蹦极后加了两个字，“离婚”。然后拿出离婚协议书，签上字，拍照给路宇昂发了过去。
　　“这是我上次寄给你的吧。”路宇昂很快回复。
　　“这你怎么猜到的？刚刚出了点意外，那份不小心烧掉了。”叶舟在座椅里缩成一团，啃着手指甲，缓解自己被戳破的不安。
　　“不小心烧掉？别跟我说你学做饭了，然后离婚协议还不小心掉进去了？”
　　“不是不是，就是我忘记关电暖器，然后自燃了，不过很快就灭了。”在路宇昂面前，叶舟总是像小朋友一样，做错了事就会很心虚，想要讨好。
　　“忘记关电暖器？你能不能靠谱点？叶舟，你30岁了，为什么还总犯3岁才会犯的错。”叶舟眼前浮现出那人的脸，剑眉微蹙，温柔斥责，愠怒又无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中了路宇昂的毒，即使这样的一张脸，想起来都甘之若饴。
　　我才不是3岁，叶舟呢喃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知道这是上次寄的？”
　　“因为名字下面有日期啊，第二份我做了一点修改，明天我重新给你寄，别再出意外了！”
　　修改？他改了什么呢？这两份离婚协议叶舟都没仔细看，因为直到刚刚之前她都没想过签字，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回复了一个“好”。
　　叶舟是刚刚抱着顾见的时候想通的，每个人都渴望生命的原动力，20岁的心跳是他的希翼，既然那是他想要的，自己也给不了，那便不强留了。
　　路宇昂用10年把她宠成一个小孩，她自私的沉溺其中，原来他也会累，是自己忽略了他太多让他失望了吧，也该学会成长了。

　　* * *

　　叶舟今天有一场面试，自从生下嘟嘟后她就一直没有上班，为了守住抚养权她必须自己带嘟嘟，直到半个月前，她把嘟嘟送回了自己老家。嘟嘟回去后，她把这几个月藏在心底的痛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疯狂的购物，拼命的酗酒，昼夜颠倒，醒来时人可能在沙发上，可能在纸箱中，也可能在马桶旁。
　　每流一滴泪，痛好像就减少一点，泪尽，痛失。她觉得自己是时候找一份工作了，她要赚钱养嘟嘟。
　　摇晃的车厢颠的她脑袋昏沉，宿醉的感觉犹如烈日下孤身行走在大漠，沉重，恶心，迷茫，困倦。她像一只被提线的木偶，跟着主人的指示来到了这座大楼。
　　很新派的写字楼，楼层不是很高，二十层左右，玻璃外墙被日光折射出波光粼粼。叶舟走进大厅，做了简单登记后，很快就到了目标楼层，她先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又补了妆，褪去了刚刚的倦色，看着镜中的自己，少了前两年的锋芒，平添了一抹温柔与淡然，暗自在心底说了声加油，抬头挺胸，大步跨出去。
　　公司前台的小姑娘接待了她，把她引到洽谈室，坐进靠窗的沙发，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大厅工作位上忙碌的身影，这家公司看起来不大，粗算一下员工也就二十来个，来之前她在网上查过，是今年年初新注册的公司。
　　“您好！”
　　眼前的人穿着职业，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手里拿着那份简历，这便是人事了。
　　“您好！”叶舟也回应了一个微笑。
　　　“我是新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人事陈小蕊，我们公司专注于为企业提供全方位网络营销服务，公司目前的业务范围包括，整合营销、新媒体营销、搜索引擎等全平台营销、企业建站、媒体邀约、软文撰写等等，您是要应聘运营主管这个职位？”
　　“对！”
　　“好的，请先做个自我介绍。”陈小蕊干净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本来还有一些因为久未工作带来的忐忑，也被她抚平了，叶舟宛然一笑，
　　“好！我叫叶舟，12年毕业于Z大，从实习开始就职W&G，至今七年，13年业绩部门第一，晋升主管，15年所带部门业绩增长百分之两百，晋升运营经理，17年团队拿下公司全年最大项目，晋升市场总监......”她好像回到了一年前的状态，自信大方，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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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轮面试终于结束，通知回去等消息，还没走出公司门 ，陈小蕊突然跑过来，“我们对您很满意，总经理这会正好会议结束，直接给您安排终试，省得您下次再跑一趟，您看怎么样？”
　　“好啊，可以。”直接终试可以少跑一趟，何乐而不为呢？
　　叶舟跟着她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站在落地窗前，向阳而立，熠熠生辉，那人转过头，看着熟悉的面庞，叶舟征了一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