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南地北 ...
-
老太太去世后，李星稀变得更加颓废了。
他在收拾老太太的屋子时，从老太太的衣柜底下翻出了一个花色的铁盒子，里面放了很多的糖，李星稀数了一下，一共有59颗，而他刚好有五十九天没回奶奶那里了。
原来李奶奶每天都在盒子塞一颗糖给她的宝贝星星。
而阮南飞口口声声答应老太太会照顾好李星稀，也只是保证李星稀不会饿着、冷着，他仍然做着和以前差不多的事。
江愀越来越觉得李星稀不像个男人了，趁着吃饭的空隙便骂他：“李星稀，你少一天到晚娘了吧唧的！你觉得奶奶愿意看到你这样子吗？！想不想个男人啊！？你都二十来几的人了什么道理还不明白！？”
李星稀那双清澈的眼里不受控制的涌出了泪，他轻声说“江愀……他答应过奶奶的……会好好照顾我的……”
江愀提起这个人就来气，他怒砸下筷子，吼道：“要我说，阮南飞那小子压根就没想跟你过一辈子！”
李星稀的眼泪直线而下，语气里尽是无奈与悲凉：“江愀，你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不是，你他妈的为什么就非得喜欢一个男人呢？”
江愀真的不明白，李星稀为什么对阮南飞这么执着，无论阮南飞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李星稀都会原谅他。
你说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一说阮南飞，李星稀的眼里似乎有光：“因为他的我的阮南飞啊。”唯一的阮南飞啊……
江愀无言了。
阮南飞在九月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来的时候江愀已经在一家门口等着他了。
江愀灭了那半只烟丢到回收桶里，目光紧盯阮南飞，冷冷的说：“聊聊？”
李星稀重新找了一份工作，这个点没在家。
阮南飞带江愀进屋，几乎有五分钟，两人面对面坐着，无言。
最后是江愀先开的口：“阮南飞，我问你，李星稀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
阮南飞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我要结婚了。”
江愀有点愣，他带着一点私心试探的问道：“他？”
阮南飞答：“不是李星稀，一个姑娘。”
这话一出，江愀这两年堆积的火气全喷出来了，他大吼道：“我结你大爷！！”他一拳砸倒阮南飞的脸上，后者被反应过来，被江愀打到了桌子旁的瓷砖上，“阮南飞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八年啊！你他妈拿李星稀当猴耍吗！？”
阮南飞不受控制纸的砸下了眼泪，哑声说：“江愀，我知道我对不起星稀，可我没办法了。”
“你没办法？你没什么办法啊！？你还想说你有理吗？你还嫌李星稀被你伤的还不够吗？”
“你听我说吗？”
江愀吼他：“老子凭什么听？”
阮南飞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说：“那我说了，随你听不听。去年过年前一周时，我把我和星稀的事跟我妈说了，她被我气的住进了医院……后来我父母死活都不同意这件事，我爸说，如果我不肯跟李星稀断了，他们有能力让我永远都见不到星稀，他们不会保证用什么手段让他消失，我爸又一次来真的，把星稀给绑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怕星稀出事……我不是有意对星稀那个样子，我爸妈不同意，星稀跟我在一起只是有名无实，会受很多罪，这样对他不公平。”
江愀胸口剧烈起伏：“所以……所以你就用那些方式一次又一次剜星稀的心！”
“我也很心疼他，我也不忍心那样对他，但是我这辈子愧对我父母，亏欠他们的东西太多了，我不能对不起他们了，也不想再耽误星稀了。”
“可以已经耽误了他八年了！！”江愀真想杀了阮南飞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提分手，你欠他的还少吗？！”
“我怕他接受不了。”
江愀咬牙切齿：“那你做的那些事他就接受的了吗？！你明明就知道他会对你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但你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往他身上插刀！！你答应奶奶的那些话，以前对他说的话，难道都不算数了吗？你你知不知道他上一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是他李星稀！是他李星稀一个人守在客厅里，自己给自己唱生日歌随意过完的生日；还有圣诞节，是他李星稀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过圣诞，可你呢？你死了吗？你回来看过他一眼没有？！”
阮南飞的心好疼啊，那些对李星稀狠心的日子，阮南飞不知道下了多少的决心，这会儿，他除了“对不起”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江愀降低了音量，低吼道：“我只问你，你究竟爱过李星稀没有！？”
阮南飞答：“爱啊，怎么不爱……”
那个小孩儿啊，他怎么会不爱？
