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如弦》那一鸿

15、第十五章

　　因上次和陆青发生误会，锦意许久没有同他说话，有一日刘婶去找锦意，说陆青有话要对她说，锦意本想拒绝，可一想到自己能转成服务员，也是陆青帮的忙。

　　她在悦来饭店旁边的院子等陆青，不一会儿，穿着白色厨师大褂的少年走了过来。

　　春天到了，苏州的阳光特别明媚，照在锦意脸上，显得她一张巴掌小脸越发的清秀。

　　“陆厨。”锦意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

　　几天没有近距离看他，锦意发现陆青有些不修边幅，脸颊两侧生出了些胡须，他走过来的时候，锦意向后退了一步。

　　“还在生气？”陆青问。

　　锦意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生气，你是我的谁。”

　　陆青顿了顿，“下次如果还有这样赚外快的机会，锦意，我不会阻止了。”

　　锦意抬眸，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听到陆青继续道，“我想过了，你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如果我帮不上忙，就不应该说那些风凉话。”

　　“陆厨，”见陆青态度和软，锦意也不好再刻意疏远，“你是个好人，那天也是怕我被欺负，可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陆青点了点头，试探道：“这么说，你不会不跟我说话了？”

　　锦意笑着否认：“我什么时候不和你说话了。”

　　“你……”陆青呲牙，“刚刚你和刘婶说了三句话，我明明就在旁边，你当做没看见，还不承认？”

　　锦意叹了口气，“真的吗？我刚刚没看见你啊。”

　　陆青没想到如此善良的锦意，也有狡黠的一面，翻了个白眼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是白站在你面前了吗？还是说你眼睛有问题？”

　　听到眼睛有问题几个字，锦意忽然收了笑意，她怕陆青看出来，忽然转过身去，“陆厨，刚刚五桌的客人让加茶水，我给忘了，我先回去了。”

　　陆青见她是真的不生自己气了，叹了一声：“去吧，别让老板娘抓了你错处。”

　　锦意刚准备转身，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锦意用手在额前搭了个棚，仔细看去，认出来人是门口的张嫂。

　　“锦意啊，你赶紧回去吧！”张嫂冲上去，一把抓住她手。

　　锦意愣了一瞬，当初悦来饭店的工作便是这张嫂介绍的，但是她按照约定给了她抽成后，两人便再无接触，不知道她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事。

　　锦意问：“张嫂，怎么了？”

　　张嫂见院子中有个石墩，一屁股坐上去，一边用手煽着风，一边缓着气说，“锦意啊，你赶紧回家去看看吧。”

　　回去可是要请假的，锦意不问清楚情况，怎么可能随便就跟着张嫂走。

　　“张嫂，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我家发生什么事了？”

　　她现在一个人，家里也没什么家当，能有什么事呢。

　　张嫂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多事的，可宇南那个后妈让我来找你……”

　　张嫂显然是跑的急了，说话断断续续的，锦意赶紧抓着她手，“你是说姜阿姨？”

　　“是是，就是那个姜红，她让我来找你，谢宇南是不是住在你家啊？”

　　“嗯。”

　　“他爸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去。”

　　“什么？”锦意心中一沉，“谢叔叔出什么事了？”

　　“他爸摔折了一条腿，现在人已经去医院了，具体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谢叔叔好好的，怎么会摔断腿呢？”

　　“还不是那个姜红！姜红老家的屋顶漏水想找个人修，你谢叔叔就骑车去了，谁知屋顶上滑，他不小心就摔下来了……姜红在家急得没主意，便让我来找你，看看宇南能不能回去一趟。”

　　锦意心想，宇南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和谢叔叔姜红来往，但毕竟谢叔叔是宇南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要告诉宇南一声的，她跟陆青请假，“陆厨，我得赶紧出去一趟，老板和老板娘那儿麻烦你帮我请个假，要是扣工资，回头你跟我说一声。”

　　陆青一听到是跟谢宇南有关，撇了撇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锦意恳求道：“陆厨！”

　　陆青叹了口气，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去吧，换身衣裳。”

　　锦意见他愿意帮忙，根本就没把他后半句听进心里，赶紧转身往宇南学校的方向跑。

　　张嫂看了陆青一眼，没再说话，也离开了悦来饭店。

　　一路跑到宇南学校，门卫见锦意盘着发髻，穿着一身水红色旗袍，一看就像饭店服务员的打扮，根本不让她进学校大门，“唉，哪来的，干什么？”

