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喜欢》莞笙

1、不及格

　　许易澄，尤柚喜欢你。

　　嗯，我还是喜欢你，可是这次有句号。你知道吗？我无论什么时候写下一句话总是习惯划上句号，因为我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不会终止，所以我在日记里偷偷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从不会划上句号。

　　可是今天，你结婚了。
　　新娘这样看也很美，和你站在一起很般配。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荒唐下去了。
　　十二年了，哦不，是你结婚的下下个月，也就是到初冬的时候，就十二年了。我暗恋你快十二年了。我突然想到你应该是怕新娘穿婚纱太冷或者太热，所以想在秋天结婚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又温柔。

　　暗恋是颗没成熟的梅子，只有暗恋的人才知道其中的酸涩和辛苦吧。

　　是初三那年，我们才十四岁。你那时刚刚转进初三8班。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第一次见面就把你的饭给打翻了。我记得很清楚，青椒土豆丝盖在了你的头上，害，亏我当时还愣在一旁警告那只小鹿别乱跳，我跟它说来者必定不善。可你竟然还好脾气地问我有没有摔到哪。我以前黑，你没看出来我脸红到了耳根子。

　　如果说你是数学老师最喜欢的学生，那我肯定是周董最该夸赞的歌迷。我的房间贴满了他的海报和帅照，日记里满是他的歌词，录音机里不是我永远发不准音的英语课文，一定是他的歌。渐渐的，我发现我在日记里提及你名字的次数竟然和周董不相上下。

　　大事不妙，难道周董的地位被撼动了？
　　NoNoNo，一定是因为你数学太优秀了，数学老师总是把你和我拉到她办公室，让你给我辅导数学，然后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肯定是因为你校服洗得太白了，或者你的身上总会有女孩子身上都没有的香香的味道，或者你说话恭恭敬敬一板一眼，或者你妈妈给你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反正不是我喜欢你。

　　可是好奇怪啊，遇见你之后，我会跑到数学老师办公室问问题，会拿着好几个水杯，下课经常去打水，会期待周一的升旗仪式有没有轮到我升旗，会偷偷看窗外的枇杷树上的枇杷有没有熟。

　　直到周董有首歌里的歌词: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我这个大马虎那天忘记了带伞，回家的路上雨下得好大啊！我站在一家人的屋檐下避雨，没想到没过两分钟，你也来避雨了。我惊讶你竟然也没带伞，你说把伞借给同桌了。我哦了一声，一颗心颠七倒八，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幸好没多久雨就停了，没想到和你待在一起运气都会变好。我偷偷笑，踩在你留下的脚印上。我期待下个雨天，期待下次躲雨在屋檐下。
　　回到家，想起那首歌的名字叫《不能说的秘密》。

　　是啊，你就此成了我少女时代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我把它层层加密，怕你嗅到一丝气味。

　　我果然没办法否认，我不是突然对数学感兴趣，其实是想在数学老师办公室碰运气。我不是好心带好几个水杯帮同学打水，而是想你在打水的时候看见你。我不是喜欢周一的升旗仪式，我是开心我可以和学生代表的你并肩齐站。我不是馋窗外树上的枇杷，我是期盼看见坐在窗边的你。

　　我的小鹿说，都怪你，累坏我了。我给它道歉，对不起啊，咱以后还得长期合作。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同样是刚打完篮球，别的男生身上是一股臭汗味，你身上还是香香的，是五月的栀子还是九月的甜橙？让我恨不得把你身边的空气都收集起来。

　　中考时，多亏你给我补了两学期的数学，我如愿和你上了一所高中，我爸妈可高兴了，差点敲锣打鼓地把你请到家里好好招待一番。难得听你开玩笑，你说多亏我帮校篮球队搬水，别的女生挣着当拉拉队，我却为了搬水这个职位和他同桌挣了两个星期。

　　高中时，我仍然没有办法停止对你的喜欢，你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不敢抬头看你，不敢和你说话，因为我怕我演技太拙劣，怕和你说话都词不达意。

　　我以为我瞒地很好，没想到被路缓宁发现了。你可是不知道，她这个损友以此威胁我帮她买了一个月的早饭。她说她是女生，她看得出我的别扭和奇怪。

　　切，我哪里别扭了？许易澄，我喜欢你就七个字，有什么难说的。

　　啪，我被现实打了脸。事实证明我就是个胆小鬼，十四岁没能说出口的话，往后我也没有勇气说出口。每一次我想说的时候，你看着我，澄澈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我的心底。你听不见我内心的喧嚣，你不知道我的世界因为你阴转晴又晴转雨。