“行，那等他今天回来，你就跟他分了吧。既然你爱他，却保护不了他，那就别把他拖着了，少亏欠你父母几分吧。”
江愀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待他离开后，阮南飞倒在沙发里无声的哭着。
他从未放弃过李星稀，从来没有打算过要收起对李星稀的这份爱，只是世人、父母、现实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灭了他们未来的灯。
结婚是假的，阮南飞只是下了狠心想让李星稀彻底放弃自己。
夜里九点，李星稀回来了，他见到阮南飞时突然开心起来，可是阮南飞看自己的眼神又突然让李星稀变得不安。
果然，阮南飞静静的看着李星稀，半晌后说：“李星稀，咱俩分手吧。”
李星稀的眼眶里瞬间涌出了泪，他听到了什么？
分手吗？
是分手吧？
不可能，他不相信。
“咱俩不合适，而且我也要结婚了。”阮南飞在极力克制自己几乎在颤抖的声线。
李星稀闻言突然情绪崩溃，大声吼道：“不可能！！你结什么婚？咱俩都在一起八年了！！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是江南的姑娘，年底结，人姑娘挺——”
“啪”
阮南飞的脸往右偏了过去，他彻底愣住了。
李星稀不受控制的一巴掌打在阮南飞的脸上，清脆的声音混着小区里的蝉鸣声，在这一间出租户里久久回响。他浑身颤抖的对阮南飞说：“阮南飞……凭什么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八年的感情你就是这么耗我的吗？？你对得起我什么啊？”
李星稀这八年来从未对阮南飞动过手，这是第一次，他很失望，也很绝望。
阮南飞口中弥漫着血腥味，左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眨了一下眼睛，不争气的哭了：“星稀，对不起……”
李星稀觉得自己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那一句“对不起”在他心里已经否定了关于他对他们未来的认可。
李星稀问他：“对不起有用吗？阮南飞，我们都在一起八年了……”
阮南飞点点头，回答：“我知道，可我耽误了你八年。”
李星稀感觉阮南飞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被在撕裂一次，他当初会答应跟阮南飞在一起，是因为他喜欢阮南飞。在李星稀对未来的计划中，阮南飞是第一项，，他想和阮南飞永远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起撑过了那么多不顺意的日子，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八年，两千九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是能说丢下就丢下的吗？
李星稀的奶奶离开了他，他唯一的明灯是亮在阮南飞身上的，可现在阮南飞也要离开他了，李星稀心中的那盏灯已经接触不良了。
李星稀放软了语气：“阮南飞，你别走好不好？我只有你了……你别放开我行不行？”
阮南飞见李星稀这个样子，心中自是万般不忍，可是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要再反悔重来，恐怕阮南飞欠李星稀的这一辈子都弥补不完。
这条独木桥阮南飞一个人走就好了，他会把李星稀送到一条繁华盛开的路上。
阮南飞下了狠心，他咬牙说：“李星稀，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明白吗？”
李星稀恳求着，他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腕，好像只要这样，对方就不会离开。
“南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我只想要你……你别丢下我行吗？”
阮南飞心一横，抬手甩开了李星稀，后者踉跄了一下，而阮南飞这一举动似是给了李星稀一记重重的耳光。
“李星稀！”阮南飞吼道，“你他 妈的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啊！？我他 妈不爱你了！我不想跟你过了你懂吗？！老子都那样对你了，你他妈还要不明白什么？！”
“不……南飞……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生气，咱俩好好说好不好……对不起南飞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闹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李星稀被阮南飞吓懵了，他急急忙忙的挪到阮南飞身侧，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阮南飞又扭身面对着他，继续说：“我都跟你说了，我要结婚了，你是不是听不懂？？前几天我回江南也就是因为这个事，人姑娘哪里都比你好！”
