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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愿君早归 ...

  •   第九章愿君早归
      高大的砖筑院墙,淅淅沥沥的雨顺着屋檐慢慢流下,开始是一滴一滴,渐渐的形成了一条细线,砌筑斗拱的衬托,府邸显得古朴厚重。丝丝琵琶语,弦弦苦相忆,风瑟瑟兮欲雨,云漠漠兮生烟。茕茕孑立,心以何忧;锦瑟流年,拭问君兮何时还?那一只素手拨弄着,午夜的琴音,究竟又是谁还在灯下无眠?
      珠帘逶迤倾泻,帘后,谢昀着薄纱衣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最终却趋于暗夜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用尽力却跃不出龙门的鲤鱼,归于哀愁。
      谢昀与穆洵分别已是半年有余,从一开始的十日一信,到现在不定时才回来一封,他有思念也有怨念,担心着穆洵的安危,也害怕穆洵不再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穆洵最近寄的一封的信,内容少的一目了然,‘勿念,一切安好’附上署名。谢昀摩挲着每一个字,然后放在鼻前深深吸尽含有穆洵的气息。他长叹一声,又端起琵琶,只是这曲《霸王卸甲》弹得心不在焉,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已然仅剩一曲悲调。
      幽幽琴声停,曲终尽,弦乍断。许是谢昀弹得太大力些,把无处撒出的情绪化为乐音奏奏弹出,又或是意味着什么……谢昀被这锋利的断弦刮伤了掌心,而他看着慢慢溢出来的血,染红了衣袖。但并没有包扎的想法,只是弯下腰正想拿起琵琶时,一双遒劲有力的手抓过他。
      是穆洵来了,他用帕子捂住伤口止血,正准备擦拭干净血迹时,谢昀却一把甩开了,想要走回房内,没有说一句话。穆洵急步尾随,他伸手拉住了谢昀,却不料撕拉到了伤口。“痛,放手!” 谢昀狠狠瞪住穆洵,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斥着委屈和愤怒,可让谢昀委屈的又何尝是这区区的刮伤呢,穆洵见他依旧不理睬,干脆直接就把他扛进寝屋。谢昀被他的举动弄得羞恼,“穆洵!快放我下来。”他越挣扎,穆洵搂得他的腰臀更紧,谢昀的脸通红,小声怒颤道:“穆洵!府内还有人呢,你在作甚?快放我下来!”穆洵只当听不见继续大步往前。
      穆洵把谢昀放在床沿,谢昀扬手正想打他一记耳光,穆洵没有躲开,只是视线一丝不移地注视着谢昀,终究他的手重重落在了床梁上。“滚开,再也别回来了。”他在一昼夜里积压得不可遏地吼出。
      窗外滂沱的大雨,屋内持续着静寂,穆洵一直盯着谢昀受伤的手,鲜红渗透了帕子,心中刀割的疼,他在屋里翻找膏药,小心翼翼地向谢昀手心涂抹均匀,用布轻力包扎。任由他怎么包扎,谢昀还是一句都不说,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正当此时,谢昀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角,转过头,看到满脸失落的穆洵抓过他另一只手,“逸辰,如果打我能让你心悦,那么你就狠狠打吧,只是请别用那只受伤的手弄疼自己。” 谢昀撇过头,“滚出去。”略带沙哑的短短三个字却隐隐带着颤巍与气忿。
      谢昀到底是怎么想的?穆洵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无法像揣测敌人一样去揣测谢昀,他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因他而心烦,可他更不想失去了谢昀。就这样,穆洵在门前辗转,不时悄悄地望向谢昀,直到他踏出了门槛准备决定走时,却发现那个看似凉薄寡情的小少爷在蜷缩在角落,孱弱的双肩轻微地颤动,双手捂住半脸,一滴又一滴泪水从憔悴苍白的脸上无声划下,渐渐,不时的抽啜变成了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泪水打湿了他细长的睫毛,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他的泪如凛冽的寒风刺骨侵心,疼的把穆洵的五脏六腑都翻腾一遍。自己的小少爷必须自己哄好了!他厚着脸皮把谢昀抱在怀里,凝重地吻在额上,温热的手抹去了挂在眼上的泪珠。
      “逸辰我错了,别不理我。”穆洵既温如又如被主人冷落的小狗一般,流露着满满憋屈。谢昀都甚至认为错的是他自己了,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吻了他,以示原谅。
      夜半时分,凉意渗透了进来,京城也快要入冬了吧。其实谢昀从小就习武,身材虽不够高大,却也身轻体健,当时仅仅十岁有余的他,剑舞的飒爽利落,可以说,剑过出,习习生风。可发生过一次鲜为人知的变故后,身子骨就变得十分虚弱,每逢寒冬来临,变得易感风寒。从此他放下了剑,只当一个温文尔雅的小公子。几声咳嗽后,他缓缓看向穆洵,“你何时进来的?”没有任何人禀报过他,正当谢昀还在想下人们何时学会偷懒了。穆洵就好像知道了谢昀的想法,凑近他身旁,“我爬墙进来的。”