　　锦意着急，也没多想，赶紧解释道：“我找谢宇南，他家里出了点事。”

　　门卫见她跑的满头大汗，语气急促，不像作假的样子，带着她去了谢宇南所在的教室，锦意是第一次到学校来找宇南，看见周围经过的学生对她的一身衣着指指点点，这才想起陆青刚刚的那句让她换衣服的提醒，可是刚刚太着急，她根本就没放在心里，现在倒有些不自在和紧张起来。

　　到了宇南所在的教室，她在窗外往里看，里面一排排的课座椅，坐了不少男男女女的学生，锦意也不知道宇南坐在哪儿，正在窗口一张桌子一张桌子的找。

　　教室里宇南看见了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出教室。

　　“锦意？”他的目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锦意见教室里宇南的那些同学正朝这边看来，私下里小声地议论着，其间她听到有人说，“一个服务员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

　　“这个女的跟谢宇南什么关系？”

　　她紧张地抓了抓裙摆，生怕给宇南惹上什么不好的闲话，“宇南哥，你爸出事了，门口的张嫂来找我，让我告诉你一声。”

　　听见父亲出事，宇南眉头一紧，可很快便装作平淡的样子，“那个女人不是在家吗，还要找我做什么？”

　　“叔叔摔断了腿，姜阿姨没主意，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宇南冷哼一声：“好好的，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又怎么会摔断腿。”

　　锦意还没有解释原因，宇南已经转过身去，他背对着锦意，淡淡道：“锦意，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我下面的课都很重要，没办法请假，你先回去上班，晚上回家再说。”

　　锦意愣了愣，没想到宇南不跟她回去，“宇南哥？”

　　“听话，回去吧。”宇南说完这一句，转身进了教室。

　　锦意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门卫离开了学校。

　　路上，锦意不知道该怎么做，刚刚宇南的背影忽然有些陌生，他那样一个温暖阳光的少年，还是第一次对亲人的事情那般冷漠，看来，这次谢叔叔娶了姜红，父子俩之间的隔阂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刚刚，时间实在太过仓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又没有机会劝慰他，锦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替宇南先看看情况。

　　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姜红在里面哭，门口的邻居在安慰她。

　　“谢家媳妇，别哭了，哭不好，还好是摔断了腿，又不是没了命，给医院送点钱，好好治一治，还不是能回来。”

　　“是啊是啊，这也是万幸啰，要是老谢摔个半身不遂，你下半辈子可有的受的。”

　　这些邻居你一句我一句，非但没把姜红劝冷静，反而哭得越来越厉害。

　　锦意蹙着眉，在院外敲了敲门，姜红在屋里看了是她，赶紧出来开门，“宇南呢？”

　　锦意摇了摇头。

　　姜红朝她身后看了看，见没人，脸上立马挂不住了，“他爸都摔成这样了，他也不回来？”

　　锦意没说话，姜红见四邻也跟了出来，用袖子抹了抹脸，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哎呦喂，老头子，你看你怎么就养了个白眼狼，既然这孩子不想回来，那以后便别再回来了。”

　　锦意站在院子中，耳边全是谴责谢宇南的声音，她的心忽然凉到了底，她即便再笨也知道姜红的用意了，她明知道父子俩最近闹得僵，也知道谢宇南不会回来，却偏偏要当着邻居的面让张嫂去找谢宇南，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刻，好在四邻面前当众把责任都推给谢宇南。

　　毕竟宇南住在锦意家里，邻居们渐渐有了闲话，都说姜红这个后母一进门，便不让继子住在家里，现在她这一哭，整条巷子的街坊都知道是谢宇南不孝，她才不让他回家，她并没有做错，她是名正言顺的，有错的那个是谢宇南。

　　锦意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什么都不想再解释，什么都不想再听，一路捂着嘴跑回了悦来饭店。

　　陆青正做好了手上最后一道菜，站在院子里抽烟，忽然看到锦意脸色煞白跑了回来，赶忙丢了烟头跑上去拦住她，“喂，你怎么了，出去一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锦意甩开他手，不说话。

　　陆青把手搭在肩膀上，“到底怎么了？”

　　突然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流出来，锦意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陆青身子颤了颤，慢慢把手放在锦意脑袋上，“锦意，你被人欺负了？”

　　锦意摇了摇头，“陆厨，我可能做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