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执拗与大绝色》干涸的泥巴

4、第 4 章

　　月上西头，看着沉睡的夫君半晌，三夫人起身披衣，偎在榻上沐着月光沉思，窗外寂静无声，屋内三夫人心绪却不得安宁，想着吴家送来的嫁妆，想着吴三郎的言行，想着吴侯夫人急着成亲的模样，心里为女儿发愁，为这世道发愁。

　　另一头，青山半夜惊醒，对着屋顶，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放空思绪，一会，捂眼嗤笑一声，心道：着相了，走一步看一步，就是龙潭虎穴也总能闯出一片天地。

　　清晨，随着廊间仆人们轻轻的脚步声，整个于府开始了新的一天。

　　三老爷睁眼发现夫人不在身旁，摸了摸床褥，一片冰凉，惊得衣服来不及穿，一个挺身高喊“来人！”

　　“夫君，这是怎么了？”只见三夫人掀帘入内，一张俏脸浅浅笑着。

　　三老爷见状将才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去哪了？”

　　“昨晚突然想起好久没下厨做球球喜欢吃的栗子糕了，今早便早起了些，你快些起来，一会儿球球和团团就该来了。”
　　“昨天我回来晚些，看你睡得不安稳。”三老爷一边穿衣一边偷瞧夫人，三夫人见状上前帮三老爷抚平衣领。“是啊，昨个吴侯夫人和吴三郎差点把我气出病来，侯府送来的聘礼除了一对活雁还像些样子，也就两套头面拿得出手，其他都是样子货。且婚期也赶得急，吴三郎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三老爷顿了一下，道“这倒不会，吴侯世子的战报还未入京，吴侯向来谨小慎微，婚事也是父亲与他二人私下密订，侯夫人怕是不知。吴三郎的婚事难了这么些年，这回有世家嫡女愿意下嫁，她怕是迫不及待，婚事急些也理所应当。”

　　“可这聘礼...该如何备嫁妆？”聘礼这般不体面，嫁妆给多给少都不合适，三夫人为难道。

　　“连年天灾，朝廷东挪西凑也就只够军队的口粮，吴侯府上怕是被掏空了，给青山多备些嫁妆吧，我去和母亲说，在定例上再厚加一些。”

　　三夫人给三老爷整好衣服道：“我的嫁妆也让球球带一半走，剩下一半待我百年之后，留给团团。”
　　正说着，便听到一声娇俏的女声：“娘，我的栗子糕呢？”
　　“你个皮猴，到正厅等着。”三夫人边说边迎上去，牵过女儿，见青山身后跟着一个小童，模样周正，五六岁光景，也不怕生。

　　“见过夫人。”小童礼行得刚有个模样。
　　“这是？”
　　“娘，阿弟不是还少个跑腿的，我昨个和二姐姐正好瞧见了这孩子，就给带回来了，等会让阿弟带回去。”

　　“可有名字？”
　　“夫人，我叫尚大牛。”
　　“是个实诚孩子。”

　　这厢青山给三夫人说着带回小童的经过，刚到正厅，便见六少爷青志提着个笼子，用锦缎罩得严严实实。

　　“娘，阿姊，你们猜猜这是什么？”青志满脸兴奋。

　　话音刚落便听到笼子里传来：“夫人吉祥！夫人吉祥！”

　　“青羽尖喙，巧嘴，善人言，青志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八哥？”三老爷走到夫人旁，看着笼子眼底透露着笑意。

　　“爹猜得真准，正是八哥，娘，这是我养的，刚学会说话，正好给您逗个趣。”青志打开锦缎，只见两只鸟儿和三老爷说得分毫不差。

　　饭后，遣退下人，一家人说着话。
　　“球球，婚期定下了，就在年后，还有不到两个月，娘便不能时时见着你了。”说着说着，三夫人眼角发红。

　　“阿姊，我舍不得你。”青志闻言依偎着青山，满脸不舍。

　　摸了摸青志的头，青山柔声对三夫人道：“娘，我会时时回来看你的。”

　　三老爷侧身轻轻拍拍三夫人的肩，道“常回家看看，你母亲舍不得你。”又转头慈爱地看着青山，心道：我也舍不得。

　　吴侯府上。
　　“母亲，那个无颜女不堪与我婚配。”吴三郎一脸不高兴。

　　“混账！”吴侯刚回府便见吴三郎和夫人耍性子，厉声一喝。

　　吴三郎闻声立刻缩着脖子躲在了侯夫人身后，那熊样看得吴侯气不打一处来。“不堪与你婚配？吴宇轩，你瞧瞧自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提笔忘字，将将学会了三字经千字文，你配得上世家大族的姑娘吗？真配得上，你能双十年华才说上亲？我看你是被外面的妄言冲昏了头，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

