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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情定少年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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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车窗看外面飘起的雪花时,涂奚迟还颇有点搞不清状况。
反正就是莫名奇妙被叫一起走,又莫名奇妙地上了新搭档的车,最后又莫名奇妙踏上了去医院的路途。
她看了一眼身旁地男人,很难想象,刚刚在片场还臭着脸不好惹的他,出了片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要去趟医院,你去吗?”
她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昨晚吃了退烧药也没见好转,她本打算今早去医院吊个水的,没想到还没睡醒就被剧组叫到了片场。
结果......就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在宣少爷,到了。”随着SUV停靠医院门诊大门口,前排司机终于打破了沉默。
涂奚迟嘴角没忍住弯了弯,想起上车前她听到司机这样称呼男人时“噗”地笑出了声,他投来的颇为无语的眼神。
沈惟倒是没再关注这些,率先下车接过了司机递来的雨伞,淡淡吩咐:“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清淡一点的吃食。”
涂奚迟全副武装下车时,只看到男人撑着雨伞回头,身长如玉,清隽着一张脸,握着伞把的手指骨节分明。
纷飞地雪花胡乱舞着,涂奚迟恍惚中忍不住想,要是经纪人给她选的破烂偶像剧男主有这水平,她也不是不能从。
只可惜,男人一开口,就打破了美好的画面。
“不闷吗?”沈惟指指口罩帽子墨镜一个不缺的涂奚迟,有点不解。
涂奚迟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他:“虽然我很糊,但我好歹是个艺人。”
女艺人和陌生男人单独来医院,被拍到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写。
“哦。”沈惟走近几步,将她拢在伞下,说:“走吧。”
自然到涂奚迟忘记自己包里放了伞,进了医院挂上吊水才想起来,她看着坐在一旁翻剧本的男人,陷入了疑惑:这人来医院干嘛的?
沈惟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头也不抬,随口胡诌:“我预约的医生有事先走了。”
他不会说最近自己突然生了热心肠,方才看到涂奚迟病得一脸要晕倒的样子,想也没想就将她带来了医院。
“你不用等在这里的。”
沈惟没理,继续翻着剧本,翻到某一页他先是顿了片刻,才问她:“下午还要拍这场戏?”
听起来语气不太好。
涂奚迟剧本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不用看就知道他说得哪一段,她解释道:“拍外景是等不得的。”
看沈在宣的穿着气度还有送他们来的那辆豪车,再加上司机师傅对他的恭敬程度,涂奚迟猜测他多半是个富家子弟,跑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
至于他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抢一个男三号,她懒得管,只暗暗祈祷这位“在宣少爷”不要在拍摄途中发些少爷脾气,耽误拍摄进度。
“编剧是谁?”沈惟又问。
涂奚迟忍不住扶额,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是遇事不决找编剧?
之前也是这样,付世奇为了整她愣是威胁编剧给改了剧本,最初是想加十一扇江皓月的耳光戏,被编剧以会崩掉人设给否了,最后拉扯来拉扯去还是给加了个落水戏。
大冬天的,她在水里,饰演十一的付世奇在岸边,几句词故意卡了十几遍,导致她泡冷水泡到生病。
还是导演看不下去,但碍于付世奇背后的金主不敢发作,最后只草草收了场,说等明天状态好了再拍。
涂奚迟脾气其实算不上好,要不是和经纪公司闹得太僵,这部戏是她仅剩的机会,她真的很想跟付世奇干一架。
现下可能是烧糊涂了,回忆着回忆着她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突地崩裂了。
她转过头,墨镜搁在帽檐上,凤眼通红,不知是被烧得还是气得,因着发烧嗓子都有点哑,连名带姓地叫他:“沈在宣。”
沈惟被她瞪得有点发愣,鬼使神差地去碰她额头,刚触到一点温度,就被烫得指尖都跟着蜷了一下。
他不动神色地收回手指,声音也柔了下来,问她,“不舒服吗?”
“对,很不舒服。”涂奚迟压着嗓子,颇有点咬牙切齿地味道,说:“你要有什么想改的戏,自己去找编剧,别来烦我了成不成?”
“你误会了。”沈惟看了眼涂奚迟的脸色,心知这确实是不适合谈事的状态,只得作罢,改了口:“你先睡会儿吧。”
涂奚迟正有此意,立刻转回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
没过多久,沈惟手机震了一下,是司机给他发来的消息。
【在宣少爷,这些够吗?】配图是一堆种类繁多的吃食。
沈惟侧过头盯了涂奚迟一会儿,才回司机。
【去买碗热粥,用保温盒装起来,晚点送过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敲了几下手机,又打了一段字。
【算了,你先买条毛毯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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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奚迟防备心一向重,进娱乐圈之后就更不用说了,但或许是药力上来了,也太困太累,她这次睡得很沉。
中途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有动静,也没能清醒过来,只换了个姿势继续昏睡下去了。
等她睡到自然醒,入眼是一张清俊至极的侧脸,身上还搭了一件毛毯,针管好像也被取掉了,脑袋发懵了半晌才说:“你怎么还在?”
