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手指》芝盐抹茶

4、第 4 章

　　元宁认真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刮着光可鉴人的料理台，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励，他克制自己说“哦”的想法，问邵定坤道：“那你吃早饭了没有？”
　　邵定坤回的很快，“没吃，这边厂区有些偏，旁边没餐馆。”
　　元宁一听这话就急了，“那怎么办？你昨晚七点多吃的饭，现在还没吃……”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恍惚间听到邵定坤低沉地笑了一声，“没事，我带了干粮。”
　　元宁秀气的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什么干粮啊？”
　　“路过宏昌镇时买了两个饼，车里有水，随便吃一点。”
　　元宁吸吸鼻子，有些心疼，“干饼子怎么吃得饱嘛，要吃饭的。”
　　那边传来一道很明显的笑声，元宁意识到他可能已经停好车了，邵定坤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过来，“好，等卸了货我就去吃饭。”
　　“嗯。”元宁低低的应了一声，两人就没话说了，最后是元宁主动挂了电话。
　　盛了粥坐在桌边，元宁有些晃神，他和自己学生时代喜欢的人重逢了，并且比读书的时候更加亲近了一些，他们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原来和邵定坤成为朋友很简单，只要他稍微主动一点，邵定坤就会有回应，但那时候他光顾着自卑了，哪里还敢去追着和太阳一样的邵定坤做朋友呢。
　　邵定坤的性子爽直，人又仗义，从他小学三年级就敢站在所有人对立面保护被排挤嘲笑的元宁就可以看出。
　　随着年龄的增长，邵定坤越来越耀眼，因为家庭原因邵定坤常常在校外做一些兼职，认识很多校外的人，在学校里又有一群朋友，走到哪里都是呼朋引伴，不像元宁，像是一个孤独的幽灵，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和同样漂亮的成绩，怕是要在人群中隐身了。
　　元宁和邵定坤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谁不说一句有缘呢。
　　但这么有缘的两个人一直都是点头之交，直到高中同班，这才有了些许交集，但元宁越喜欢邵定坤就越不敢和他说话，不要说和邵定坤说话了，就是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都能让他慌半天。
　　他一直胆小，从来没有鼓起勇气主动跟邵定坤说一句话，高考前邵定坤被抓了，班主任对此事三缄其口，没做任何评价。
　　元宁辗转打听，邵定坤和人打架，差点把对方一个人打成了植物人，他没办法去看邵定坤，打听不到他关在哪所监狱，也没有任何理由去看他，他偷偷哭，高考前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哭着睡过去的，高考发挥一般，比平时成绩低十来分，进了江大中文系。
　　那之后，他再也不敢触碰关于邵定坤的任何事，每年的同学聚会他都会按时参加，同学们有时候会提起邵定坤。
　　邵定坤入狱的第四个年头，元宁终于知道邵定坤打架的真正原因了。
　　高中时元宁班上有一个很帅气的男生，叫何炎，性格阳光，爱笑，爱玩儿，成绩好，元宁对这个男生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他最羡慕的样子，他总是幻想自己要是能有那么开朗活泼就好了。
　　可是他不敢，他记得高二时有一次自己去食堂吃饭，有个女生跑过来给他表白，元宁涨红着脸磕磕巴巴说自己不喜欢女生，那姑娘当时就气红了眼，愤愤地指责元宁，“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扯的这是什么鬼理由！”
　　第二天他就在厕所被人堵了，对方既黑又壮，把他搡到角落里，轻蔑地拍着他的脸，哼笑道：“你牛气什么？不喜欢女生？原本以为你只是长相是个兔子，没想到还真是只兔子。”
　　久远的记忆仿佛被人打开了栅栏，纷纷涌出脑海，元宁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厕所里进进出出很多人，有人边撒尿边看热闹，目光纷纷落在他的嘴唇上，似乎是想用目光把他的嘴唇拉扯开，让它回到本来面目。
　　对方看他那个怂样，哈哈哈地笑开了，“你长那个样子还有人喜欢你你该偷着乐吧，别一天装的人五人六的，真当自己是纯天然小帅哥了，你就是个兔儿！”
　　元宁双手开始不听使唤地抖了，那种恐惧再次袭上心头，那些探究玩味的目光，耳边轻蔑的嘲笑声，让他头皮发麻，他有些撑不住。小时候被人议论，被人嘲笑时总会问自己我哪里做错了吗，但现在他却只想找个办法让自己消失。
