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上玄飞》啾啾不睡觉

123、对峙

　　?遮的药，终于是熬好了。

　　他出关之后，顾不得身体上的虚弱，连忙让药童唤了几个神侍将自己抬到了梨院，绫璎此时已经支撑到了极限，若是?遮再不来，怕是就连她也会有性命之忧。

　　?遮将手里的药塞进了刈的嘴里，又在刈的双腕处割了一个小口，浓黑的寒气从那手腕的伤口处缓缓飘出，已经昏迷多日的刈竟突然身体一抖，咳了一声。

　　他这一咳，让在场的人都放下了心来。

　　“总算是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了。”?遮抖这手替自己擦了擦汗，而后又继续说道：“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他的身体可不再经不得任何的摧残了，若想要好全，怕是要耗上几十年才行。”

　　扶尘激动得跪下来给?遮叩了下头，连连答谢，他朝银月使了个眼色，银月立马意会，她悄然转身朝着玄姒的寝殿飞奔而去。

　　玄姒此时正在由褚焱伺候着吃药，听到了银月的话后，连手里的药碗也顾不得放下，直接一扔就光着脚奔了出去，银月和褚焱相互愣了一瞬，着急忙慌地提着玄姒的鞋追了上去。

　　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扶尘的脸。

　　他咳了两声，刚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扶尘就已经先一步抬住了他的胳膊和后背，绫璎也快速地将一个软枕塞到了他的后背处，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道：“我又不是残废了。”

　　“比残废没好到哪里去。”扶尘愤愤地说道：“我也是疯了才会让你一个人施法，明明知道复生凡人哪会有这么容易，数量还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若没有?遮医仙，你可真的就要陨逝了！”

　　刈只是淡淡一笑，他四处张望了一圈，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玄姒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远处的门前。

　　刈怕她担心，他朝她笑了笑，还未说话，玄姒就已经飞扑到了他的身上。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紧紧地抱着刈，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大声责备道：“你以后若是再敢瞒着我做些什么，我便一辈子不见你！一辈子恨你！”

　　刈将骨节分明的手扣在玄姒的头上，“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醒过来，从拿着那些魂魄出发去潍霭巅的时候，他其实内心里便已经做好了赔上性命的决心，自己做过的错事太多，即便这一次上苍真的要将他从玄姒的身边带走，他也认了。

　　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但是在真切地触碰到玄姒、感受到到她的体温、嗅到她身上的香气之后，他却无止境地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又让她哭了，自己本该让她感到幸福让她开心让她笑的，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玄姒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永远是悲伤的。

　　“好了，再哭，眼睛就该肿了。”刈拍了拍玄姒的头，双手捧起她的脸，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在一旁的扶尘朝他白了个眼：“?遮医仙说了，你想要好全，得花费数十年。”

　　刈侧眼瞥了他一眼：“你小子现在倒是敢顶嘴了。”

　　扶尘身体一震，只好乖乖闭上嘴不再讲话。

　　反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绫璎气鼓鼓地接着道：“?遮医仙所说的，还请师傅谨记。”

　　刈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绫璎慢慢走到榻边半跪下来，眼中含着些许湿意抬头看着刈，刈看了看她的手臂，突然道：“你的手……还好吗？”

　　手？绫璎愣了愣，才突然回想过来，许久之前的那天晚上她陪着沈穆回人界，那日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差点就将她的手给齐根切下，也是那一夜，沈穆的父亲死在了他的眼前。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天晚上想要取她性命的人，竟然会是墨弋。

　　绫璎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有步生莲在，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对不起。”刈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即便是误会，但他也曾真心地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如果说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还尚可用冥王刈这个身份逃避着，但如今，倒是再也逃不掉了。

　　既然他逃不掉，那就索性将一切说出，他已经累了，不想再骗来骗去，若还要经受什么惩罚，那便来吧，只要……他抓紧了玄姒的双手不肯松开，只要阿姒还在自己的身边。

　　“我有话，想要和你们几个说。”刈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叹了一口气。

　　刈将那日回神宫后所经历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了他们，苍晗是如何期满自己骗取他的身体的，庚峯如何在海底折磨他的，束烟救了他之后又是如何欺瞒他的，一切的一切，再也没有隐瞒。

　　即便是玄姒，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般细节的过程，他说他在海底每一次濒临窒息死亡的时候，他就会看到玄姒，是她支撑着他没有在这样的反复折磨中发疯发狂，她一边听着，靠在刈身上的力度便越重，就像是想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内一样。

　　刈感到玄姒在自己怀里颤抖，他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愤怒，他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只有褚焱全程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听得是愣在了原地，一大堆自己听不大懂的话的突然涌入脑海，她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刈刚才所说的话，她好不容易在净法元君那边告了假，本来只是想要去看一看主人的身体如何了，却没想到来到这里听到了这么一个令人费解的故事，苍晗……是谁？冥王刈说那个苍晗抢了他的身体，等等，那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墨弋？阿？他竟然是神族？等等等等，那银月怎么也算是自己的师傅，那他又是银月的师傅，那……自己是不是该尊他一声师公？！褚焱越想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两个大。

　　“我呸！早知道那个苍晗这般龌蹉，我当初就不该给他喝我珍藏了多年的佳酿！白白喂了狗！他竟还敢占据你的身体骗了我们这么多年，可真够卑鄙！还有庚峯那厮，竟然也这般狠毒，我当初就该亲自领兵去踏平他的魔界！”银月狠狠地啐了一声，她又撸起袖子来问道：“那个叫束烟的贱人在哪，她竟然敢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这就去把她抓回来！她竟然敢抓走暮阳他们，当我是吃素的吗？！”