沈惟还在看剧本,听到问话头也没转,只抬了手指抵住她额头,肩往一侧挪了挪,语气轻描淡写地:“你这样我也没法走。”
涂奚迟只得捏着鼻子道了歉,说抱歉啊,耽误你这么久。
沈惟回没关系,然后特别自然地问她吃了吗。
她摇摇头。
心想:废话,从早上到现在我哪里顾得上吃东西?
刚这么想着,就见他变魔术似的从旁边提了个保温盒出来,递给她:“司机不知道我吃什么,买多了。”
吊完水又睡了一个长觉,退烧了的涂奚迟脑子终于不再混沌,连带男人那点不自然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打开保温盒,里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身旁又适时递来一个勺子,粉色的。
她顿觉好笑,这人怎么做好事还喜欢嘴硬的?
她也没戳穿,默默吃完粥后郑重地道了谢,与他说:“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这还是沈惟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这句话。
他出身世家,是李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儿子,母亲给他留的遗产能供他几辈子吃喝不愁,可以说,只要他想,就没有他不能办成的事。
他身边好似不会出现坏人,个个儿都是慈爱的、宽容的、明媚的,永远不会生气一样,为的就是能从他口中听到上面那句话。
十八岁那天,他在父亲的保险柜里看到了母亲沈玉兰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可他的母亲就葬在李家陵园里。
他像疯了一样,去找父亲理论,问他母亲既然想离婚他为什么不签字。
父亲震惊了片刻,才回:“因为我不想。”
那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生前不懂得珍惜,死后追悔莫及,还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
然后,他口不择言,往父亲身上抛了无数恶毒的话,那也是第一次,父亲动手打了他。
他的身体里就好似住了一头困兽,每日每日地嘶吼咆哮,折磨地他不得安宁。
于是,他改了姓,休了学,当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游荡在不知名的大街小巷玩起了失踪。
再之后,在沈玉兰忌日那天,他遇到了涂奚迟。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敢的,面对着一群张牙舞爪的混混,正义十足地冲出来说:“十分钟前我就报了警,你们要不想进局子,趁现在赶紧跑。”
她话音刚落,不远处还真响起了鸣笛声。
混乱中,沈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拉起涂奚迟的手就跑。
跑起来的瞬间,他只觉世界都安静下来,再没什么困兽的嘶吼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涂奚迟喊他放手喊得嗓子都劈了。
等他停下时,才发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嘴里好像还在念叨什么。
他凑过去想要听仔细一点,就见涂奚迟突然一个抬头,气沉丹田地吼他:“神经病啊你?”
她显然被气得不清,跟倒豆子似的,语速飞快:“我好心帮你一场,你拉着我跑这么快这么远是想累死我?你眼睛看不见我能理解,毕竟你刘海比我都长,但你耳朵没聋吧,我一直在喊你放手你听不到吗?”
“对不起。”沈惟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慌忙道歉,解释道:“我怕警察来了。”如果被带到警局里去,大概不出一个小时,他家里人就能找到这里来。
涂奚迟表情看起来无语极了:“哪里来的警察?那是我手机放的录音!”说到这里,她大呼一声“不好”,转身就跑,嘴里还在说,“啊啊啊啊,我的手机还在那里啊!”
沈惟都来不及抓住她,刚刚明明还累得半死,这会为了手机跑得倒是飞快。
追上她没用多久,只是刚握住她的手腕,就被她回过头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干嘛!”
“过了这么久,应该没了。”这几个街道是老城区,鱼龙混杂,能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
涂奚迟不说话,显然不想听他的话。
“我还你。”沈惟又说。
涂奚迟上下打量他一眼,嗤他:“算了吧,你还是顾着自己吧,下次被堵不一定能遇到我这样的人美心甜的好人。”她撩了撩长发,颇为大方的样子说,“手机没了就没了,我呢,就当自己行善积了德,上天看到一定会多多眷顾我的。”
沈惟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她拂开了手,留下一句:“别跟着我啊,再跟我真报警了。”潇洒离去。
回忆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涂奚迟特别无语,这位少爷对她的道谢先是愣了半天没反应不说,现在竟然还笑出了声,这么看不起的吗?
“笑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沈惟摇摇头,微弓的食指蹭了蹭鼻尖,还是没忍住勾了唇,嗓音都带着笑意:“没什么,只是心情很好。”
涂奚迟懒得理他莫名其妙的笑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倒吸一口气,立即转过头瞪他:“你不是知道下午我们还有戏吗?为什么不叫我?”
谁能想到,从挂上吊水到现在,她睡了整整快五个小时,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这还拍什么戏啊?
她急匆匆地刚开通讯录,想给导演打个电话道歉,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遮住。
她真的很想骂句神经病啊,你有资本罢-工我又没有!
没等她拨开那只手,男人好听的嗓音缓缓响起,语气散漫:“你不是让我找编剧吗?”涂奚迟抬头看他,只听他又说,“我找了,找她把这段戏删了。”
“为什么?”涂奚迟想知道原因。
“不为什么。”沈惟目光转向她,说得慢悠悠地:“只是觉得,以剧本里十一时刻关注着江皓月的性子,不小心让她掉落水池这种剧情写得也太烂了。”
可能是烧还没退,涂奚迟觉得脸又有点发热,“哦”了一声,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过了片刻才说:“剧本理解的不错。”
“谢谢夸奖。”沈惟直起身,侧过头望着她,做了邀请:“一起走吗?”
“好。”涂奚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