　　身后就是透气的窗户，他有一瞬间想着要不就跳下去吧，跳下去这些轻蔑嘲笑的目光就都看不见了。
　　正当他脑子发懵的时候门口又有人进来了，他不知道是谁，那人走过来按住元宁面前还在嬉笑的男生的脖子，“哟，你又在这儿装B吓唬人呢？”
　　是邵定坤，男生变声时的声音都不好听，但邵定坤的却格外低沉一些，有些醇厚，也更悦耳。
　　那男生似乎不太敢惹邵定坤的样子，立刻换了种笑法，“哪里装了，不就是跟同学聊聊天吗？”
　　邵定坤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压，男生脸色有些变了，又听到邵定坤说道：“我俩一个班还有聊的，你跟他有什么聊的。”
　　这句话有警告成分，也将元宁划到自己的领地范围，那男生知道惹不起邵定坤，打了两句哈哈就缩着脖子走了。
　　邵定坤看了一眼元宁，没说什么，转过去撒尿，元宁抠着衣襟，低声道谢，邵定坤眼都没抬，随意嗯了一声。
　　元宁挪动僵直的腿，往门口走去，在门口碰上何炎，何炎笑出两颗虎牙，跟他打招呼，“元宁，你也在啊，淑女正在找你呢。”
　　淑女是他们英语老师，二十七八岁的女教师，看起来漂亮知性，实际上性格暴躁，每次发完脾气都碎碎念安慰自己：“我是淑女，我不生气，气死了就没有我这么漂亮的淑女了。”淑女这个外号由此而来。
　　元宁低声应了一声，拐出了门，他听到何炎放肆的大笑，“我操，邵定坤，你尿鞋上了。”
　　然后他听到邵定坤哼笑的声音，“老子尿多，还有剩的，能尿你鞋上。”
　　他几乎是逃离了那个气味难闻的男厕所。
　　别人也许看不出，但作为一个喜欢邵定坤多年的男生，他怎么能看不出邵定坤对何炎的喜欢呢。
　　所以后来何炎被人欺负，邵定坤打了人，坐了牢。
　　与其说没有理由去看邵定坤，其实元宁是不敢去。
　　高考后元宁再没有见过何炎，也不知道邵定坤跟何炎还有没有联系，可是有没有联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邵定坤所有朋友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个。
　　想起这段往事，元宁泄了气，完全没有昨晚那种兴奋劲儿，做了朋友，之后呢？又能改变什么吗？
　　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忘了邵定坤，现在又和他做了朋友，他真的可以忍住不把心思说给邵定坤吗？
　　真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办呢？
　　独居的生活是无聊的，元宁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码字存稿，因为他也不能保证哪一天就犯了懒，有时候心情好不想写，心情坏也不想写，他曾经有断更三个月的情况出现，编辑满世界找他，还以为他出事了，所以存稿成了一个大活儿。
　　下雨天无聊，元宁又不想写东西，趴在桌边撸猫，元宝翻着肚皮咬他的笔，噼里啪啦的雨声让元宁有些烦躁，不知道做点什么才能转一下注意力。
　　放在一边的手机欢快的响起来，他摸过来一看，是靳垚的电话。
　　靳垚是个大嗓门，元宁刚按下接通键，靳垚的声音就炸响在他耳边，“元宁，我休假回江北了，咱俩吃火锅啊！”
　　元宁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出疑问，“现在？”
　　“就现在，你快出门，我帮你叫了车，还有十分钟到你楼下，不让你淋一点雨，快快快，我已经到火锅店了，等着你啊！”
　　“我……”元宁话还没说完，就被靳垚撂了电话，元宁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气圆了腮帮子。
　　不过不忍心放靳垚一个人吃饭他还是换了衣服出门了。
　　在楼下等了有三四分钟，果然来了一辆车，元宁问清楚是靳垚叫的这才上车，一路上被车里的味道熏得昏昏欲睡，下车雨气一打，瞬间打了个寒颤。
　　元宁跟着靳垚给他的指路信息一路找上去，在四楼一家火锅店门口发现了他。
　　靳垚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脑袋上扣着一顶黑帽子，口罩都没戴，元宁吓了一跳，鬼鬼祟祟地扫视一圈周围，没发现有人看，这才跑过去跳起来打他的头，“你有病啊，口罩都不戴一个，被拍到了怎么办？”
　　靳垚看他上蹿下跳的样子觉得好笑，按着他的脖子往里面走，“怕什么，你以为我是当红明星吗？我是十八线好吗，太抬举我了。”
　　元宁摆摆头不让他按着自己，嘀咕道：“什么十八线，不是上一部剧演了男主吗？等播了你就火了。”
　　靳垚带着他在小包间坐下，有服务员撩起帘子进来，元宁连忙拦住人，“我们自己选，你不用帮忙。”
　　服务员一抬头看到这么好看一个人，一时间有些呆愣，还没来得及看另一个是不是也这么好看就被元宁半推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