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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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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砥】
远古的神明时期,世间的秩序还没有完全形成,整个世界依然处于较为混沌的阶段。众神在规划世间的同时,为了保护刚诞生不久还不够强大的人类,赐予了其中一些人“封印”的力量。对世间万物,他们都拥有扼制其能力,压制其意识,甚至封印其存在的权柄。
他们的存在使得人类平安地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但在世间渐渐稳定之后,这类人诞生的几率很快骤减,几近消失。但这种力量可以通过血缘、换血、仪式等方式继承或转接,因而以一种隐秘的姿态在历史中悄无声息地衍生着。
这类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一头银灰色的头发,名副其实的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
“……哦?”不能否认,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还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在尽湮的王座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本来都打算好要狠狠批评你一顿了啊,肆日——不过这么有价值的情报还真是让我开不了口呢。”
“您真的以为肆日是那种会把主人的命令丢一边自己去耍脾气的人么?”肆日跪在长长的台阶下,虽然以示谦卑没有抬头,但语气却是随意的,“虽然我的确很不满您为了一个人类就叫我在外面奔波了整整三年,但既然您吩咐了,肆日无论如何都会为您办到。”
好家伙,原本却阴山那么阴沉压抑的气氛就这样被醋味毫不留情地驱散了……
“咳咳。”谈公事的时候也不能给我正经点,“也就是说,黑狸在那次围攻中完全处于劣势并非只是当时魔力缺乏的原因,还有人在从中作梗?”
“根据当时那位黑狸先生跟您说的话来看,他那时也发现了不对,但却也说不出明确的异常。”见我态度认真,肆日倒也不马虎,有板有眼地开始分析起来,“也就是说,他对这个奇怪的群体并没有什么认识,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认识。”
“你的意思是说,黑狸虽然也拥有这样的力量,但他本人并不知情?”我顺着他的猜测说下去,“或是说,他的力量是后天得来的,并不是天生的?”
“您真是聪明绝顶啊,主人。我想,他的力量,应该就是从你口中那位尽湮主教那里得来的吧。但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途和意义。之后,那位黑狸先生就被安排在了您身边,成为了您的好友,还成功地获得了您对他的信任和感情。” 肆日抬头对我微笑,但那笑意里已经很明显地带上了嘲讽。
我回应他的视线,眼前却是空茫茫的一片,也不知自己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所以,他们之后带走了黑狸的尸体?虽然普通的尸检无法查出什么,但倘若是在我手中,很快就能够看出做过魔法仪式的痕迹,他们的存在就会被发现了……其实,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对不对?”
明明觉得胸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有一股恨意星星点点地燃烧起来,“我是这个世间的异物,是不是?众神都已经陨落了,却只有我尚在人间——他们觉得我破坏了世间的秩序,所以又想封印我,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肆日缓缓地站起了身,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这句话。
我猛然盯住台阶下的红发少年,不敢相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吗,主人?”肆日的目光却是平静的,他甚至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了过来,“您仔细想想,自从您解除封印回到人世以来,这世间的日子难道就太平么?您为了获得新的躯体暂宿于尽湮体内,导致他灵魂受损身体残缺;您选中了那个家族的血脉,一出生就害死了母亲;兄长失踪后,姐姐为了救您失了性命——您敢说自己现下那亲爱的哥哥的失踪,他之后那一系列的悲惨,没有您的一丝关系?”
“当然没有!哥哥走丢那是意外啊!那是……”突然间,我失了声音,只觉得脊背上好像爬过了一条寒冷滑腻的蛇——当年,当年是我闹脾气说想吃糖,哥哥才会急忙跑出去给我买的……是我?难道真的是我的错?
肆日握住我开始不断发抖的手,强迫我看着他,“主人,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只是您自己在自欺欺人——不要忘记,您可是收容了这世间所有被抛弃之物的神明。那些被所有神明和生物唾弃的悲伤、痛苦、背叛,等等等等,您宽容地接纳了他们并一视同仁,让他们在您的黑暗中容身——因此,黑暗本身没有罪,罪恶却在黑暗中衍生。您,注定是没有幸福的……”
“够了!”我愤然甩开他的手,将力量凝聚在指尖抵在他的眉心,只消一瞬间就可以让肆日灰飞烟灭,“那些事早就过去了!如今我不过半神之躯,已然没有控制世间负面情绪的权柄,那些罪恶都是人类自己的事——你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想说所有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都会不幸吗?还是想说我不过只会害人……唔……”
下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扣住,我吃痛还没来得及反应,肆日便打开我抵在他眉心的手,很快地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很久没有被人吻过,也不得不说我在这方面其实还是相对纯洁的——因此在唇舌纠缠的瞬间,我的大脑再一次完全空白了。
老实说,虽然尽湮有时出于报复性质也会对我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但大多都是一开始就把我弄得半死不活以至于我其实都没有什么除了痛之外的感觉。而黑狸就更不用说了,因为这小子知道自己命不长,所以我们是纯洁到像在玩柏拉图——
好在,唇角突然一下子传来的痛觉让我很快地清醒了过来。我用力推开了几乎已经压到我身上的肆日,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但很遗憾的是因为刚才的一番刺激导致四肢无力,只将他推开了那么一点,仅仅只是让两人之间有一个喘息的距离。
“我想说的话,其实很简单。”肆日欣赏着我此刻有点窘迫的样子,用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唇,“这个世界上,您该知道只有我们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我,和裘月。”
“我知道。”这两个人,自神话时代起就一直在我身边,从来都没有离弃过。如今哪怕是转了无数个轮回,也依然选择了回到我这里来。
“所以,我劝您不要再去喜欢人类。要知道,他们生老病死,但您却是永生的,无法跟他们一起轮回,到时候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徒增伤悲而已。”
“……我可以理解成你还是在吃醋么?”