　　“我长得好看，外面的姑娘都想嫁给我，是娘不同意。”吴三郎怂怂地小声咕嘟道。

　　侯夫人听着这话，真想把儿子的脑子拽出来看看，可这怂货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能护着：“侯爷，消消气，三儿还小，不懂事，您慢慢教。”

　　“还小？大郎十二岁便去边关了。”吴侯吐槽，随即正色道：“我不管你们娘两怎么想，这婚事是我和于相爷定下的，该做的给我做好，你们掂量掂量。”说罢起身就走。

　　“听到没？成婚前给我老老实实。”侯夫人拎着吴三郎耳朵，说完也转身离开。

　　“于！青！山！”吴三郎咬牙切齿，揉揉耳朵，扭头去后院找他心爱的妾室们。

　　于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一妇人口念：“一捻生贵子，一捻产麟儿...”捻着一根棉线为青山开面，青山身着霞帔，端坐在床上，开面后，涂上脂粉，贴上花钿，口若含朱，清秀的小脸染上三分艳色。

　　三夫人亲自给青山梳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满眼不舍地为女儿亲自带上凤冠：“娘的青山真好看。”

　　“娘，我会常回来看您的。”青山起身扑入母亲怀中。

　　“好，好，娘的球球从来没骗过我，娘信你。”三夫人眼里含泪强颜欢笑。

　　青山正安抚母亲，便听丫鬟道“夫人，小姐，新郎官来迎亲了。”

　　“快来扶小姐，走，赶紧去拜祖。”山嬷道。

　　青山拜祖告知婚事后，新郎官已靠耍无赖闯过拦门关，几个负责拦门的青山从兄一脸铁青。

　　新郎给岳父母敬茶后，不等新娘拜别父母便起身离开，于府众人心中甚是不满，但大好日子不好发作，送别新娘后，三夫人在青山闺房内听着妯娌们的安慰抹着眼泪。

　　青山坐上花轿，放下遮面的扇子，听着外面锣鼓喧天，心中无悲无喜，忽闻轿外黄英压低嗓门关切地喊了一声“小姐。”

　　青山定了定神，回道“我很好。”似说给黄英听又似说给自己听。黄英闻言放下了些许担忧，转头望着前头骑马的姑爷心中愤愤不平。

　　青山脑海中回想起母亲关切不舍又带着不安的容貌，眼角有些湿意，想着新郎的表现，对自己的未来又有些不安，前路该如何走，她不知，但是亦不惧。

　　一声“下轿”到了侯府，新郎和新娘在司仪主婚引赞下进行拜堂礼。

　　“一拜天地”
　　只见以扇遮面的新娘身如青松，身姿提拔，行礼标准，为世家典范。

　　新郎一身红衣，衬得平日俊朗逼人的容貌艳丽照人，但吊儿郎当，眼底隐隐有青色，行礼四不像，甚是敷衍。

　　满堂宾客窃窃私语。侯爷见状，额头的青筋隐约可见，递给心腹一个颜色，便见两个高壮的仆从来到新郎身后。吴三郎见此立刻挺直了身板，更是偷偷瞄了吴侯一眼，心里有些慌张。侯夫人见此又想气又想笑。

　　“二拜高堂”
　　有了仆从在身后，吴三郎不敢再敷衍，加上本就过人的容貌，新郎行礼赏心悦目。宾客们一片赞声，堂上的吴侯夫妻二人满脸笑容，甚是满意。

　　“夫妻对拜”
　　青山轻轻抬眼瞥了一眼对面的新郎，见吴三郎一散而过的不甘之色，心中叹道可惜了美人。

　　“送入洞房”新娘被丫鬟搀扶着跟随新郎去了新房。
　　新房中一妇人口里说着祝福吉祥的话分别从新郎新娘头上剪下一缕青丝，合成一束，祝福新人白头偕老。紧接着丫鬟们在床上撒上枣、莲子、花生、桂圆、栗子等，寓意“早生贵子”，然后又有丫鬟为二位新人呈上合卺酒，吴三郎拿起酒杯直接灌入口中，接着扔下杯子起身离去，屋内丫鬟仆人吓得跪成一片，青山面无表情，拿起另一杯酒，茗了一口，心道好酒，接着仰头喝完，道：“都下去吧。”

　　等新房只剩青山和黄英后，青山看着无措的黄英，道“莫慌，先帮我更衣。”

　　“是，小姐。”映着烛光，卸下凤冠，脱去霞帔，黄英轻轻给青山梳发：“小姐，要给老爷夫人送信吗？”
　　“不用，三日后归宁再说。”

　　夜渐深，新郎却不见人影，青山见状便先歇下了，只床还为焐热，便听到门外一片兵荒马乱声，原是吴侯吩咐下人将醉酒的吴三郎扔入新房内，更是派健仆守着门，吴侯夫人更是直接派丫鬟把门给锁上，听着门外上锁的声音，青山起身半躺在床上扶着额头，映着烛光看着躺在地上的美丽新郎，觉得合卺酒的酒劲有些大，头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