      “???”此时谢昀有更多想法了,脸上漠然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疑惑,“我家不至于那样进来吧?父亲又不知道我们关系。”
      穆洵的嘴角弯起了微微的弧度,打趣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看着满满戏谑的笑意的穆洵,努力地克制住一拳窝过去的冲动。穆洵看着无语的谢昀,知道谢大少脸皮薄,再说下去恐怕又该气鼓鼓了。他把谢大少圈在怀里,边玩弄着柔软的发丝,才边说:“军营不让出来,可明天就要真正回北漠了,好想逸辰,就偷摸着出来呗。”
      谢昀想推开他保持正经,奈何穆洵就是缠着他不肯撒手,最终他还是放弃挣扎任由穆洵拨弄罢了。他仔细想想,又有些担忧地问:“你会被北漠帅罚吧?要不现在赶紧回去了。”穆洵还是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没有任何事能阻挡我见你。” 明亮的眼中是至死不渝。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街头,打更人懒懒得打起了丑时的更。穆洵把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一一讲述给谢昀,“那阿洵你岂不世子?!”着实,穆明羡受封为北漠王,若是没有亲出子嗣或是再收养子的话,穆洵的确算是北漠王世子了。
      虽然谢昀也为他感到震惊与欣喜,可忐忑的心总是预感着会发生什么,毕竟北漠这块大肥肉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人死死盯着,疆外虎视眈眈的北蛮部?亦或是朝堂之上咄咄逼人的腐朽们?也许还有更多更可怕而潜伏在暗中窥视的“饿狼”们。如今的北漠大帅可以说是桀骜不驯的做派,时刻提防的警觉才得以把北漠这片是非地镇住,然而,北漠王这硬骨头咬不入,那自然而然,身为世子的穆洵就成为了焦点,一个弱冠少年谁不起杀心呢?
      谢昀不安地望向那生来就无所畏惧、势不可挡的翩翩少年,欲言又止地叹息一气,他希望这些担忧只是他莫名的焦虑罢。总是短暂的相聚,长长的别离,总是重重的离愁,谢昀也知道穆洵该走了,他去书案旁的木匣内取出一把被细布包裹着的玄色匕首,顺着尖端至刃柄,三面锋利,这样的刃面使得敌人的伤口更大更难以愈合,刃背上刻着二字——破竹意思明了即势如破竹。“这是我命人打造的一把短刃,本来想在你生辰时再给你的,恐怕你我再相聚,又不知是何时何日……唉好了好了你快走吧…”说着谢昀的眼神黯淡下去,每一个字都满是不舍。
      穆洵在门前顿了下,“可以再抱你一会儿吗?” 谢昀此时想翻个白眼,扛人进屋前怎么没那么礼貌地问呢……他伸进穆洵暖和的腰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要平安回来。” 穆洵俯首用一个亲吻来回应,“就知道不止抱那么简单,你个无赖。”谢昀小声呢喃。知道自己理亏的穆洵露出一抹坏笑了,然后迅速跨出屋外…消失在暗夜之中。
      “吱呀——”
      大帅府的乌木大门被推开,天色才刚刚亮了起来,晚归的穆洵捻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动静。然而——事实上,大帅早就在院子里等候已久…“门都给你留好了,不解释一下去哪了吗?”看似没发怒的大帅,却在字字珠玑的话语里表达着责意。
      “禀报义父,我…忍不住去看了一下我的爱人。”在大帅面前他没必要说谎,因为他根本骗不了穆明羡。“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情爱昏头无法自控,但阿洵,你应该很清楚军规的。未经允许擅自离队,杖责四十。”说罢,穆洵便半跪面对大帅,“遵命!我这就去找曦哥领罚!”
      这时,大帅却喊停了他,递了一瓶神秘药粉,一股暖流涌进了穆洵心里,原来,大帅还是很关心他的,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得强忍感动,正义凛然道:“区区皮外之伤,我皮厚用不着的,大帅的备至关怀我一定铭记于心!”
      “哈??等等!”正被感动着的穆洵又再一次被大帅喊了回来,“还没说完呢!不是给你用的,我是想让你给一下你曦哥……”
      穆洵尴尬的笑笑,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又似乎瞬间懂了这瓶药的用意。“还有,先别吵醒他了,嗯…怎么感觉他这两天有点累……”后面一句声量逐渐变小,看上去就像是在问自己。
      穆洵心想,曦哥这么累,也不知道拜哪个罪魁祸首所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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