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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胜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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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龙于痛苦之中翻腾,祺凰以不可挡之势相搏。
另一面,西女和蓐秋也已经制住了禺强,禺强虽叛,但是见烛龙败局已定,也不愿多挣扎。
“怎么样?丑蛇,你们最了不得的烛九阴殿下也被制住死穴了,你要是好生收手,我给你痛快。”禹抬手反刀,轻巧踏过相柳左肩一挡,帮女魃躲过血剑。
“烛殿真龙,不是祺凰那么一个活兵器能伤的。”相柳已经被激怒,话音落下时血雨如针,直取众神。
“你先退后些,护我一刻。”禹轻巧后退,悄声示意女魃。
禹当初不过北境塘中大鱼,险些死于相柳蛮蛇之态,往后得了后稷的救化,这才得修神力。
战前他早已揽下击败相柳这活儿,只要激出相柳蛇形,他便有将其击杀的把握。
“嗯,你且当心他身上邪气,尽量不要碰到他的血。”女魃嘱咐一句,站在禹身后替他看顾。
龙吟之下,见禹身后灵力幻为大鱼,竟如实体,将他拢在其中,血雨也不能伤及分毫,直取相柳面门。
血雨见灵鱼,如同水滴汇于溪流,刹那间,所有的凌厉和亡魂之怨都融于大鱼的宽广。
大鱼沿途无畏,血雨渐渐消减。
相柳自知人形不敌,纵然九头蛮蛇是他的心病,也不再潜藏。
一股腥臭之气瞬间弥漫战场,比起腐尸更让人恶心的气味夹杂着千年来亡魂不灭的怨气冲天而出。
血雨如雾,雾散后,相柳人形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皮肤如滑腻绿色青苔的红目九头蛇。
而身后的亡者怨气就这样喷发,也形成了九头蛇之型,尖牙利嘴,朝着灵鱼而来。
“来了。”禹小声笑说,收回灵力所化大鱼,急速先后退去。
“小荷叶!”禹大喊一声,就在那怨气所化蛇形近在咫尺的一瞬,一股业火席卷而来,将亡者怨灵与他隔绝。
如同找到了火料,业火以蔓延之势迅速吞没了亡灵所化蛇形,禹也祭出长刀,借着火势为掩,靠近相柳本体。
九头最为敏锐,几乎没有死角,一见禹靠近,九头齐齐围攻,相柳蛇形本体庞大,大口一张,立刻就能将禹整个儿吞下肚子去。
“咔!”令人牙酸的声音引来蓐秋回头,竟是禹一脚狠狠踩在蛇信子上,长刀已断,而一蛇头的尖牙也已经断开。
“长刀断开,那就是,”禹桀骜一笑,抬手加断刃重回拿回手中,“那就是,两把刀。”
话音毕,断刃自蛇口反向扎入,禹赶在剩下八头攻击之前翻身在蛇头之下,抓住断刃沿蛇口处向下,生生剖至蛇腹。
相柳所化蛇身因痛苦而扭曲,也因此被激怒,,余下八头将禹紧紧围住,不留余地的撕咬,如同疯魔。
“疯可没有用。”禹自追赶中脱身,跃至一头背上,刀尖正中七寸,“丑蛇,你有九个头,也就有九个七寸。”
禺强大势已去,相柳在禹的刀下逐渐疯魔和力竭,祺凰在风云之间战龙而不败。
另一面,七十二家众神胜负也有了高下,北境本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局势却因北离而扭转,早在九年前就已经融下的东境和南境众多主神之血此刻受到控制,再加上业火相挟。
胜局已定!
业火如镣铐,先将北境四十二叛神连同神属之臣锁住。
“你对相柳有恨吧?”眼看相柳蛇身已经奄奄一息,禹轻飘飘问了女魃一句。
“恶事做尽,毁凡人,伤众神。”女魃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当初她自请安护人间,却见相柳于一夜间吞尽凡人魂魄。
她被打为重伤,血雨污浊进入伤口,险些要了她的命,还好祺凰以业火替她灼去伤口腐肉。
她为神尚有助力,可一脉凡人尽数如蝼蚁而亡,不是私仇,是夙愿一样的杀心。
禹斩下半截衣角,擦去断刀之上腥臭的蛇血递给了女魃,在后者惊讶的眼神中开口:“杀了他,报去宿仇,神若永恒活在恨意中,太苦。”
断刀寒光森森,污血自断头处喷涌,蜿蜒流在人间,竟然腥臭污浊的连草木都消亡。
战局已停,唯余最后的终章,众神等待着他们的神明斩杀烛龙。
半空龙啸更加尖利,是痛苦的挣扎,业火熊熊宛如另一条烛龙撕咬着烛九阴。
众神仰望云层中模糊的战局,唯有北离,在少昊的护法下观望着他的战神——势如破竹,盘龙也战栗。
再过一刻,龙啸由减弱变为凄厉一声,赤红盘龙轰然坠地,而祺凰自龙雾之中走出,一手执灵剑,一手提龙角,黑袍衣角处有血液滴答。
“自此,神战告终,天命已定。”神界四殿下就这么执龙角一步步踏着虚空走来,业火铺路,再无阻挡。
“参见天帝!”东境的老滑头被俘起来,灵力用不上,心思倒耍起来了,大声喊着。
“参见天帝!参见天帝!参见天帝!”众神在大战之后急需点什么来延续胜利和热血,悬置九年的天帝之位最合适不过。
此情此景,若再做戏本上那套推辞未免矫情,神界需要在大战之后有人坐在主位打理残局。
祺凰将龙角高高举起:“今日有女娲和夸父二位上神为鉴,微神祺凰,天帝四子,斗胆承袭父位,以复帝父盛世,袭上古之神德念。”
新一任的天帝黑发于风中飘荡,眼底是帝王的底气,还有延自应龙的包容。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是今日诸位战前所言,亦是神界之主张,自此,众神居于神界,还人间于凡人,若有以神权谋私欲者。”祺凰沉眸扫过众神,抬起左手,血珠便沿着袖口滴下来。