李星稀已经傻了，这会儿他只想用尽全力把阮南飞留下来，根本不在意阮南飞说话的重点：“南飞我求你了，你别离开我行不行？我已经失去奶奶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南飞……你答应奶奶会照顾好我的啊……实在不行的话……我不用你牵着我，我牵着你，我跟着你，我来保护你可以吗？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阮南飞回答：“我说了我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我公司资金链断了，大股东们全撤资了！我马上就会破产，我没钱养你！也给不了你那所谓的一辈子！！”
李星稀的眼泪不断线的流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全是泪痕，他不能失去阮南飞：“我不在乎啊南飞……我养你……我来养你，我现在的工作能够我俩过下半辈子的，你别走，我求求你了你别走……”话音一落，他的双膝着了地。
阮南飞眼前一片模糊，李星稀这般乞求，他真的不能在这里多呆了。
阮南飞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我话已经说了，咱俩没可能了，我耗了你八年是我下贱、混蛋，现在你自由了，李星稀，对不起，把我忘了吧。”
阮南飞挣开了李星稀的手，绕过他身侧跑了出去。
李星稀心里的那一盏灯彻底灭了，阮南飞亲手掐灭的。
李星稀想追，可他已经没力气了，他爬了几步后就瘫坐在地上，房间里充斥着他的哭喊声。
所以，今天晚上李星稀刚下班收到江愀给他发的那条消息就是这个意思。
“李星稀，八年的青春你是喂了条真狗。”
李星稀明白了。
其实阮南飞根本没有走，从家里出来后他就趁哈退休了，李星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脸上打巴掌，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让自己最爱的人承受着最违心的打击。
阮南飞无力的坐在门口，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听着屋子里李星稀的哭喊，特别想冲进去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跟他认个错、服个软。可不行，阮南飞提醒着自己：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关系了。
只是隔了一堵墙，阮南飞却感觉他们早已天各一方。
阮南飞走的时候，抬手覆在门上轻声说的那句话，李星稀是听不到的。
“我的甜心，我会在另一个地方永远爱你。”
李星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再开口时，他的嗓子已经哑的不像话了。
这间出租屋里只有李星稀一个人，他毫无生气的靠在沙发脚边，自己说的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阮南飞，我同意了。”
我同意跟你分手，却不会答应忘了你。
江南也有星星，我仍然可以陪着你。
所以，阮南飞，你别想甩了我。
你放得下八年的感情，我放不下，我李星稀对你的爱永远不会消逝。
而在阮南飞这里，这份遭受了世俗异样眼光的爱也会永远留给李星稀。
李星稀八年的感情收了尾。
后来，阮南飞回来收拾行李，他走的时候，李星稀拉住他，问道：“南飞，你能常回来看看我吗？”
阮南飞回答：“还是别见面了吧。”
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忘记吧。
李星稀又问：“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不想放弃你，阮南飞。
阮南飞回答：“别来了，你就当我随着雁群向南飞去，不会再回头了。”
李星稀执着道：“可他们会北上啊……”
阮南飞说：“可我不会。”
阮南飞，往南飞，随雁南下，不曾北上。
阮南飞离开后，李星稀给江愀打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他便问：“怎么喜欢上阮南飞这么难忘啊？江愀，我算是发现了，喜欢一个男人比喜欢上一个女人更难忘。”
李星稀收拾房间时，发现之前那个礼品盒不见了，那是李星稀放在枕头里的，还有床头桌上的那张合照——两人第一次出去玩时拍的合照，也被阮南飞带走了。
多年以后，李星稀从阮南飞好友那里得知，从18年到现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阮南飞都没有结果，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他只是陪着自己的父母安享晚年。
李星稀也未偿不是这样？只是让他牵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这么多年，李星稀每个月月底都会收到30或31颗用星星玻璃罐放的糖，还有一盒折纸星星，这些都是阮南飞答应已经不在人世的奶奶的承诺：每天给李星稀塞一颗糖。
还有阮南飞亲手折的纸星星。
京城里有一份来自江南牵挂，江南也有一份来自京城的牵挂，可是这些思念都被对方深埋于心，敢于表达，却不敢直面说明。
阮南飞，往南飞，那年他随大雁南下后，就再也不曾迁徙北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天南地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