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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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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砥】
借着大雾的势头我几乎是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案发现场。什么凶手会再次回到现场?听那些警察瞎吹——人都杀好了还回去干嘛呀,真是有病。
在穿过市区之后我就挥挥手将这场大雾散去了。老实说,再次见到这条陋巷我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它与我多年前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
说是陋巷,其实除了一排都是平房,外加那些外墙都有些破损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这里很安静,也很干净。据说这里人流混杂,但无一例外全都有些来头。
我的师父靖陌,也是如此。十年前他离开了泉澈来到这里,不久之后我便被送到他那里,由他传授最基本的心诀与术法。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年轻但却体质虚弱的男子,就是泉澈创教以来最厉害的祭司。我只知道他和我以前一样身体不好,深知体弱而带来的种种不便与不快的我很快与他熟稔起来。
这时,“联想”这种东西很合时宜地起了作用,特别是当我发现对于师父的音容依然没有被我忘记的时候——那是一张苍白但绝世的脸,银蓝的长发在微弱的灯光下泛出层层光晕,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纤细的手,用带着温软笑意的嗓音对我说,冥翼,过来。
“师父……”我恍恍惚惚地唤了一声,但正是这声呼唤把我自个儿给惊醒了——当街你鬼叫什么呢?万一被人听了去再顺便传出去我不就要被安上一个“恋师”的罪名了?我倒没什么但师父一定会介意,他老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
就在我再次进入胡思乱想状态时,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打破了这条陋巷的静谧。我听见这声响的瞬间却是大大一惊——绝对是师父!而且,这咳嗽虽低却不断,一次比一次剧烈——分明是比我当年离开时还严重许多!
唉,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看样子我今天注定是没办法好好地胡思乱想一把了——想到这儿我马上扣起手指驱动法力,一阵风散去后我就站在了那间无比熟悉的屋子里。不过该正经的时候我绝不开玩笑,马上走到师父身边轻拍他的脊背。
师父仿佛一点也不吃惊或是根本无暇顾及,痉挛地抓住了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咳咳……药,在桌上……咳……”
我立即领命,冲到桌边把那小药瓶里的粉末倒入杯子再用开水化开,以最快速度再赶回师父身边小心地让他服下——我不禁想自夸一下,这一系列动作中我竟然一滴水也没洒出来,在师父身边三年毕竟没有白过,呵呵……
当然这是事后的事了。
“师父?”我轻抚这个面色苍白到骇人的男子的胸口,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才终于松了口气——照顾病人就是这么累人的,我总算明白当年哥哥和姐姐有多辛苦了。
“冥翼……”师父总算是直起身子来,将散落的长发往后拢去,声音仍然虚弱但总算有了些人气,“是你?”
“当然。不是我是谁啊?除了你徒弟谁会在你发病时这么紧张?”我没好气地笑笑,起身将师父身上滑落的狐裘重新盖好。
“来看我吗?”师父冲我露出一个非常养眼的笑容,并轻轻摇动木制轮椅,似乎是想回去里屋——可惜,刚发完病身子虚,更别提什么力气了,那轮椅纹丝不动。
“我来啦。”让他自个儿摇那轮椅还不知摇到什么时候去呢,“你说呢?不来看你看谁啊?看你的桌子?”
“呵呵,你这孩子……”师父只是笑着摇头,但似乎已经没力气再说别的。我看着师父孱弱的样子很是心疼——因为师父本来不应该在轮椅上度过他的一生的……
不过正因如此,我的决定就在那一瞬间定形。
……
坚持没有让师父送我,我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到外面吹风。结果他只好笑着叹了口气,说了声“师父真的老了呢”便挥挥手让我走了——一如当年对我的纵容。
去看望过师父之后心情大好,于是回到家之后并没有马上倒床就睡,而是趴在窗边,显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跟院子里的炼狱说说今天见着师父的事——结果,我居然看见了哥哥!
今天,什么日子啊?
我抓抓头,但没有出声惊扰似乎是来为炼狱扫墓的哥哥——显然,这会让大家都很尴尬的。
我只是倚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的哥哥——就如数年前我曾经做的一样。窗外阳光明媚,哥哥在秋千上来回地晃。见我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我大声地喊道,“神砥——”
“哥哥……”我轻轻回应,如同当时回应哥哥一样,安静又依赖地笑。
【神域】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小的墓前停留这么久,是因为怜惜吗?的确,炼狱是只很讨人喜欢的鸽子,于是乎,那些杀它的人就变得该死起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已是秋天了,迎面拂来的风有些凉意,吹落了几片枯黄的叶,也吹动了那白色的小雏菊,这样的天气适合让人回忆过去。
我站起身,看着眼前这栋古堡,金色的阳光洒在上面,突然使它年轻了很多,似乎也是一个无比温暖的午后,我在白色的秋千上摇晃,然后抬起头,大声地叫,神砥。一种久违了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那是一种比白色还要纯洁的笑容。
瞬间,有一股陌生的思绪涌上心头,冥翼,就是神砥?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忽然就觉得很难过,很想——哭。
这,这又怎么可能呢?明明就早已干涸的眼泪为什么会再次流淌?
擦掉,必须赶快擦掉,你并不是那个懦弱胆小的神域,现在的你,是司令。
“哥哥……”微风中有个空灵的声音传来,周围没人,我却真实地听到了,好像神砥就站在那扇窗前,叫唤着我。
突然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害怕。我以为,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害怕什么了。
但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就是因为害怕什么,而逃走的。
……
“司令,喝杯水吧,怎么满头大汗又脸色苍白的?”是Shirley熟悉的声音,原来我已经回到警局了么?
抬头,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是吗?刚才我在练跑啦,没事的,你出去吧。”
“可是,你的神色好慌张……”
“Go out!”突如其来的大喊,把Shirley吓得不轻,她轻轻地退了出去
并不是有意打发Shirley,只是她刚一进门,就与谁重叠在一起了,熟悉的声音也与以往所熟悉的不同。我明明听见,她刚才在叫我“神域”。
神域,我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仅限于那一幅幅悲惨场景的依稀记忆。
那时的我还很年幼吧,躲在一个阴暗房间的角落里,可怜得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刚才一个陌生的男人逼我吃下了一颗“糖”,是我的脑子霎那间一片空白,我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然后,他又打开了房间的锁,径直向我走来,开始撕我的衣服……
说是记忆,也只是些不堪回首被人贩虐待的经历罢了,我知道,在那些个漆黑的夜,只要他一叫“神域”这个名字,就一定又想对我做些什么了。进了特局训练营上药理课后才知道,这种人贩常用的叫“失忆丸”,药性很强,服用的人或许一辈子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
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来了吗?
那这些零星的记忆又为何会停留呢?
大脑开始疼痛不已,无法冷静地思考,不想去多虑,却是事与愿违。公民基本道德之一,有些事,你的不在乎正证明了你的在乎。
关于家的记忆因为得到了魔法而开始有所恢复,但仍记不真切,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冥翼就是我从前的家人。如果不是,这一切无聊的猜想只是我的自作多情;而如果是的话,冥翼又能否面对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呢?
这件事若被别人知道一定会笑死的,一直处于敌对关系的两个人居然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离奇得就像电视里播放的肥皂剧。
不可以,我们若是亲兄弟也不能相认,至少现在,我们绝不能相认。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明天,最终也是最后的战役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