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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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时辰到了。”婢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春日的绮思。
扶疏绿竹正盈窗。望着帘外并飞的燕儿，她不由有些贪恋这展翅间的美好。懒懒地起身梳妆，她描摹着时下流行的远山黛，点着少女的樱唇。揽镜自照，昳丽风华，难有瑕疵的一张脸，在窗外的绿竹相称下，更显莹莹。
她回身望去，声音也是极为悦耳动听的：“敏儿，可是张贵人？”
敏儿抿唇一笑：“小姐定是能入宫侍奉天家的，张贵人也不会放弃举荐小姐的机会。我们小姐是益州最美的女子，如花美貌怎堪辜负？”
闻言她怔了一下，望了望铜镜。如花的少女容颜，不容错认的绝世风华。她便有些迟疑：“敏儿，宫中……真的是我的最好归宿么？”
敏儿愣了一下：“小姐说笑了。多少官家小姐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一朝为天家妇，自是荣宠无限，满门光楣。虽然老爷官未及四品，但小姐如此品貌，自是会得天子青睐的……”
合上镜奁，她却不再想听这些。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青年才俊的样子，但是这模样又立刻随风远去了，就像时光的流逝一般。
秦墨……那个她必须忘记而又偏偏忘不了的男子。
车轮辘辘。
她仍然记得那一天，少年乘舟而去赴京赶考飞扬的衣袂和如画的墨色绿竹。
她同样记得那一个月后的震惊与仓皇。
“益州秦氏，勾结奸佞，意图谋反。罪当论斩，今上仁厚，特赦流放，若无旨意，永不还朝，其宗族子弟非朝四品以上官吏举荐，不得出仕……”
晴天霹雳，震耳发聩。
她不相信，慈爱的秦老爷，俊逸的子修……怎么可能？她含泪看着惨白的封条封上了朱红的秦府大门。
“秦府尹是犯了贵人的，反倒被参了一本——嘘，慎言啊！”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着。
“可不是，这府尹大人这几年都算兢兢业业，就是太倔了……哎，小心为上啊。”
还有好事者插嘴：“秦府？不是和穆家有姻亲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是这还未做成的娃娃亲，树倒猢狲散啊……可怜府尹多年经营。”她听着听着，忽地垂下泪来。
“阿妩，赶快和娘回去，此地不宜久留……”妇人白皙的手抓住她的手，细长的手指力气极大。
“可是……”她的秦哥哥怎么办呢？他踌躇满志，还在赶考的路上。她还等着青骢马和八抬大轿……“阿妩真的会离开夫君么？”
“阿妩，不要乱叫夫君了，别让人家听见。秦家已经不存在了……我们阿妩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娘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嘱，眼光中毫不掩饰的谋算，“我儿如此美貌不应该埋没在府尹之上。你就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她颤颤巍巍地被娘拉着跑着，不住地往回看。
娘，我忘不了。
“穆姑娘，请下车吧。”有人为她撩开车帘，她扶着婢女的手，以一个仕女的姿态下车，一举一动都精雕细琢过。
张公公见到她之后，难得地失了一会神，他轻咳一声掩饰，眯着眼看她：“姑娘如此品貌，将来若是伶俐，必为贵人。”
她福了福，打赏了银两，举动已经过千百次练习：“谢谢贵人抬爱，今后还要多多仰仗贵人。”她轻轻说道，娇柔如同所有的官家小姐。
“咱家自然不敢怠慢。”张公公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娘说，这是安心的表现。即使你再难得，是对方梦寐以求的踏脚板，也要表现出一个踏脚板的样子。因为没有人会去抬举一个不好掌控的棋子，人们习惯用各种理由打压异己，因为总有人愿意看到他们这样做。
娘说过许多话。
“阿妩，你是官家小姐。从前怎样不论，但从今天起，你要学会一个女子应该会的所有事情。”于是她的闺中多了针篦和《女训》。
“秦家那小子已经被流放了，功名都是虚无之物。阿妩，你绝对不可再对他起半分心思。自降身份只会让家族蒙羞。”从此她的身边多了敏儿，娘的陪嫁丫鬟。
“女子，须持静、守和。但必要时候需要用些非常手段。当然，阿妩只能入宫。只有皇家才能配得起你的容貌。你已经不能回头了，这条路何其漫长……”于是她请了一个又一个的西席，各种阶层各种面目。只是她只见过这些西席一面。
“穆小姐，您是怎样的品貌咱家心中已经有数了。一个月后和咱家去趟京城吧！”张贵人笑眯眯地说。
她麻木地恭谨俯下身来：“如此，劳烦贵人了。”她知道这是入选的暗语，但是奇特的是她的心中竟然没有半分喜悦与释然。
这条路何其漫长。
同样的车架，回府时她的心中截然不同。
秦哥哥，真的只是个儿时的梦罢了。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罢。
她轻轻撩起车帘，轻轻挡着玉颜，眼神好奇地向外飘去。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敏儿立刻来到帘旁，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她心中有那么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但毫不意外。玉手一收，秀丽的锦缎再次柔柔地垂下，关上了她的窗。
猛然间，她的眼神凝在了被挡住的一角上……那个身影。她迅速又掀开了车帘，甚至极为不妥地探头望向了那个身影……那么像，简直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小姐？”敏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微微侧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她慌忙垂下车帘，为自己的轻举妄动而后悔。胸膛里她的心在不安地跳动，手心满满的一层冷汗。
真的是他，秦墨。玉树临风却不掩仕途落魄之象。
生命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