　　扶尘连忙将她抓住，生怕她真的一气之下就跑出去，“你冷静一点！”

　　刈摇了摇头：“束烟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会用什么办法想要找到她，便会想尽办法隐去自己的踪迹，所以，我的确需要需要你们帮忙。”

　　“好！”银月重重地点了下头，脚步已经朝着门外蓄势待发。

　　“但不是现在。”刈咳了两声，后又继续道：“我猜束烟会在近期想办法联系我，到时候，就要靠你们去救暮阳他们出来了。”

　　扶尘不解：“为什么说她会来联系你？”

　　“阿姒手里的言凝珠与你们的性命相连，至今也没有出现破碎和暗淡的情况出现，可见暮阳他们在束烟的手里至今仍是安全的，既然抓走了他们，却又不杀，那便证明着她还另有所图，她很聪明，也很狡猾，所以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是不会出手的，既然知道她迟早会来，那我便等着。”刈望向天际的眼神逐渐锋利，他知道束烟的性子，既然得不到，那即使毁掉也在所不惜，暮阳、令沐、霄鸾还有苍晗，都是束烟手中要毁掉自己的棋子，他此刻担心的，是不知道束烟到底会怎样利用他们。

　　玄姒见他的神情不对，她摇了摇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刈朝她笑了笑：“没事，只是许是睡得久了些，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既然脑袋昏昏沉沉的，那就劳驾阁下离开神宫，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丰珺的声音突然而至，众人转过身去，只见丰珺已经领着数十名神侍将梨园包围住，他只身踏门而入，立在了距离床榻仅有十步左右的距离之处，他朝玄姒伸出手来，正色道：“过来。”

　　玄姒感到刈抓在自己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强，他依旧坐在榻上，沉眼看着背手而立的丰珺，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玄姒却能够感觉到他的怒意正在迅速燃起。

　　玄姒担心若是刈和丰珺起了冲突，刈的身体会吃不消，她挪了下身体挡在了刈的身前，尝试着心平气和地与丰珺道：“丰珺，我说过了，要不他留下来，要不我和他一起走，要不你放我们走，我发誓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打扰到你。”

　　丰珺铁青着脸道：“你不能离开神宫。”

　　玄姒不解：“为什么？！”

　　“我有我的考量，总之，你不能离开，他不能留下！”

　　丰珺话音刚落，两个站在屋外的神侍瞬间就朝着刈冲了过来，扶尘和银月双双迅步上前，刹那之间，驭龙扇和织云天丝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手中，铛的一声，尘埃落定，那两个神侍被扶尘和银月打趴在地，银月驱使一根银丝缠绕住了那被她踩在脚底的神侍的脖子，微微一拉，那神侍的脖子上立马鲜血直流，但银月没有丝毫的心软，开口威胁道：“谁敢过来，就先做好掉脖子的准备！”

　　“银月。”刈淡淡地说了一句，银月咬了咬牙，将紧绷着的银丝稍稍松了一些。

　　丰珺的双眼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他素来知道万栩宫的九霄七骑只忠于玄姒，即使是父神也未能真正命令和驱使他们，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听冥王刈的话。

　　扶尘也将横在神侍脖子上的驭龙扇往外撤了些，盯着丰珺道：“神帝陛下，您的这些神侍都并非是我们的对手，若陛下要硬闯，今日这里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丰珺微抬了下眉心，没有将扶尘的话放在心里，他看了看和刈的手紧握在一起的玄姒的双手，咬着牙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玄姒没有丝毫的犹豫：“喜欢。”

　　刈的心中猛地一跳，他看着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玄姒，他松开玄姒的手，转而伸手上前去从侧面一把揽住了她那一手可握的纤细腰肢，将她稳稳地往自己的怀里抱去，同时喊道：“绫璎！大鹏鸟！”

　　听到了刈的声音，绫璎立马双手捻玦，她喝了一声，比整个梨院还要大的大鹏鸟突然凭空出现，瞬间就将所有的柱子房瓦掀翻击碎，刈带着玄姒一个翻身跃上了大鹏鸟的背部，绫璎和褚焱也顺势而上，扶尘则是召出了一大片的水幕挡在了丰珺和众多神侍的面前，争取时间拉上银月也一同跳上了大鹏鸟的背部，绫璎拍了拍大鹏鸟，它立马仰天长啸一声，扇动着双翅转眼就窜离了天际。

　　丰珺隔空五指一握，空中的水幕应声落下，但空中早已经没了大鹏鸟的踪影，他握紧了拳头怒吼：“给我去追！”

　　身边的神侍回过神来，纷纷施法腾空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但大鹏鸟扇动一翅便是千里，单凭法术是很难追上的。

　　丰珺又道：“派重兵把守盘古山！”末了，他扬了一下衣摆，径直回到了鸿承殿。

　　此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了鸿承殿的中央，看着气愤而来的丰珺，有些茫然地说道：“我感应到她的灵力在远去。”

　　丰珺深呼吸了几口气，用好不容易平复好了的语气道：“她跟着玄姒走了。”

　　“走了？！”红衣女子很是吃惊：“神女不可离开神宫的！”

　　“放心，本尊会找到她们的。”丰珺转身看着窗外青蓝色的天空，紧紧握住了双拳，他在心中默念，阿姒，你可千万别往盘古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