“主人!”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拍了拍因为难得的认真被打断而有些恼怒的红发少年的肩,“那种事,我也早就想过了。的确,神的灵魂是没有轮回资格的,因为他们注定的命运就是要守望人间。而人类,也的确是有一天会死的——但,我可以等他们回来啊。”
“你们可以回来,为什么我所爱的那些人就不可以呢?”我用微笑回应肆日那写满了诧异的眼神,“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六十年,一百年,这一世要是回不来,那么下一世也可以——我此刻最多的不就是时间么?”
肆日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放弃,叹气然后摇头。
我望向殿外高远的天空,忽然微微地笑了起来,“原来尽湮不光是泉澈一族的一员,居然还拥有封印的力量呢——如今这么看来,很多事都要重新估计才可以了呢。”
“主人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肆日,你应该很了解我才对。”我回过头,让他清楚地看到了我一直不曾退去的笑容。
倾国倾城,却带三分邪气,宛如暗夜中蛊惑人心的鬼魅。
【神域】
翻开手中只属于历史的卷轴,淡淡的书香味立刻弥散开来,带有……迷幻的色彩……
——众神陨落。
或许这并不是故事的开端,它开始于一个兄长的溺爱,结束于一个好友的背叛,其中的曲折离奇足够写一部几万字的短篇小说。
“简而言之,就是光明神被水神欺骗之后误将自己的弟弟破坏神给封印了,对吧?”
“还是神形俱灭的那种。”
我将右手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一定在我身体内的某个部位,那里,隐隐作痛着。
Carl关切的问我:“没事吧?”
奇怪的感觉,但我还是摇摇头,继续严肃的问道:“你上次说,神砥就是破坏神的转世,这件事情可靠吗?”
复杂的表情一瞬间掠过了Carl的脸庞,他迟疑着说:“没错,”就像是为了缓解气氛,又加上了一句,“你们俩的前世也还是兄弟呢。”
“很不可思议,对吗?”也是……兄弟啊……,我心下感叹,“但是,对于这一份神明之间的兄弟情……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记忆吧?”虽然,关于神域和神砥的亲情我也记得模糊,但毕竟是不一样的。
Carl看出了我内心的伤悲,于是很恰当的在这个时候转换了话题,说:“对了,这是你上次要的Ireton的资料。”
我微笑着接下,面对Iredell切不可大意,该做的准备工作也一样都不能少,说到底,这笔交易的安全系数还是很低的。
Ireton,在世人的眼中,甚至是在学术界的大多数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历史学者,但是在另一部分人心中,他被毫无悬念的誉为“卡拉之父”,因为正是他发现了足以令世界震惊的具有预知能力的陨族的存在,即卡拉文明的存在。可惜的是,它在被发现通报之初就被政府封杀,其堂而皇之的原因是该文明中含有反人文主义因素,说穿了,只是害怕在历史学家的研究过程中发现那本记录未来的典籍而已。
人类对于自己未知的事物,总是含有一定恐惧心理的。
但Iredell却不是这样想的,对于陨族及卡拉文明,他有着和他的祖父Ireton一样的执念,“也算是为了完成我祖父的夙愿吧?”他曾经这样解释道,“顺便想看看那些人对面未知时的神情”,其实在某种意义上,Iredell是更接近神的存在,他睿智、聪颖、具有俯瞰一切的傲气,还有,神一般的蔑视心理。
附加一句,陨族所信奉的庇护他们的神明,就是光明神呢。
因为附魔丸作用而成为光明神替身的我,除了苦笑这一切的造化弄人之外,别无他法……
“神域!”严厉的警告声再次响起,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之中,“你能不能有一点精神!啊?我需要的是热情,热情!你懂不懂?!”
我好脾气的回眸一望,柔情似水的说:“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Dorothes显然是被我吓到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继续吼道:“我这里是美声课,不是台词训练!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心二意的……”(有没有觉得这些话很似曾相识?)
我则在一旁想什么时候要让Carl帮我带一个分贝测试仪来,我对她的音量能不能震坏专业仪器倒是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