　　再后来，高中分科。我拼命学数学，却被物理这座大山压趴下了。我知道你数学和理综那么好一定会选理科，于是我下了狠心选理科，就为了能和你分到一个班。
　　很不幸，选了理科也没能和你分到一个班，我告诉我自己别沮丧，至少我们中间只隔了三个班，你们班边上就是厕所。

　　总而言之，分班后我成了物理老师的茶友，也被班里人担心了两年“尿频”。

　　我是个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却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坚持了这么久。我明明考试都能忘记带涂卡笔，却记得你吃面时喜欢加半勺醋。

　　高三那年，我忙里偷闲，日记写得都少了，同学说我“尿频”症状终于好转了。而这本日记里是一份被封印的喜欢，是少女的酸涩心事，是少女伴着月光记下的她和他的故事。

　　高考考完英语的那个下午，天边是火红灿烂的火烧云，霞光醉吻云朵，让红晕爬上脸颊。人声鼎沸中，我人群那头看你，充满依恋。

　　成绩下来的那个夜晚，满天繁星，星罗棋布，我却无心欣赏。我颤抖着手指点进去查看，出乎意料，比我预估高了二十分。我高兴地恨不得跳上房顶高歌一曲。我又托朋友打听了你的分数，没想到，你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原本可以上得了稳稳的985，可是分数竟然比我低了十分。

　　我以为你会选择复读，没想到你填了和我一样的学校。我知道这才不是你的水平，想劝你复读。我跑到你家门口的巷子前，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在和你置气，我第一次看见你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是我无条件维护的男孩子啊！他那时的脆弱和担忧却没人替他分担，他也会委屈难过，他虽强大但不是无坚不摧。
　　他那时心情一定很低落吧，可他还在哄着另一个女孩子，安抚她暴躁的情绪。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时的感受。我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的场景被泪水模糊。就像是数学老师让你又辅导了一个人，像是我打水的时候看见你拿着另一个人的水杯，像是周一升旗仪式你看了站在左边那个人一眼，像是你爬了枇杷树摘枇杷给另一又个人吃。

　　我的世界又下起了雨。
　　可是我似乎早已习惯了喜欢你，不论十四岁的我，还是十七岁的我，还是现在二十六岁的我。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服下的毒药。”

　　大学里，我是新闻系的，你是生化系的。那个女孩我不知道她在哪所大学，但我后来也就没有见过她了。

　　我报了和你一样的社团，话剧社。
　　开学后，我就开始努力学习变得更美一点。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有被人夸好看的，只是皮肤有点黑，可是你那么耀眼出众，我想和你站在一起时，不做一个别扭精。

　　可我演技实在有点烂，进了话剧社分明是在拖后腿。于是我演了《白雪公主》里白雪公主……的女仆。好吧，我认命，你本就是王子，坚毅，勇敢，帅气。我本来就是普通的我，是躲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的人。

　　演公主的女生很好看，可是临演出前和男朋友闹分手竟然罢演。策划人说我每天都泡在话剧社，应该对公主的台词很熟悉。于是我从女仆跨越到了公主？！王子还是你？！

　　天呐，一定是天上的星星听见了我的祈愿，我的王子会是心底的你。

　　童话不是小孩儿的专属，成年人只不过是过期了的小孩儿。

　　王子，你来了呀，我是你的公主啊。

　　唉，我真矫情，真得一点儿都不酷了，都不像我了。我明明在朋友面前侃侃而谈，幽默风趣，可遇见你就成了个逃兵。

　　大学里，我们的交集更少了，然后我就一遍一遍翻着你的朋友圈，直到你的朋友圈里出现了一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儿。你看她的眼神特别温柔，是我见你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有过的。而且我就是“其他人”中的一个。

　　我像个偷窥者，又翻遍她的朋友圈，到处打听她的信息。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儿后，我放心了。

　　没有意外，没有狗血，今年你们结婚了。

　　小鹿，咱们的长期合作要终止了。

　　暗恋是一份不及格喜欢，因为这份喜欢里连申卷人都没有。

　　可自知一直喜欢你是下下策，我却义无反顾，你不知道，遇见你时我就慌不择路了。

　　哦对，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记跟你说了。
　　许易澄，新婚快乐！我是尤柚，不知道你不是还记得我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