“这血,都是叛神烛龙的。”
地下被束缚的叛神无端感到寒意。
战也平定,威也树立,余下的是最琐碎的事情——打扫战场。
好在蓐秋和西女早已配合默契,这事做起来格外顺手。
“今日多亏有你。”祺凰化去身上血衣,特意幻了身明蓝色宽袍才来北离身侧。
“好看。”北离替受了伤的老神渡过生气,这才转身看了眼祺凰,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什么样的祺凰我都见过,理事正殿上多谋盘算,审刑司里残忍冰冷,云凰殿里的祺凰总欺负我,昆仑地宫昏迷不醒的时候让人心疼。”北离看着祺凰的一双眼,想要碰一下他的睫毛。
“可唯独今日的天帝,自风雨中而出,以龙角为器,身影快如剑锋,千里长空盘旋的烛龙也不可阻挡,神殿,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神明凝望着神明。
“听这话,我的北离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祺凰严肃了这些时日,被北离一夸,反倒不再紧绷着。
“总算笑了。”北离勾住祺凰的左手,要他再放松一点。
战果上,他是胜者,可杀死烛九阴的那一瞬间,黑眸里是有泪的。
不过为了“欲望”二字,生出这些乱局来,最后落得杀父弑兄,生灵涂炭。
“咿呀,烂摊子都没收拾完,天帝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寻我的小徒弟了。”身后句芒那戏谑的声音响起来。
北离赶紧松手,祺凰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来了。”
来的不止是句芒,还有临阵反叛北境的无启,若不是他弃了北境,这一战应该更艰难些。
“你说你效忠帝父,为何却这样纵容烛九阴和北境壮大?”祺凰问道。
这是无启最怪之处,若是他真是帝父的人,怎么会由着烛九阴胡来呢?他若是骗自己,那他背后的阴谋又是什么?
“你我自幼相识,骗你没意思,我所忠之人确是天帝。”
“那我如今也是天帝了,你,可会效忠于我?”祺凰看着这人,明明是囚徒,却有一副座上宾的逍遥。
“你?祺凰,看在你我相识,我说句真心话,你呀,成不了天帝。”无启笑嘻嘻的,随意向后靠靠,倚在后面紧紧看着他的句芒身上。
“成不了?你,”祺凰的声音戛然而止,是被少昊打断。
“小心。”少昊正要运灵护住祺凰,却感到胸口一疼,低下头,自后背扎入的匕首又从左胸透出尖来。
持刀之人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发妻蔓兑。
“阿娘!”结界中有孩童的声音响起,是少昊与蔓兑的孩子颛顼和小弟,喊声里全是不可思议。
蔓兑的眼睛里含着泪,一咬牙将匕首从少昊胸前抽出,而后深深扎入自己胸口。
“今日之事是我欠你,对不起,往后……”戛然而止的是她的话音连同性命。
女子满目含泪,胸口的匕首真是当初新婚时候,祺凰亲自锻造赠予的那把“无偏”,上古玄铁连同业火余威,顷刻间,现出九尾狐原型。
“蔓兑!”北离赶紧运灵化出结界来,可惜为时已晚,一道龙气如剑,直取祺凰。
和少昊一样,背后扎入,胸前刺出。
“天帝?!”句芒一瞬间感觉自己也许是花了眼,不可置信。
祺凰回身,熟悉的身影落在眼前,似乎是比从前年轻了不少,但确确实实,连气息都不会错——天帝,死而复生!
北离凝灵就要动手,却被祺凰拉住。
“帝父?”他试探着叫。西女,蓐秋,禹和女魃感受到天帝气息,也急忙赶来。
“九年未见了,阿凰。”天帝开口,声音如旧。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该动手还是观变,也不知悲喜,只有北离拼命往祺凰体内注入灵力。
“没用了。”祺凰的手再眨眼间已经开始变凉,他紧紧握住北离,视线开始模糊。
“你们在好奇我究竟如何又活着对吧?”天帝的眼里全是凉薄,看着祺凰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该谢谢你,生道小神仙,你叫什么来着?北离是吧。”
北离一双含着泪的眼死死盯着他。
“你钻研出了魂魄保存之法,又觅得附魂还灵的绝技,那时候第一回见你,你说人最为特殊,所有魂魄在灵兽身上更容易保存,我便将魂魄附在受伤的烛九阴身上,再加上无启生道相助,兜兜转转又重活了一回。”
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祺凰牙关终于咬不住了,一口鲜血喷出。
“你本是我的一根神骨,今日再助我重生,本该互不相欠,但此刻还是怪我。”天帝看着脸色惨白的祺凰,眼里的不忍似乎完全真诚。
“少一点痛苦吧,别像出生炼化时那样痛苦。”话毕抬掌,祺凰如纸片一般自高崖坠落。
“别那样不甘,阿凰,自你出生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了,你是神界的利器,你作为‘器’的使命已经结束。”
千年纷乱,就这样离奇而混乱的终结,以亡灵和阴谋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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